10.12 北京記憶中的各式烙餅

可以叫我大師公,也可以叫我百屁知,百老師。

沒有一款純粹的主食,和烙餅一樣的可以白嘴兒就能吃的噴香的。製作起來又十分簡易,其中由以北京烙餅,最為簡單,材料只有基礎的麵粉,水,油,鹽。製作起來,賣主食的小檔口乾這活最為乾淨利落,把用開水活的面,擀成長條,抹上油,捲起來,摁扁,弄成圓餅,鍋裡刷油,用擀麵杖挑著麵餅,放在刷了油的大餅鐺裡,表面再刷點油,齊活。等再出來就是中間鼓著,一身時尚豹紋的烙餅了。

北京記憶中的各式烙餅

一身豹紋,主食裡的最潮流

也沒有一款主食,有如此多端的變化,簡單的可以烙餅攤雞蛋,抹黃醬,卷大蔥。改變形狀以後,可以切絲去炒餅,切塊去泡餅。包裹別的食材,可以加點蔥花變蔥花餅,內裡包肉變肉餅,加芝麻醬變麻醬糖餅。

北京記憶中的各式烙餅

有人說芝麻醬糖餅是北京最原始的甜品

回想起來,各種形式的烙餅會時不常的出現在我的伙食裡,在不同的年紀。

小學寒暑假時,父母工作忙,白天沒有時間照顧我,我經常在各個能照看我的人那裡輾轉。其中之一就是“蔭”的家,說是家,很奇怪,蔭的父親是我爸的朋友,明明是北京人本地人,卻不住家,和老婆女兒一起住在賓館。我經常被送到他們住的賓館讓他們照看,和他們的女兒,蔭,一起玩,蔭小我一歲,是個瘦弱,枯乾且不愛說話的女孩,說是兩人一起玩,其實也就是一起在賓館房間看看電視,消磨時間而已,等我倆肚子餓了,蔭的母親就會帶我們到賓館對面吃飯,那是個很小的館子,吃的只有肉餅,買肉餅贈的粥和鹹菜絲而已,肉餅也並不特殊,既不是門釘也不是千層,就是最最平常的京東肉餅。一大兩小,三個人只點半張肉餅,蔭的母親只喝些粥並不吃餅,我是實在不覺得好吃,吃兩沿兒(沿兒:片,角,北京的計數詞)就不再吃了。但和我不一樣,每次蔭都吃的特別香,連稀的像水一樣的棒渣粥也喝的一滴不剩,就差把碗也舔乾淨了,我那時得到的體會是,看別人吃飯,有時真是個樂趣。吃完回到賓館,我習慣的想去冰箱裡拿瓶可樂喝,找了半天,才想起來,這是賓館,壓根沒冰箱,也沒廚房,沒有鍋碗瓢盆,沒有油鹽醬醋,也就沒有油煙,更不會有飯菜的香味。看到角落裡摞起來的空方便麵盒,再抬眼環顧四周,摺疊的椅子、桌子,四白落地的牆面,白色的床單和枕套,我不能確定這是否能算我意識裡家的概念。我才明白,小吃鋪的肉餅之於蔭,和之於我,是不一樣的存在。

北京記憶中的各式烙餅

好的肉餅,最香的部分是挨著肉餡的皮,沾滿肉汁,軟嫩軟嫩的

時間流逝,高中沒讀完就去了新西蘭的我,再次沒讀完新西蘭的學業,回到北京,那段時間裡,家裡除了我媽會因為我又陪在她身邊了而高興以外,其他家人,包括我自己在內,都一片陰霾。我媽為了讓我開心振作起來,提議和我出去下館子,說之前他們單位聚餐,去了一家高級的魚頭泡餅,特別好吃,也不貴。我那時,狀態特別不好,根本沒任何胃口,幾乎被我媽強拉到了餐廳,一進去,發現裝修十分的大氣而精緻,我驚訝於魚頭泡餅這樣的普通菜色也能做的如此高端。翻開菜單,真的不貴,魚頭泡餅半張桌子那麼大的一個圓盤才68。魚頭燉的有滋有味,醬香不腥,烙餅切成菱形片,皮脆,芯嫩,層多,泡在燉魚的湯裡,也不會變的像一塊溼紙巾一樣的軟塌。那頓飯,我們娘倆吃的很開心,聊了很多我不曾對父母,甚至朋友訴說的苦衷,母親耐心的聽著,一會一起嘆氣,一會一起抹眼淚,一會一起大笑。吃飽聊足,到了結賬的時候,我們倆才猛然發現那菜單上寫的魚頭是68元一斤,餅單加錢,我們那一大盤魚頭足足6斤多,要400多塊。我媽坐在那裡尷尬的笑笑,轉瞬間又收拾起尷尬,掏出錢包付了賬。我才注意到,平時在銀行上班,精緻時尚的母親,錢包還是很多年前的那個,早已磨的沒了顏色,身上的衣服雖然乾淨美麗卻也是多年前的舊款,她果然除了單位聚餐,真的也好久沒下過館子了,他們為我在國外的衣食無憂,的確是傾盡了所有的。我才理解,這頓魚頭泡餅之於母親,之於我,是不一樣的存在。

北京記憶中的各式烙餅

好的魚頭泡餅,餅不能太軟,外皮脆,裡嫩,魚不能腥,要醬香濃郁

到了我在北京上大學時,烙餅也經常光顧宿舍的餐桌。大二時,一個宿舍的室友除了從山東小地方考過來的寶,其他人都交了女朋友,而大家家裡每月給的生活費,都不約而同的泡妞兒時給妞兒花了。到了月底,每個人兜比臉還乾淨的時候,為了解決溫飽,我們宿舍一眾兄弟午飯時就會湊錢一起買兩大張烙餅,再在賣烙餅的地方,買一點論分量稱的涼菜,拍黃瓜,土豆絲,芹菜腐竹一類的,富裕一點,再買一罐罐頭裝的豆豉鯪魚,也一定是雜牌的,豆豉比鯪魚多。這時候,並沒有女朋友的寶,也會少有的加入我們這個團體,一個宿舍7個大老爺們就著幾個涼菜,一罐豆豉鯪魚,吃烙餅,一改往日和女朋友一起出去胡吃海塞的豪闊勁兒,沒了高談闊論,就低頭吃餅,涼菜和鯪魚都是一小口一小口分配著吃,生怕最後餅還有,小菜卻沒了。寶和我們不一樣,吃的時候,心氣極高,大聊特聊自己的人生規劃和理想,歡天喜地,吃一塊鯪魚,也要帶著山東口音品評一番,“這罐頭真不錯,有豆豉,有魚,油汪汪的,香(三聲)的很(四聲)。”之後我偶然一次放假期間回宿舍拿東西,撞見沒回家的寶在吃飯,他所謂的飯,還是一沿兒烙餅,可配的只是半根蔥,我才懂得,烙餅,涼菜,豆豉鯪魚之於寶,和之於我,是不一樣的存在。

北京記憶中的各式烙餅

豆豉鯪魚絕對是烙餅的絕配,注意一定是熱烙餅,豪爽的方式是卷著吃

回過頭來,時過境遷,到了現在,蔭的父親早已奔出了名堂,家資鉅富,豪宅別墅上下三層,光冰箱就好幾個,但她父母忙的很,仍然少有機會開火。餐桌上外賣是常客,她媽偶爾做飯,也有過餅,不過卻是用別人送的鮑魚,怕浪費了,便做了餡弄成餡餅。

山東來的寶在北京混得不錯,現在有車有房,烙餅現在也還是吃的,只是發誓不就著蔥吃了,聊起來,原來他山東老家就是種蔥的,天天吃,一直吃到工作,獨立,他窮怕了,吃傷了。

我也只算混得衣食無憂,有時會帶母親再去那家餐廳,每每提到彼時彼刻,全當趣事,一笑而過。只是平淡的時候,吃的餅,少了些眼淚滴落的鹽分,也不對味兒了。

你口中無味的烙餅,卻也許是旁人垂涎的大餐,

正可謂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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