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蟲》海報告訴我們:這是一個不能正視自己和他人帶來的悲劇

隨著第92屆奧斯卡頒獎典禮將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國際影片以及最佳原創劇本四個獎項頒給韓國電影《寄生蟲》,《寄生蟲》火了。

《寄生蟲》不是要講真的寄生蟲,而是要講像寄生蟲一樣的人。只有講人的故事,而且是能讓人廣泛共鳴、深刻思考的故事,人們才會感興趣。

“寄生蟲”是導演找到的隱喻。除了蟲子,還有山水石、房子、樓梯、氣味等等,都是觀影者津津樂道的隱喻載體。《寄生蟲》中眾多隱喻的運用,無疑是成功的,它們既是觀影者從影片外走向影片內理解影片的橋樑,也是觀影者再從影片內走向影片外思考世界的橋樑。

除了影片本身,我發現影片海報,其實也是一個隱喻。電影海報是演員亮相、吸引觀眾的工具,正常海報就是要用演員拉近和觀眾的距離,刺激觀眾的觀影慾望。而《寄生蟲》的主打海報,卻把演員的眼睛極其粗魯地矇住了。

海報製作者想向外界傳遞什麼信息呢?我認為,它事關電影主旨:影片中人都是“盲人”,他們雖有眼睛,但不能正視自己,也不能正視他人,以至於讓自己的人生偏離了正確軌道,錯誤地走向了不受自己控制的危險境地。

《寄生蟲》海報告訴我們:這是一個不能正視自己和他人帶來的悲劇


01 看不清自己,難免投機取巧

影片是從室內掛著的襪子和室外的車水馬龍開始的,乍一看這個場景,觀眾不知身在何處。然後鏡頭緩緩下移,人物出現了。原來此處是半地下室,無業遊民基澤一家的住處。父親基澤曾是司機,如今失業在家。母親忠淑曾是運動員,現今賦閒在家。沒考上大學的兒子基宇,有些美術細胞的女兒基婷,卻因為沒錢,都沒有在校深造。

一家四口的生活,基本靠“蹭”。

(1)蹭免費網絡

基澤一家原本蹭的是樓上的網絡,結果人家上鎖了。看著基宇舉著手機茫然無措的樣子,基澤很有經驗地說:

“找無線網絡,手要舉高一點,每個角落都要仔細找。”

基宇和基婷爬到屋子的最高處,蹲在家裡的制高點——馬桶邊上,才終於連上一家新開的咖啡店的網絡。

就算是蹭網,也需要一定的高度。可惜基澤的家只有一小半露出地面,陽光只能勉強擠進來一點,網絡信號也只能勉強漏進來一點。如果總住在這樣的家裡,生活難有大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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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蹭消毒藥水

基澤嚼麵包時,發現一隻灶馬覬覦著麵包。基澤厭惡而又生氣地把它彈走了。

恰好這個時候,外面有人在噴灑消毒藥水。基澤制止了家人想要關上窗戶的想法,這可是好不容易趕上的給家裡免費消毒的機會,不能錯過。藥水瀰漫,臭氣熏天,基澤一家不得不忍受。

黑色幽默也在屋子裡發散開來。觀眾透過濃霧,可以若隱若現地看到基澤全家人泰然自若地折著披薩盒子,這是他們目前短暫的生活依靠。

(3)蹭生活費用

給披薩店折披薩盒子,按理說是憑勞動吃飯,算不上蹭。可基澤一家人的表現,卻讓人感覺不僅僅是無奈,更多的是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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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照葫蘆畫瓢,學著視頻裡折披薩盒的方法,也沒畫出好瓢樣來。因為圖省事,只要效率不要質量,結果折的披薩盒子,每四個就有一個不合格。披薩店老闆還算仁慈,只提出扣一成工錢。忠淑很不滿意,覺得對方不考慮他們的困難,有意刁難。披薩店老闆道出披薩盒子不好會影響品牌聲譽的原因,忠淑完全不能接受,此時她的心裡只有自己的感受。

“薪水又沒多少,別太過分!”

聰明的基宇、基婷打斷母親為蠅頭小利不依不饒的做法,他們發現了一個可以長久賺取生活費的可乘之機。基婷對披薩店老闆說,她很熟悉披薩店翹班的工讀生,行為古怪,不兜人喜歡,開除才好。基宇順勢提出自己可以去披薩店上班的想法。

為了自己,不惜中傷、犧牲他人,小惡會演變成大惡,這個情節為後面的情節埋下了伏筆。

(4)蹭名校光環

不管怎麼說,一個人想要通過自己的勞動去掙錢養家,都還是上進的表現,老天也會多些眷顧。

基宇不需要到披薩店去了,他的同學敏赫給他找了一份身份更體面、收益更可觀、成長性更大的工作,去給富裕的樸家女兒多惠輔導英文。敏赫誠懇相托,讓基宇代為照管自己未來的“女朋友”多惠。

進入樸家,需要名校敲門磚。基婷發揮所長,替基宇偽造大學畢業證書。除此之外,包括後來基婷、基澤、忠淑相繼進入樸家,他們都對身份進行了包裝,和他們現實生活的半地下室沒有了丁點關係。

敏赫關心地問過基宇一家人的情況,基宇是這樣說的:

“很健康沒錯,只是沒工作。”

其實,基宇一家人不但身體健康,而且都有特長,但他們的心理是不健康的,被失業貧窮扭曲了。他們只想投機取巧,輕鬆賺快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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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看不得同類,難免刀劍相向

基澤一家人通過種種手段,全部到樸家工作。到這裡,《寄生蟲》像是一部喜劇。有些情節不那麼合理,但是為喜劇效果服務,荒唐一點也能接受。

然而導演要表現的是殘酷的社會現實,後面發生的事情會更加荒唐,觀眾卻怎麼也笑不起來,而是驚愕、緊張,陷入無邊無際的沉思。

(1)忠淑刀劍相逼

樸家兒子多頌生日,樸先生帶著全家人去野營。基澤一家鳩佔鵲巢,吃樸家的美食,喝樸家的美酒,泡樸家的浴缸,睡樸家的大床,儼然是樸家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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鑽空子的不止基澤一家,還有樸家前傭人雯光一家。得知樸家人全體外出,被辭退的雯光按響了樸家門鈴。

忠淑不知雯光所來何事,無法拒絕,為雯光開了門。雯光自知不能光明正大來樸家,只能將她隱藏了四年多的秘密告訴忠淑,希望得到忠淑的幫助。

原來以前,雖然只有忠淑一人在樸家做事,卻有忠淑和她丈夫吳勤世兩人住在樸家,吃在樸家。只不過,吳勤世住在樸家人完全不知情的別墅地下室裡。忠淑是前屋主南宮賢子老師的幫傭,她對後來住進來的樸家隱藏了真相。

地下室裡住著個大活人,且這個人還要繼續活下去,就要有人給他食物。雯光只能一口一個“姐”地懇求忠淑。可忠淑一家要解決生存問題的人比雯光家還要多呢,忠淑斷然決絕,並威脅要報警。

“我們又不熟,別叫我姐。”

“怎麼辦,我已經知道了,我只能打電話報警。”

面對忠淑的無情,雯光以“都是有困難的人,不要這樣”為由哀求,絲毫不能打動忠淑的堅定立場。

(2)雯光反戈一擊

面對同類,忠淑不能生出憐憫之情,她那一家子好不容易傍上樸家,怎能容忍和她人分享。何況分享越多,風險越大。

只想著利益最大化的忠淑失算了,躲在樓梯上偷聽的基澤、基宇、基婷不小心滾落下來,滾落到雯光和吳勤世的眼裡。

角色反轉,優勢落到了雯光手裡。雯光同樣不給對手餘地,她給忠淑全家錄像,威脅要把他們曝光,意圖把他們趕回去,自己好重回樸家。現在輪到忠淑親熱地喊雯光“妹妹”了,然而從失意到得意的雯光也是毫不留情地回擊忠淑:

“你們全家都是詐騙集團嗎?妹你個頭!”

為了爭奪寄生權,兩家人大打出手,不惜以命相搏,誰也不想失去樸家這根救命稻草。這場爭鬥,表面以忠淑一家勝利告終,雯光重傷,吳勤世被捆,實際上為後面更大的悲劇置下了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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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兩個窮苦的家庭是半斤對八兩,為什麼不能好好協商出一個和平共處、互利共贏的方案呢?也許答案就藏在基澤的世界觀、忠淑的價值觀和基婷的人生觀裡。

基澤對社會就業現實的描述:“一個警衛職缺,都有500個大學畢業生應徵。”

忠淑對金錢與善良的認識:“不是有錢而且善良,是因為有錢所以善良。如果我有這些錢的話,我也會很善良。”

基婷對自我和他人的理解:“我們的問題最大條,先顧好自己吧。”“擔心我們自己就好,可以嗎?”

忠淑一家是這樣想的,雯光一家又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只有把對方趕上絕路,自己才有生路。在他們的心裡,只有你死我活,所以只能零和博弈。

03 看不起窮人,難免引火上身

導演奉俊昊說:“人生活在社會上,理應和諧共生;然而現實往往否定這種自然狀態,走投無路的人變成了某種程度上的寄生蟲。這不是單一方的責任,貧窮也不是一種罪。”

貧窮不是罪,可影片中的的確確有人被殺死了,罪客觀存在,那麼什麼才是罪,誰犯了罪?

前面已經分析了窮人的自我毀滅和自相殘殺,但還有壓死他們的最後一根稻草,那就是富人對他們的鄙視嫌棄,讓他們自尊破滅,讓他們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

(1)“我最討厭逾越界限的人”

基澤第一次給樸先生開車時,表達了自己的想法:自己開車載著一個老闆,一個孤獨的男人,希望自己能夠是這個人的陪伴。基澤想融入富人社會,和富人做朋友的理想表露無遺。

為了實現理想,基澤之前專門到奔馳4S店去熟悉和樸先生座駕相同的車型,還熱情地參與到樸先生的感情生活中去。然而他的付出效果甚微,甚至還起了反作用。在樸先生看來,司機的職責就是開車,至於老闆夫婦是否恩愛的事情,司機若是過問,那就是操心過度了。

“看前面!”坐在車後座的樸先生提醒開車的基澤,實際是警告基澤專心開車,不要左顧右盼。

對於基澤,樸先生在和樸太太討論時,給出了不滿意的意見:

“到底還是越線了。不知道會不會變得善良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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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澤偷聽到了這些話,可他很難改。在樸家給兒子舉辦生日宴會時,樸先生讓基澤假扮印第安人,配合多頌玩遊戲。基澤又對樸家感情生活加以評論,樸先生生氣地說:“反正今天算加班,你就把它當做工作好了!”

樸先生的態度已經非常明確了:我給錢,你做事。別說廢話,別操瞎心。

(2)“搭地鐵的人有種特別的味道”

基澤初到樸家,多頌就聞出了他身上的味道,說他的味道和忠淑、基婷的味道一樣。

基婷一針見血指出,這是半地下室的味道,是貧窮的味道。雖然基澤當時自我解嘲,說是“幸福的煩惱”,但他的心裡,種下了仇恨的種子。

基澤載著樸夫人採購物資,樸夫人在車上聞到了他身上的氣味,厭惡地捏住鼻子、打開車窗,他不自覺低下頭聞了聞自己的衣服。

後來,樸先生說得更直白:

“這裡(客廳)怎麼會有金司機的味道?和在車內隱隱散發的味道一樣。偶爾搭地鐵時會聞到,搭地鐵的人有種特別的味道。”

基澤又不自覺地把衣領拉上去,聞了一聞。

樸先生把自己和搭地鐵的人劃分成兩個陣營,一個是富人陣營,一個是窮人陣營,他屬於富人陣營,而基澤屬於窮人陣營。

基澤費盡心思,卻擺脫不了被富人輕蔑的命運。他壓在平靜外表下的內心憤怒已經積聚成了一座火山。

火山的噴發,就在生死關頭基澤看到樸先生只顧救自己兒子、對基婷的死無動於衷的那一刻,就在基澤看到樸先生捏緊鼻子、閉上眼睛到吳勤世身下摸取車鑰匙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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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勤世是一個和基澤一樣的窮人,曾經為了爭奪寄生權,他們兩人大打出手。此刻,基澤看到樸先生嫌棄吳勤世的樣子,分明也是嫌棄自己的樣子,心裡明白了富人只需要窮人的服務,根本不想看見窮人。哪怕吳勤世把自己放低得卑微如蟲,一口一聲“樸先生,我尊敬你”,也換不來樸先生的一絲憐憫,反添了更多的憎惡。

都生死時速、爭分奪秒了,樸先生還放不下他對身份的驕傲。從鏡頭中基澤呆住的表情可以想象,基澤驚詫到了極點,憤怒到了極點,已到了不殺死樸先生不足以洩憤的地步。

04 總結

影片最後,基宇悔恨而又充滿希望地說,要上大學、就業、賺錢,買下這棟房子,把躲在地下室的父親接上來,重見天日,沐浴陽光。

如果不是經歷這麼多事情,而是一開始就能這麼想,該有多好。如果基宇能實現偽造學歷後說的“我明年就會考上這所名校,我只是提前拿到在學證明而已”的豪言壯語,該有多好。如果基宇心懷感恩,替敏赫好好照顧多惠,不動那麼多歪腦筋,該有多好。如果基澤全家進入樸家,和雯光一家和平相處,該有多好。如果樸先生能給基澤一些相互理解的溫暖,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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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不會有這麼多如果,影片中更不會有。影片要表現的是人的極度自私:只要有一絲機會,就要不擇手段自己爬上去;只要有一點可能,就要毫不手軟把對手踩下去;只要不是同一陣營的人,就要毅然決絕地排除在外。

忠淑說“錢就是熨斗,把一切都熨平了”,事實真是這樣嗎? 樸先生不缺錢,可女兒早戀、兒子“撞鬼”,自己丟命,錢也不見得萬能。

說來說去,離不開兩個理。一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只有合理合法賺錢,用錢才坦蕩不心虛。二是與人相處,多些同理心,只有尊重他人、理解他人,才能被他人所尊重和理解,最終相互認可,相互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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