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8 被爭相模仿的“《百年孤獨》式”開篇

最近在讀王小波的《我的陰陽兩界》,看到小說的第一句話 ,忽然有點別樣的感觸。

“ 再過一百年,人們會這樣描述現在的北京城:那是一大片灰霧籠罩下的樓房,冬天裡,灰霧好像凍結在天上 ”

看到這句話的第一刻,我就想起了馬爾克斯《百年孤獨》裡那著名的開頭,

“ 多年以後,面對行刑隊,奧雷利亞諾·布恩迪亞上校將會回想起父親帶他去見識冰塊的那個遙遠的下午 ”

筆者並不清楚王小波是否有意模仿《百年孤獨》,但這兩段話無論語言風格還是句法,或多或少有著相似之處。

幾十年來,《百年孤獨》的開篇一直被當作經典爭相傳誦,影響了國內外一批又一批的作家,據說莫言當年剛讀完本書的開頭,當即驚呼“我知道怎麼寫小說了”。

《百年孤獨》的開頭之所以偉大,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小說中從始至終蘊含的的濃厚歷史感,小說講述了一個歷經七代人,綿延一百年的龐大家族的故事,因而本書開篇的第一句,便站在當事人的角度回顧自己的前半生。


被爭相模仿的“《百年孤獨》式”開篇

面對行刑隊

在這句話中,過去、現在、未來三個維度夾雜在一起,可以分成三部分,“未來”將要面臨的行刑隊、敘述者所處的“現在”、人物對“過去”看冰塊的回憶,這三個時間段各自有著不同的寓意:多年以後將要面對的“行刑隊”象徵著即將到來的死亡,即生命的終結;過去那個“遙遠的下午”代表了人物的童年時期,象徵著生命的開端;敘述者所處的時空主要起著連接作用,藉助“現在”這個節點把過去和未來連接起來,從而令三者共同構成時空的延續性。

另一方面,站在未來的角度敘述現今的世界,必然會引起讀者無限的遐想空間,畢竟誰也不知道在多年後的某個時刻,當後人回顧過往,我們這代人的歷史在他們的眼中究竟如何,他們會怎樣看待我們這幫先輩,沒有人知道。未來的不確定性滲透在語句中,讓整段話都蒙上一層歲月的塵埃。

“多年以後——”這樣的句式天然就具有濃厚的歲月感,多年後的未來、現在發生的一切,現實與未來交錯產生強烈的對比,一股滄海桑田的歷史興亡感油然而生。


被爭相模仿的“《百年孤獨》式”開篇

正在寫作的馬爾克斯

中國是史的國度,中國人對歷史的重視是深刻在骨髓裡的,這種意識遠至先秦兩漢時便已萌芽,上古時期文史不分,歷史著作亦可視作文學作品,《春秋左傳》《史記》便為箇中翹首。文學語言中的歷史感在當時史家的敘述已可見端倪,從這些作品裡我們可以看到作者對歷代政權興衰交替的思考,從古至今,國人都是講求實用主義的,“以史為鑑,可知興替”帝王借歷史精進統御之道,士人借史書研習處世之道,歷史浸潤在每個人的生活中,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人們的思維方式。

因此,我們也不難理解為什麼中國現當代文學中有如此多的小說都著力於歷史感的塑造,陳忠實《白鹿原》的開頭曾寫道“白嘉軒一生最得意的事是他娶了七房老婆”,同《百年孤獨》一樣,作者在開篇即借主人公對往昔歷史的回憶,將幾十年的漫漫人生凝聚在一句話中,為小說確立了濃厚的歷史演變基調。

按王小波小說裡的話,似水流年,流年似水。歷史舞臺上的人輪番上場,如流水般一去不復返,但他們的事蹟在這千百年的歷史演進中就像水流過河道,捲走千萬噸泥沙,留下一條越發寬廣的道路,向人們證明著自己存在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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