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5 古人如何獨處

古人如何獨處


古人如何獨處


獨處,是面對真實的自己,有意識地反省、解剖和修復自我的過程。與古人相比,現代人的這項能力正在慢慢喪失。


古人如何獨處

《獨樂園圖》之澆花亭 仇英


古人的獨處,與境遇相關。


1071 年,北宋新舊黨之爭剛剛開始。司馬光的好友因直言王安石“用殘民之術”被罷官。他憤然上書,主動請辭,退居洛陽後,絕口不論政事,以書自足,繼續編撰《通鑑》,時間長達 15 年。


司馬光寫書的地方,就在獨樂園的讀書堂。在《獨樂園記》中,他依次記錄了弄水軒、讀書堂、釣魚庵、種竹齋、採藥圃、澆花亭和見山堂共七處景緻。900 多年過去,這個園子已經不在,其大致狀貌,我們只能透過明代仇英畫出的《獨樂園圖》瞭解一二。


古人如何獨處

《獨樂園圖》之讀書堂 仇英


園子為司馬光的私人園林,非豪華大院,卻因其文字記載而聲名遠播,蘇軾和文徵明等人都曾為它撰詩。


獨樂園內的七處景緻,各有所用。讀書堂內聚書五千卷,是司馬光耗費時間最多的地方,在《進書表》中,他說自己為了完成《通鑑》窮竭所有,久坐讀書堂,“日力不足,繼之以夜”。成書後,宋神宗讀過,認為它“鑑於往事,有資於治道”,因此賜名《資治通鑑》。


緊鄰讀書堂的弄水軒,是休閒的地方——堂南有屋,引水入內,中間為池,方深各三尺,池中有浪花,若虎爪。


古人如何獨處

《獨樂園圖》之弄水軒 仇英


《論語》有言:智者樂水。這句話的譯義有多種,可以是智慧的人喜愛水,懂得變通,也可以根據不同的斷讀“智者樂,水”譯為智者之樂,就像流水一樣,閱盡世間萬物、悠然、淡泊。


無論是哪種解讀,水都是古人意識中智慧的象徵,司馬光獨處之地弄水軒,或許也有此意。


在仇英的畫裡,最有趣味的是採藥圃。


古人如何獨處

《獨樂園圖》之採藥圃 仇英


身穿白衣的司馬光置身於竹林包圍的空地中,坐於虎皮褥上,四周是“雜蒔( shì )草藥”,一隻野鶴站立身旁,他遙望遠方,臥以遊之,閒適自得。


這處讓司馬光一待就是 15 年的園子,是其政治謀劃之所,更是其思想馳騁之地,他專門為園子賦詩多首,其中兩句若有所指,可以體現其為官交際和獨處書屋時的不同心境:朱門客如市,豈得似林間。


古人如何獨處

《獨樂園圖》局部


古人的獨處,也與時代相關。


南北朝時代的畫論認為,情緒受感於自然而訴之於創作的經驗,可以豐富藝術作品的表現內容,所以山間論道、松前觀瀑等行為逐漸為文人們所喜好。


至南宋,這種經驗感受本身變成了藝術主題,比如馬遠的《月下賞梅圖》,畫中文人保持了眺望的姿態,圓月、遠山和梅樹,都是其心中之景,他不僅被自然包圍,也被自己投射於自然的情緒包圍。而這種投射,並非是對實際發生過的景象的還原,它是畫家的想象之景,也是他渴望的一種獨處方式。


古人如何獨處

月下賞梅圖 馬遠


文人身後立一位侍童,大有深意。


侍童本身,可有可無,之所以需要這位侍童,原因在於他手中的琴。琴被包裹的很好,沒有打開,但它的存在,卻增加了整幅畫的悠揚之意。


宋代的繪畫,總是十分含蓄。靜謐的月色、幽靜的山谷和賞景的文人,需要琴音的出現,不過,如此的畫並不需要撫琴動作對靜謐的“破壞”,畫家只需畫出琴,這幅畫便可以由靜而動了。


古人如何獨處

《月下賞梅圖》局部


古人的獨處,還與志趣相關。


如果說以馬遠為代表的南宋宮廷畫家因官不能遠遊,他們將個人獨處的場景置入到了想象的大自然裡,是一種虛擬的體驗,那范寬的經驗則是實際的,他真切的隱居山林,開闢了北宋繪畫的另一種意象。


古人如何獨處

雪景寒林圖 范寬


范寬好酒,生性疏野,不拘世故,為畫畫常年隱居太華山中。


每次看他的作品,一種雄強的山川氣勢總會撲面而來。他善於著眼整體,卻不失細節,將這幅《雪景寒林圖》放大後,那些點睛的妙處才得以細細品味,一個隱逸在雪景背後的內心世界也慢慢呈現出來。


古人如何獨處

《雪景寒林圖》中的雪景小院


這幅畫,寂靜如夜,高山雄強,寒氣逼人,貌似荒無人煙,但仔細看去,生活氣息十分濃厚,甚至能看到畫中人家的活動軌跡。


在枯木寒柯的氛圍中,屋舍中有一人,這一不算清晰的瞬間動作恰是整幅畫的最生動之處。這位張門而望的人,應該是范寬自己,他獨處山野,內心寬闊。這樣的造景,難怪趙孟頫會稱讚范寬的畫“真古今絕筆也”,明代董其昌更是評價他為“宋畫第一”。


古人如何獨處

《雪景寒林圖》中的唯一一人


屋舍高處,有一所道觀,清晰可見。


之所以說是道觀而非寺院,是因為范寬本人受道家思想影響,其繪畫趣味更是來自“天地有大美”的道家美學,所以隱居深山的他,在畫中留下的一定是道家修行場所。


道觀的出現,不是偶然,它既作為實景存在,也是范寬內心的映照——獨處林舍,山間悟道。


古人如何獨處

《雪景寒林圖》局部


對於古人特別是古代畫家來說,山水畫不是簡單的描摹自然風光,而是他們的精神訴求,是他們的人生態度。


他們因為各自的原因,主動“出走”,想象或真實的隱居山中,避世鄉野,獨處一室,將自己的處世哲學轉化為了一種含蓄或豁達,用面對自己的時光昇華了精神世界。


如此,大致就是今人正在退化的能力。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