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精華|宋元林:新冠肺炎的藥物治療——阻擊新冠 權威在線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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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想給大家介紹關於新冠肺炎的藥物治療情況。國家衛健委研究制定的《新型冠狀病毒肺炎診療方案(試行第五版)》也提到藥物治療的選擇、使用。我們科裡現在一些發熱門診的疑似病例,包括鼻咽拭子核酸檢測陰性或者兩次陰性的病人,臨床表現特別是影像學檢查類似新冠肺炎的這些病人,在我們這邊也收進呼吸科隔離病房,就當作他們是新冠肺炎病人。雖然核酸檢測還沒有陽性的結果,因為現在也有些報道,比如核酸檢測可能反覆幾次以後個別的病例出現這種情況。所以我想在這之前,各個醫院的發熱門診收治的疑似病例臨床診斷的新冠肺炎,也要按照新冠肺炎的藥物治療進行治療,萬一有些疑似病例最終診斷為新冠肺炎,前面也已經按照新冠肺炎治療了。這就有點類似流感的治療,只要懷疑流感就使用抗病毒藥物。


第五版指南提到藥物治療方面的內容不多,主要是因為很多藥物基本都沒有實際的循證醫學的充分依據。有些體外在動物實驗、在細胞上看到一些療效,由於發生新冠肺炎到現在大概一個多月的時間,真正做隨機對照的臨床研究很少,基本上循證醫學證據等級特別高的藥物還不是很多。

我認為一般治療還是非常關鍵的。對於部分輕症病人或者疑似病人而言,做CT沒有新冠肺炎的臨床表現,咽拭子檢測為陽性,甚至很輕的肺炎,休息、對症治療就足夠。同時,我們要密切隨訪,觀察病人的呼吸、監測血氧飽和度、定期做影像學檢查、觀察體溫變化,注意那些從輕症轉為重型或危重型的患者,尤其是老年,肥胖,合併糖尿病,高血壓,冠心病,慢阻肺等的患者。還有必要的實驗室檢查:血常規,CPR, PCT,心肌酶譜,肝功能,腎功能,血氣,胸部影像。這些內容指南也提到,就是說我們要定期隨訪,特別要關注這些從輕症變為重症,從重症變為危重症的病人。對於部分輕症病人是不需要特殊治療的,支持治療就可以。指南也給出了各種的氧療方案:鼻導管、面罩、高流量,我想很重要的一點就是<strong>避免患者在整個疾病發展的過程中出現較長時間的缺氧,所以如果鼻導管吸氧效果不好,就改為面罩給氧,面罩效果不好就改為高流量,如果都不能有效提高氧分壓,就要儘早的氣管插管機械通氣。指南提到一些

抗病毒治療方法,包括alpha-干擾素霧化(500萬BID);克力芝:2粒BID;利巴韋林(首劑4g, 次日每8小時一次,每次1.2g,或8mg/kg, Q8H)。那麼我們分別來看看這些藥物的選擇、使用以及注意事項。

克力芝

克力芝就是洛匹那韋/利托那韋(200mg/50mg) ,原先主要用於HIV的聯合治療,HIV蛋白酶抑制劑+活性肽抑制劑,後者增加前者的藥物濃度。曾用於SARS、MERS治療,我看過韓國報道的相關文章,都不是很嚴謹的RCT設計,發表以後,很多人質疑當時臨床病人的選擇存在一些偏移。有些報道說沒有效果,有些報道像韓國的41例少數病例的治療能看到一些臨床改善,但目前還是缺乏嚴格的對照研究結果


因為克力芝是蛋白酶抑制劑,曾經用它去治療HIV,抑制病毒核酸的形成,也曾用於SARS、MERS治療,那麼也是這次治療新冠肺炎其中一種藥物。有人就想克力芝是否可以用於新冠病毒的治療,上海市公共衛生臨床中心現在也收入了300多例,其中有部分病人也在使用克力芝,第五版指南里面沒有提到的阿比朵爾,實際上有些病人也在用。大家也是在探索,到底<strong>使用後對病毒清除的時間會不會縮短,病程會不會縮短,都在做相關的觀察。

因為沒有最後的臨床結論之前,我現在還不好說克力芝或者阿比朵爾是否能夠明顯改善新冠肺炎的病程來降低病死率,現在我們還缺乏非常詳實的臨床數據,但確實是臨床上現在有條件的醫院都在用。由於現在也是流感的好發季節,不排除新冠病毒感染合併流感感染,這也許是部分患者使用阿比多爾的一個適應症。


使用克力芝主要要避免副作用,包括肝功能損害,腹瀉、噁心,消化道症狀比較明顯。之前在上海的重症病人,因為本身存在多器官功能損害,一旦到了重症、危重症氣管插管進行搶救的時候,擔心克力芝本身存在的副作用,所以當時我們的重症病人就不再繼續使用。使用克力芝也要避免與臨床一些其他藥物的相互作用,特別避免與辛伐他丁,紅黴素等聯合使用。因為有些老年患者合併慢阻肺、高血壓、高血脂等其他疾病,有可能要用到辛伐他汀、紅黴素,聯合使用的時候一定要當心藥物之間的相互作用,可能會加重肝功能損害,紅黴素聯合使用的話,會出現心律失常QT間期延長的一些表現。


所以現在應該是在一些醫院還在使用克力芝,大家都在做觀察。在沒有完整詳實的RCT的正式結果報道之前,我想我們還不能充分確定克力芝的臨床治療效果,但是作為嘗試去使用,用的時候要當心潛在的副作用,以及跟其他藥物相互作用產生的副作用。

瑞德西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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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可能對瑞德西韋這個藥物是從《新英格蘭醫學雜誌》發表了第一例在美國的新冠肺炎得知。我印象中病人在住院的第7天,由於有些症狀加重,醫生就給病人靜脈使用了瑞德西韋,到第8天,病人的體溫有所好轉。這篇文章也提到瑞德西韋使用的情況,因為僅僅是這一例的報道,所以文章最後討論的時候,他們也非常保守,還是需要一些比較嚴格的涉及對照的多重性研究。國內曹彬教授團隊已經開始在做隨機對照的臨床研究。


瑞德西韋是吉利德公司研發的用於SARS、MERS的藥物,因為它是核苷類物質,有抗病毒活性。體外和動物模型對MERS、SARS有一定作用。再加上《新英格蘭醫學雜誌》報道的一例患者,我們覺得瑞德西韋用於新冠肺炎的藥物治療,也許會帶來一線曙光。現在已經在做臨床實驗了,短時間之內還不知道結果,研究結果可能是要到4月份才知曉。

阿比朵爾


阿比朵爾在第五版指南沒有提及,在前面四版指南中都提到過。阿比朵爾(0.2TIDX5天)是針對甲流、乙流的藥物,它主要是抑制流感病毒與宿主細胞的融合來阻斷病毒的複製,實際上它是針對病毒的藥物,具有一定的干擾素誘導作用。我知道現在有些醫院還在做觀察,我認為要根據每個醫院的情況來看,有些醫院可能前面我們提到的這些藥物都沒有。有些疑似病例,除了檢測新冠病毒核酸陰性以外,沒有做其他的檢測,是否同時合併甲流、乙流也不清楚,那麼在這種情況下,有些醫院是否也使用了阿比朵爾。大家要了解這個藥物的主要副作用:噁心,腹瀉,頭暈,血清轉氨酶增高。


對於體外實驗而言,部分實驗室顯示針對新冠病毒有效,但是目前沒有嚴格的隨機對照研究的結果。部分武漢的醫院初步的一些數據統計結果顯示可能有一些信號,但這些信號到底是直接針對新冠病毒,還是針對這些患者裡面有部分是合併甲流、乙流。現在上海有一例氣管插管的病人,先檢測出乙流陽性,後檢測出新冠病毒陽性,所以不排除有些病人合併甲流、乙流病毒存在。所以在沒有做甲流、乙流檢測,又是疑似病例,也沒有其他藥物使用,我想可能是有些醫院還在用阿比朵爾,那麼要知道阿比朵爾的用法、用量以及潛在的副作用,還要具體分析。

利巴韋林


利巴韋林是第一次在第五版指南出現,也稱為病毒唑,它是強效的抗病毒藥物。FDA允許用於RSV、丙型肝炎、出血熱等,不適合用於流感治療。但國內使用比較普遍,用於流感、RSV、皰疹病毒等。利巴韋林是核苷類抗病毒藥物,干擾病毒複製需要的RNA的代謝。要非常當心它的主要副作用:溶血性貧血,當然還有其他副作用。有的病人可能口服一星期後開始出現血色素下降,所以這是一個主要副作用。因為利巴韋林有明確致畸的作用,孕婦和6個月內準備懷孕者禁用。


因為針對新冠病毒也沒有明確的證據,指南里提到利巴韋林,因為它本身是一個抗病毒藥物。如果沒有其他藥物的選擇,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大家可以根據病人的具體情況,在一些輕中度的病人考慮去使用,因為這些循證醫學證據也不是很充分。

皮質激素(重症)


除了這些抗病毒藥物之外,很重要的一點就是皮質激素到底怎麼用?這也是大家非常糾結的,包括我們在治療危重病人的時候也非常糾結,皮質激素用多長時間、用多大劑量、什麼時候開始用。我們自己的體會,使用的劑量比較小,最多我們用到40mg bid,40mg qd使用的比較多,在後期減量的時候,20mg bid、20mg qd也用過,所以總的劑量都不是很大,使用時間也不是很長。


新冠病毒肺炎或者其他流感病毒肺炎,早期的淋巴細胞降低,因為病毒在複製,那麼使用皮質激素以後,淋巴細胞降得更快。所以一般我們主張影像學進展、氧飽和度出現明顯下降、CRP上升時使用皮質激素,也就是說常規的治療不能阻止病情進展的時候。當然現在也沒有明確的標準,比如炎症風暴、出現炎症因子爆發,沒有具體的指標,但是從影像學、氧飽和度的改變、C反應蛋白的上升出現一些低氧血癥,一般在這個時候用上皮質激素,用量不大。


使用後要密切觀察淋巴細胞變化、C反應蛋白變化、氧合指數變化、影像學變化,一般使用3~5天,出現改善以後慢慢減量然後停藥。原先我們治療慢阻肺使用皮質激素,好轉後可以直接停藥。但是在新冠肺炎這種病毒感染導致的重症肺炎,我們發現不能使用三天後馬上停藥。我們有個病人的C反蛋白快到零了,在這種情況下,從我們的經驗看,還不能馬上停藥,可能再給他減量。因為皮質激素抑制炎症反應有一定的效果,C反應蛋白很快下降,炎症吸收出現一個滲出的吸收,突然停藥會有一個反彈現象。所以我還不太主張病人使用皮質激素出現明顯改善以後,立即停用激素,我想應該減量後慢慢停掉激素


一般不主張大劑量使用激素,80mg bid我們到目前為止還沒用過。關於激素的使用還是有很多爭議的,大家可以結合指南以及我們這邊一些病人使用的情況去使用皮質激素。

血必淨(重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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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必淨這個藥物在指南里面也有提及,可能很多人沒有用過。在這裡簡單介紹一下,這是我們做過的一項臨床研究,發現血必淨可以降低重症肺炎患者病死率。後來由東南大學附屬中大醫院重症醫學科邱海波教授牽頭,進行血必淨治療膿毒症療效的多中心隨機對照研究,通過1800例的分析顯示,血必淨顯著降低膿毒症病死率(結果還沒有正式發表)。看上去這兩個結果類似,

可以降低重症肺炎以及膿毒症的病死率。血必淨是中藥,它提取以後是以注射劑的形式。如圖所示,我們把當時最嚴重的那部分重症肺炎的病人挑出來以後,PSI評分IV-V級的患者(506例)做了Cox迴歸分析,發現血必淨組降低高危人群的相對死亡風險42%。最後文章的發表是一項隨機對照多中心的臨床研究,算是有些循證醫學依據。當然,我們現在也不能明確在新冠肺炎導致的重症肺炎裡面使用效果如何。大家可以根據具體情況,是否要選擇應用血必淨。

胸腺肽


很多去武漢一線的醫務人員在啟程前打了一支胸腺肽,包括胸腺五肽,那麼這個藥在新冠肺炎的治療中能起多大作用?胸腺肽可以誘導T細胞分化,增加細胞因子生成,增強B細胞抗體應答。它主要用於乙肝治療,也可以治療各種T細胞缺陷疾病、免疫低下、腫瘤輔助治療。我看過國內有些文獻相關的臨床研究,使用方案是每天1次,連續5~7天;或者1天2次,連續5天,後改為每天1次,再連續2天。所以<strong>它的使用方法和我們平常治療腫瘤病人的輔助用藥方案不同。


前幾年管向東教授團隊做的一項多中心研究實驗的有限數據提示胸腺肽-α1可以改善重症膿毒症患者的臨床指標,減少死亡:1.6mg BID X 5天,後改為每天一次X2天。那麼對於新冠肺炎來說,特別是重症肺炎以及危重症肺炎上的治療到底起到什麼作用,可能大家可以根據這些數據作為參考。有研究觀察到,對於重症肺炎,使用胸腺肽,每天1次,連續5~7天,可以增加CD4,CD4/CD8比值,降低炎症因子水平。在我目前看到一些初步的數據統計中,淋巴細胞降低,CD4細胞降低,與預後有關,特別是新冠肺炎的這些病人的數值特別低的話,預後都不太好,所以提高淋巴細胞總計數、CD4細胞計數可能對病程有一定改善。有關胸腺肽在新冠肺炎的治療中作用有多大,我想可以在實踐過程中去觀察,至少胸腺肽的治療不像前面提到的有些藥物副作用那麼大。


中醫治療裡面包括一些中成藥,比如指南里面提到的金花清感顆粒、連花清瘟膠囊(顆粒)、疏風解毒膠囊(顆粒)、喜炎平、血必淨,痰熱清等。有些中成藥在臨床治療一些重症肺炎膿毒症在使用,顆粒、膠囊主要用於一些輕症病人使用,注射液往往用於重症病人或者是危重症病人。在第五版指南專門有一個章節介紹如何辨症論治,如果團隊裡面有中醫科的醫生參與,可以一起討論如何用藥的問題。關於這些中藥的使用,我覺得可能會有一定的幫助。

抗生素


原則上輕症病例不需要用抗生素,甚至都不需要特殊治療,對症治療以後大部分是自限性的。最長的大概兩週的時間,可能90%以上的輕症病人都會好轉或者治癒,所以原則上輕症是不需要用抗生素的。只是當病人合併細菌感染的時候可用,包括臨床上出現白細胞增多、PCT上升、膿性痰,或者是在做痰培養、血培養的時候發現有細菌感染,像這些情況肯定要用抗生素,比如非重症可用喹諾酮,如莫西沙星,耐諾沙星,左氧,二代頭孢等,大家可以參考指南中有關抗生素的使用方法。當重症合併其他細菌感染或真菌感染,根據培養結果需要覆蓋抗生素和抗真菌藥物等。如果病人入院的時候就是重症或者危重症,即使目前還沒有明確的細菌感染的證據,我們主張給重症病人適當用些抗生素,如果病人已經是危重症或者氣管插管,可能要使用廣譜抗生素。總體原則是輕症不需要使用抗生素,重症可以用。如果有明確的細菌感染的證據,要根據感染類型、病人的合併症、肝腎功能情況來進行個體化治療。

關於新冠肺炎的臨床用藥有很多,但實際上大多數藥物都沒有特別好的循證醫學依據,只是說借鑑了治療其他疾病,或治療類似疾病後發現有些效果,我們把它挪用到新冠肺炎的治療上。還有些中藥抗病毒這方面的使用。所以總體來說,大家可以根據每家醫院的情況、病人的情況,在不增加患者臟器功能負擔的前提下,保證用藥安全的前提下,可以對這些藥物的使用做一些觀察。指南中有關皮質激素的使用情況給了一些建議,但具體到每個病人如何去使用、什麼時候使用、用多長時間、什麼時候停藥,還是要動態觀察病人對藥物的治療反應,然後進行相應的藥物治療方案的調整。

答疑與討論

王一民:謝謝宋教授。我彙總了一些問題,想和您溝通一下。其實我們說正確的診斷才能決定正確的治療,所以對於很多疾病的診斷和鑑別診斷的時候,還是需要一些鑑別手段。有人說這個季節恰恰是流感的高發季節,在影像學、臨床表現上似乎都有類似的特點。所以在早期如果不能拿到明確的病原學證據,有沒有必要給病人先經驗性的抗流感治療,或者等到明確的證據之後,再給予相應處理。


宋元林:我覺得這個問題非常好。之前我們也提到過關於疑似病人的診斷治療的問題,這個季節確實也是流感的高發季節。前面我提到過,有一例病人,第一次咽拭子檢測結果為乙型流感病毒,後面再去檢測,結果為新冠病毒。如果病人是上呼吸道感染的症狀,有發熱又有咳嗽,也符合流感的症狀,在咽拭子檢測報告結果出來之前,我個人認為不能排除流感,雖然沒有確定是新冠病毒,但也沒有完全排除流感病毒。有些抗流感病毒藥物相對比較安全,我覺得應該可以使用。現在有這樣一種趨勢,只要肺裡面有點炎症,就會推到呼吸科來詢問這個病人是細菌感染,還是病毒感染,還是新冠病毒,因為常規醫院裡面不能自己檢測新冠病毒,當然我們可以檢測流感病毒。所以我的建議就是流感也要做檢測。有很多被CDC排除的病例裡面,不是新冠病毒,那是流感還是細菌,我們要知道這個答案。如果做一些這方面檢測,會有利於疑似病人進一步規範化治療。


王一民:

實際上除了湖北地區,我們也看到在北京等地出現這樣的情況。中日醫院可以做新冠病毒的核酸檢測,我們大概檢測了將近300例病人,新冠病毒的陽性率並不高,而相對來說流感在這個季節還是比較需要大家重視的一種病原體,包括呼吸道合胞病毒也是這個季節比較多見的病原體,所以我們要明確病人的病原體還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


還有大家還在糾結激素的問題,我非常理解,我們很難把握「度」,很難把握在適應症上以及在使用療程上的情況。我個人有一個問題,如果我們不能明確知道哪些人適合用激素,那我們能否明確哪些人或者哪些情況下不能使用激素?比如病人的淋巴細胞已經特別低了,入院的時候可能淋巴細胞總數只有300多,這是否為我們需要的界限。另外,如果病人患有基礎疾病,比如血糖控制不好等問題,是不是就要慎用激素?


宋元林:我非常同意剛才王大夫說的關於激素使用的指證問題,還有一點就是輕症病人或者疾病早期也不主張使用激素。在我印象中,2013年在H7N9的病房裡平均診斷時間要9天,由於檢測技術等方面的提高,這次新冠肺炎的診斷很快,兩三天就知道診斷結果,所以往往病人入院的時候都是比較早期、輕症的。像這種的話,病人有發熱等表現,即使使用激素以後病毒還在複製,淋巴細胞又低,所以我覺得早期輕症病人不要用激素。另外,王大夫剛才提到本身有禁忌症的情況,使用後可能炎症會好轉,但是會出現其他的副作用,我們一定要權衡利弊,我認為這種情況下也不太適合使用激素。因為從既往H7N9的情況來看,還有曹彬教授團隊也總結了國內H7N9病人使用激素後反而不容易清除病毒。所以對於激素的使用,經過了一輪又一輪的重症肺炎、各種各樣的流感,還在爭論。總體趨勢至少在這次新冠病毒是傾向於小劑量、短程使用,有關使用指證,我們要去權衡。


王一民:謝謝!就像您剛才提到對於新冠肺炎的病人,使用激素後不能直接停藥,需要逐漸過渡去減停這樣一個過程。因為在前期我們看到新冠肺炎病人的救治當中,有很多的所謂專家方案,比如網上熱炒的像武漢協和醫院的診治方案、北京協和醫院的所謂口袋書的方案,還有最近對於重症病例,曹彬教授和武漢的同道們也整理出來了一個操作方案。在上海,因為病人可能在公衛中心那邊的會多一些,上海的同道有沒有整理出來一些便於大家操作的方案?


宋元林:實際上我們的專家組根據第四版指南已經整理出上海的一些診治方案,但後來聽說第五版指南很快就發佈了,所以暫時就說再等等。我們近期會召集全市的專家一起討論危重症病人的治療,前提是要按照國家的診治方案,再根據上海的病人情況制定一個地方版的參考方案。


王一民:我們也比較希望地方的這些指導意見,尤其是非湖北地區的指導意見,對我們的防控建議來說還是挺重要的。因為面臨的返潮復工的情況,我還想問一下宋教授,有網友在提到第五版方案和第五版修正方案變化比較大的一點就是利巴韋林的劑量選擇,因為大家都好像使用利巴韋林經驗特別少了,不知道您有沒有這方面的實際使用的經驗,能給我們的同道們一些建議。


宋元林:因為利巴韋林的副作用相對來說比較多,不像是有一些藥,比如前面我提到過的一些藥物,使用後沒什麼副作用。我們這邊使用利巴韋林也不太多,我看給的劑量不算小。我想這個藥在大城市中用的不多,可能在一些偏遠地區或其他地方使用的會相對較多一點。因為我們平常的CAP治療、流感中也不常使用利巴韋林,所以非常抱歉,沒有太多的具體治療經驗。


王一民:大家好像都覺得利巴韋林使用劑量比較大。還有這次在重症病人中的處理,您剛才也提到,您和邱海波教授都對合並膿毒症的病人有過研究,包括重症CAP病人用血必淨這樣的藥物。從您的考慮來說,我們雖然是相當於一個移植的方案,把重證CAP和膿毒症的方案移植到了新冠肺炎的情況,有哪些相似的地方使您覺得這樣的嘗試是可行的?哪些情況是因為新冠肺炎的特殊,而需要大家在使用血必淨的時候需要注意的?


宋元林:之前我們做重症肺炎研究的時候,入組的都是重症CAP病人,其中包括一些病毒感染和細菌感染,特別是到了冬季,病毒感染所佔比例比較大。所以我們覺得一方面病人本身存在一部分病毒感染導致的重症肺炎,另一方面就是這些重症病人基本上同時存在膿毒症,特別是PSI評分IV-V級的病人,好多都同時合併膿毒症。所以血必淨的說明書裡面本身就是針對膿毒症,沒有說細菌感染或者病毒感染引發的膿毒症。那麼從用藥指徵上去看,只要是膿毒症就符合;對於重症肺炎包括這次新冠肺炎,有些病人重症肺炎以後多器官功能衰竭或者其他臟器功能不全,按照評分符合膿毒症。所以從這兩點上看,使用血必淨也沒有違反它的藥物使用原則。另外它也有一些特徵,在短時間內的疾病進展還是非常快的,可能第一天情況還不錯,第二天、第三天就出現重症情況。我們當時做研究的時候是診斷重症肺炎24小時內開始使用血必淨,那麼當然現在病人待在病房裡面,可能是動態觀察以後很容易就拿到指標了。我在考慮是否可以提前使用,我最近在分析當時的治療方案,在對照組與治療組裡面,重症肺炎病人使用後可能減少危重症的發生,也就說用藥以後,ARDS減少了,病例數不是太多,我們通過數據發現有一點這樣的趨勢。但我也不能說血必淨能預防ARDS的發生,因為它的P值是0.07,還沒有到0.05,就是有這樣一種現象。


王一民:在這次的新冠肺炎有沒有專門針對血必淨這方面的臨床研究?


宋元林:應該有,是鍾院士牽頭,我們這邊參加、邱海波教授團隊參加,還有廣州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黎毅敏教授。現在好像全國有幾個地方已經開始收錄病人。


王一民:這也是針對重症的嗎?


宋元林:輕症和特別嚴重的病人不考慮,主要是重症病人(低氧血癥,出現早期呼吸衰竭)使用後能否避免或者減輕炎症反應,並減少向危重症發展的機會。


王一民:從您之前的經驗來看,血必淨會引起哪些不良反應?


宋元林:主要是過敏。我們當時做了700多例的研究,只有一例過敏,因為當時也不知道哪個藥物過敏,後來用了第二次血必淨,又出現過敏,然後這個病人就不再使用,最後病人也存活了。


王一民:我還想問一下,大家對於克力芝、瑞德西韋比較陌生,您對這些新藥有什麼期待?


宋元林:我們期待這些藥物能夠發揮很好的臨床療效,特別是瑞德西韋。前面也提到體外研究顯示克力芝具有一定活性,但這些都不是直接的循證醫學依據。所以我自己感覺如果病人耐受,不會給病人造成很大的損害的前提下,在目前的臨床觀察中,可以嘗試給予輕中度的病人使用克力芝。那麼我們非常期待瑞德西韋的研究結果,現在已經開始進行研究了,我們希望能有很好的藥物,很快的控制病情、加快病毒清除,這樣能給整個臨床一線帶來很大的信心,公眾以後也不會那麼擔心了。


王一民:我們說了這麼多關於治療的內容,其實對於我們這樣的城市來說,相對病例比較少,所以我們遇到的治療的問題可能更多的集中在定點醫院。您在防控中的一些心得體會能否給我們的一些建議?因為大家都比較擔心,上班後面臨大量的人流聚集的情況,能否給我們的普通百姓一些建議?


宋元林:這個問題比較大,我儘量用幾分鐘的時間回答一下。上海在防控方面做的一些工作,我覺得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公眾對新冠肺炎非常恐懼。首先,新冠肺炎的傳染性確實要比以前的我們碰到的甚至比SARS的傳染性要強,可能在沒有做好防護的時候,家裡面一個人生病以後,家庭成員或者單位同事也會生病,所以是有一種恐慌的心態。但從總體分析上說,大部分還是輕症病例,是自限性的,重症病例還比較少。我們現在正在做病死率這方面的分析,我們初步分析除了湖北以外的城市,總體病死率與其他的流感相比應該差不多,病死率大概1%左右,現在有的城市幾百例中沒有死亡。不過各定點醫院目前還有一些重症患者尚未出院,因此重症患者的病死率,包括湖北省以內的和以外的可能還會有波動,但總的來說,跟之前的SARS,MERS相比要小很多。


王一民:是的,前兩天請的黎健教授來做介紹,他說非湖北地區的總數加在一塊,病死率可能只有0.2這樣一個水平。


宋元林:實際上總體病死率與分母有關,檢測出來的輕症病例越多,病死率越低的。我們比較關注已經發生重症以後的病死率,這個肯定要比籠統的病死率高,特別是年齡大的、有併發症的病人,死亡病例也提示與這些危險因素有關。我們比較了一下,與H5N1、MERS相比,病死率要低得多。我們醫院一些感染科、呼吸與危重科的專家根據這些數據近期會給大家去做澄清,到底有多少輕症病例轉為重症,有多少重症病例轉為危重症,湖北以外地區的發病情況等,我想大多數公眾上班以後,恐懼心態是需要這方面有一個比較客觀、公正、全面的闡述。


其次,就是個人防護。我覺得這是每個人的責任,不能說我沒有得病我就不防護,因為早期可能沒什麼症狀,每個人都可能是潛在的傳染源,把自己防護好,相對來說你阻斷傳染源以後,病毒自然就沒有去處了。而且從流行病學規律來說,到了後期,病毒的毒力應該是越來越弱,相對來說風險也沒有那麼高,只是傳染性比較強。所以如果每個人都能做好防護,我想這方面可以有效的阻斷疾病的傳播。關於傳播方式有很多種,我認為還是儘量去做到萬無一失,戴口罩、勤洗手、咳嗽禮儀、通風等方式很簡單,但很有效,要在社區中給公眾宣傳。要正確認識並且認真對待,也不要恐懼。


王一民:謝謝宋教授。我們醫院現在採取的一些措施,防控級別非常高,甚至犧牲了其他科室的工作,在保護整個醫院,很多外科都停止了手術,很多科室目前沒有緊急情況可能就暫時先空了很多的床。我不知道您那邊是怎樣的情況?我們如何把握這個「度」,關注哪些指標,可以稍微會放鬆一點?作為醫院收治病人和開始下一步診療工作的指標,不知道您有什麼經驗可以推薦?


宋元林:最終決策不大可能是醫院自己來決定的,是由國家對整個疫情防控做出一定的指示以後。因為包括整個上海市衛健委、CDC做出研判以後,我覺得要到疾病出現一定的拐點的時候,總體發病人數逐漸減少的時候。在1月31號,我們的普通門診已經開了,2月3號基本上門診都開了。現在是預約掛號,病人來之前要問很多問題,現在基本都比較小心,外科基本都停了。那麼目前疾病發展到這個階段,現在還沒有明顯的拐點出現之前,做這些防控措施非常必要。因為其他科室的醫務人員,比如外科醫生,他們平常對傳染性疾病的防控的概念可能不像呼吸科與傳染科那麼強,收治的病人可能是從外地來的,有時候詢問病史等方面不是很詳細,如果存在潛在的傳染源,到醫院做手術開刀後,很容易造成感染擴散。對於現在一些急症手術,該做還是要做,要做好萬全的防護,先排除新冠肺炎。我想目前階段嚴格防控還是非常有必要的。什麼時候出現拐點,因為每個城市每天都在上報病例數,病例數上出現明顯下降的時候,可能陸陸續續回到正常狀態。


王一民:網友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問得很細緻,從第一版指南開始就提到了吸入霧化用的干擾素,但是霧化操作的時候,同時擔心存在氣溶膠傳播的風險。在細節上,宋教授有什麼建議嗎?


宋元林:實際上我們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不光是藥物的霧化,甚至病人的化痰霧化治療,都存在這個問題,病人吸進去,馬上就呼出來了,呼出來以後全是氣溶膠的問題。所以我希望這個物化裝置單向性的比較好,病人可以通過霧化吸進去,但呼出的時候要經過另一個設備過濾,這樣可能會保護自己,保護周圍環境,否則整個房間裡呼出以後的物質,沒有紫外線消毒,就會成為潛在的風險。


王一民:由於時間關係,您再簡短的給我們總結一下您今天的內容,好嗎?


宋元林:總體而言,新冠肺炎的防控目前還是處於攻堅的狀態。指南里面也提供了一些用於臨床的藥物,在每個病人使用之前,一定要考慮到病人的個體化因素,是否耐藥等,首先要保證安全,在保證安全的基礎上,再去選擇使用這些藥。那麼對於不確定的藥物,我建議有一個多學科團隊去做這方面的評估,特別是剛才提到皮質激素的使用問題,我們現在重症病人的治療都是多學科討論,包括重症醫學科、呼吸科、藥理科等,大家一起討論,然後來做決策。當然有些地方可能沒有這麼多醫療資源,可能主治醫生就要確定方案。但總體原則還是要保證安全,其次預判這個藥物對病人無害,那麼就要權衡利弊,一定要權衡利弊以後再去使用藥物。同時我希望所有醫務人員、一線的工作人員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做好防護工作,也希望這場戰役儘早結束,祝大家身體健康。


王一民:感謝宋教授對大家的囑託。我們的確希望經過這樣一次鬥爭,積累的戰鬥經驗越來越多。就像我跟曹彬教授聊天的時候他所說的:這樣的一次武漢肺炎有可能是一次「小考」,未來可能會變成類似於「巡堂測驗」的情況,我們這樣一個大國家一定會面臨到這樣的考驗,我們積累的戰鬥經驗,一定會為我們以後的抗戰、為以後防控傳染病起到非常大的作用。


專家介紹


直播精華|宋元林:新冠肺炎的藥物治療——阻擊新冠 權威在線7

宋元林

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院呼吸與危重醫學科主任,博士生導師。上海市教委特聘教授,東方學者,上海市呼吸病學會候任主任委員,上海市呼吸病研究所副所長,中華醫學會呼吸分會常務委員,亞太呼吸病學會感染學組組長。Respirology副主編,Clinical Respiratory Journal 副主編, Am J Physiology-lung 編委。


感謝東陽光對本次直播的大力支持!

感謝賽諾菲巴斯德對本次直播的大力支持!




本文完


本文由《呼吸界》編輯 大奔 整理、排版,感謝宋元林教授的審閱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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