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淅淅瀝瀝的春雨沿著屋簷不斷的滴打著窗戶的雨棚，“嘀噠嘀噠”擾人清夢，輾轉反側還是無法入睡。思維逐漸清晰，蠻不情願的睜開了眼睛，窗外還是漆黑一片，摸著了床櫃上的手機。近期習慣了醒來第一時間刷新感染新冠肺炎的患者最新數據，哎！一夜之間，確診的患者又多了好幾百，這疫情真讓人心慌哪！
“叮咚！”微信提示聲響起，在這寂靜的夜裡讓我不禁心頭一驚，“小小，外婆已於凌晨駕鶴西去。”小舅發來的，外婆走了……腦子頓時一片空白，我緊緊的雙手握著手機，不敢置信的死死盯著微信上這行字，眼淚不由自主的順著兩頰滑落了下來。“外婆！外婆！……”
從我記事起，外婆每天穿著深藍色的土布衣裳，還有自己親手縫製的黑色布鞋，樸素但不失端莊，佈滿皺紋的臉頰總是洋溢著慈祥的微笑。
年輕的外婆青年喪夫，帶著女兒（我的大姨）嫁給了我現在的外公後，前前後後生了6個孩子，媽媽排行老二，還有一個舅舅因為小時侯玩耍不慎受傷引起的破傷風，早早夭折了。等我記事起，外婆身邊總有帶不完的孩子，大姨家的表哥表姐們都大些了，接回去上小學了。媽媽為了躲避計劃生育的追查想生弟弟，於是把剛滿兩歲的我送到了外公外婆家。外婆家的大瓦房就在村東頭的一個小山頭上，門口不遠處還有幾座孤墳。冬天凜冽的北風呼嘯而過，旁邊的幾棵大樹還有滿山遍野的枯草，隨著北風起舞還會發出陣陣的嗚咽聲，恐怖極了。於是我總是形影不離的跟著外婆，外婆也經常開玩笑說我是小跟屁蟲。
外公總是默默無聞的牽著家裡那頭老水牛，手上夾根旱菸，每天在田地間辛苦勞作。外婆每天早上天矇矇亮就起床，總有做不完的家務，洗衣服、挑水、剁豬草、餵雞餵豬……，晚上還要點著油燈納鞋底、做布鞋。小時侯總笑外婆，笑外婆傻，不會偷懶，扎稀些不是一樣穿嘛！厚厚的千層布鞋底，針眼扎那麼密密麻麻多費勁呀！外婆總是不以為然的微笑……長大後才知道到再昂貴的鞋都不如外婆的手工鞋，穿得舒服又透氣。
時光漸退，最小的舅舅也從外面帶回了舅媽，還有抱在懷裡白白胖胖的小表弟，外婆喜笑顏開，深知責任更重了。白天抓緊時間幹家務活，抽空還要幫忙帶弟弟，晚上還得挑燈做鞋，日子也算充實又快樂。可好景不長，虛榮的舅媽在一次進城後就消失在茫茫人海再也沒有回來，舅舅為了找舅媽輾轉各地，終究沒找到，心灰意冷的他無心著家一直在外漂泊。小表弟就跟著外婆蹣跚學步慢慢長大。
看著身邊的孩子們都漸漸長大，外婆臉上洋溢著欣慰的笑容，時常逗逗小表弟，表弟爽朗的笑聲穿透外婆疲憊的身驅，疲勞瞬間煙消雲散。好不容易帶到表弟也要上小學了，嫁到本村的小姨在外地出了車禍當場身亡，開始大家都瞞著外婆，看著不知情的外婆每天忙忙碌碌的，閒睱還抽空和鄉親們拉拉家常，等小姨車禍事件處理好就要回來了，鄰居的幾位叔外婆早早的守在外婆身邊，拉拉家常想讓外婆分散注意力，可村頭小姨家迎喪的鞭炮響起，鄉親們知道再也瞞不住了，外婆眼睛紅了捂著嘴走進了裡屋，不一會就聽到撕心裂肺的哭聲……好不容易從喪失了小姨的悲痛中走了出來，身邊又多了兩個小姨家的表弟表妹。又過了幾年，大姨也因疾病在一次醫療事故中走了，我們費盡周折讓所有親人和鄰居都瞞著外婆，不忍心年邁的她再次承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喪女之痛。
時光荏苒，我們都漸漸長大成家立業，最小的表弟表妹也在外奮鬥了，舅舅當年尋妻一蹶不振一直在外漂泊，偶爾春節回來看看老人。外婆和外公還是住在村東頭的老房子，外公八十多了，依然每天辛勤的在田間勞作。我和媽媽帶著我的孩子來看外公外婆。剛踏進村頭看著外婆家大門虛掩，媽媽推開房門看見外婆躺在床上，深皺著的額頭滲著斗大的汗珠，眼睛緊閉，痛苦的呻吟著。“怎麼了？娘”，這時外婆才反應過來，“哦，可能是——膽結石——又犯了！哎呦……”，站在一邊的我心疼得手足無措，趕緊幫外婆找藥，幸好在她的幾個藥袋子裡翻到了常備的結石藥。媽媽端來了一杯溫水，送外婆服下。休息了一會兒，外婆聽到外面我的孩子玩耍聲，蹣跚的起來了。“娘，怎麼起來了呀！不多躺一會？”媽媽趕緊上前扶住了外婆，坐在了旁邊的凳子上。“好多了，我沒事了，不要擔心”，才發現外婆的背已經嚴重變形站不直了，頭髮已經全白，額頭的幾縷溼潤的白髮貼在額頭上，看到旁邊玩耍中的小曾孫們，外婆佈滿蒼桑的臉頰終於露出了欠違的笑容。
對面山上的太陽就快下山，池塘裡的小鴨子也陸陸續續回來了。媽媽幫外公外婆做完了家務，準備好晚飯後，就要準備回家了，家裡還有一大家子等著媽媽張羅呢！我們帶著孩子告別外婆，就朝門口走去。外婆急忙在櫃裡找出平時積攢著自己都不捨得吃的零食交給孩子們，乾枯的手還慌忙從口袋裡掏出兩個紅包，在一陣推搡中被我和媽媽一一拒絕了。外婆緩慢的陪著我們走到了村頭，等我們走出去好遠好遠，回頭還看見外婆朝著我們的方向在努力張望……
……
思緒萬千，辛酸的過往一幕幕像放電影一樣在腦海中一一閃過，淚水不知不覺沾溼了枕頭，外婆！外婆啊！辛苦了一輩子的您，怎麼還沒來得及告別說走就走了！永遠忘不了小時侯，您把零食藏起來讓我躲在房間裡吃；忘了了您深夜在油燈下幫我們做舒適的千層底布鞋；忘不了您為了減輕兒女負擔，含辛茹苦幫忙把孩子們一個個帶大；忘不了您為了兒女子孫安心在外奮鬥，痛得死去活來卻從來不捨得主動叨擾兒女；忘不了兩個姨英年早逝，您和外公堅強度日；忘不了我們回去去看您，您送我們到村頭，直到看不到了還不捨得離開……
外婆，您好好睡吧！以後再也不會因為孩子半夜吵鬧整夜無眠了，再也不會三更半夜手腳抽筋痛醒夜不能寐了。疫情當前，恨自己不再身邊陪您看您最後一眼。外婆，這輩子您的養育之恩我永遠無以為報了，今後世間再無如此德高望重的外婆了！孟婆，懇求您記得在外婆的湯裡多加點糖，她這輩子真的太苦太苦了！
祝外婆一路走好！早登極樂！天堂再無病痛，下輩子有個幸福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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