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江晚報·小時新聞記者 張蓉
1月28日，鍾南山院士受訪提及武漢，幾度哽咽。他堅定地說，武漢本來就是一個很英雄的城市，武漢是能夠過關的。
疫情之下，每一個懷揣著樸素善意、盡責盡職的平凡人，都可能成為這座城市的“英雄”，這座城市“過關”，離不開他們。
錢江晚報·小時新聞特別推出一組“我在武漢”策劃，關注這些留守在武漢的平民英雄：他們開滴滴、送外賣、參與火神山和雷神山醫院的建設……
武漢曾經張開懷抱接納了他們。當江西人王濤通過新聞得知，身穿隔離防護服的醫護人員一天只能吃上一頓飯；當廣東人方鍾欽在朋友圈看到，這個除夕，一些醫護人員的年夜飯只有方便麵和餅乾……身在武漢的他們，不約而同地感到難受：“得讓保護我們的人吃上口熱飯。”
於是，疫情蔓延的這個春節，他們在武漢選擇一邊虧損，一邊把飯店開下去。
方鍾欽
千里之外，有人點他們家的飯菜給醫護
30歲的江西人王濤，已經開了十多年飯店。兩年前，他來到武漢，經營起一家名叫“御品湘”的飯店。
飯店規模不大，不到50平方米，做的是來來往往外來務工者的生意。每逢春節，周邊的飯店大多會因老闆回家過年而停業，但王濤不肯停，店總是開著。因為他知道，那些留守異鄉、又找不到地方吃飯的熟客需要他。
一群人圍著桌子，吃著熱氣騰騰的火鍋或香辣的烤魚，酣暢淋漓地喝酒、聊天。在王濤的記憶裡，春節，自己的這家小店總是格外熱鬧。
然而，今年一切都變了。
疫情突然，王濤原本有點猶豫，這個春節是否還要開店，但聽到不少熟客說找不到地方吃飯，起初，他決定戴著口罩把店繼續開下去。
每天，他的店依然從上午11點營業到凌晨1點，可客流卻從以往的六七十人下降到二三十人，外賣訂單更是從上百單驟降到20單。店裡沒了以往熱鬧的氣氛，“一桌頂多坐一兩個人，大家都只點份快餐，也不怎麼說話，吃完就走了。”王濤也明白，這是當下做好防護的必須。
起初幾天，市場上的菜價高得離譜。“附近幾家小菜市場都關門了，只有一家相對規模大的菜市場還在營業。初三前，那裡的白菜要80元一棵，黃瓜、番茄也要15元一斤。豬肉就更貴了，瘦肉96元一斤，五花肉40元一斤。”在陡貴的食材面前，王濤硬著頭皮挑挑揀揀買了幾樣。回到店裡，他盤算了一下，決定整個店裡只漲價一個葷菜，原先標18元，現在賣23元，只漲了5元。
王濤的飯店距離武漢新冠肺炎定點醫院——漢口醫院僅1.5公里。1月23日晚上，有人通過外賣平臺在店裡點了7份飯菜。可由於收貨地是在漢口醫院，沒有配送員願意接單。
當晚11點多，王濤自己騎車把飯菜送了過去。點單者是位護士，“她很感謝我，說點了好多家店，都沒人送單。她的點單中，只有一份是給醫生的，另外6份給的是病房裡的患者。”王濤很感慨，“醫護人員太不容易了，我覺得自己不應該收錢，可對方通過外賣平臺已經付了。”
回家後，王濤輾轉反側。第二天，也就是大年三十晚上，他做了25道菜，煎了15個荷包蛋，提著兩大箱子飯菜，送去了漢口醫院。
“量太多，五六個護士出來到門口來拿。她們很驚喜，也很感謝。她們說醫院有食堂，不用特意來送。我說，你們要穿一天的防護服，很遲才能吃上飯，怕等到晚上沒什麼可吃的了。”
王濤還特意在餐盒裡放了幾張小紙條，上面寫著：“祝戰在一線的可愛的你們，新年快樂，身體健康……早點解決疫情問題，可以放個好假回家陪陪家人，團團圓圓！”
就這樣，接連兩天，王濤為漢口醫院的醫護人員送去免費夜宵。
有一天，他驚喜地收到了來自北京和山東的遠程訂單，這是疫情爆發以來的第一次。“有兩位女孩通過外賣平臺分別打電話給我，一個點了23道菜，花了1000多元，一個點了五六道菜，花了200多元，都是讓我送給漢口醫院的醫護人員。”
這些來自千里之外的溫暖深切地打動著王濤。他主動加大了菜量，為每道菜又配上一個荷包蛋，“那麼遠的人都在牽掛著這裡的醫護人員，我就在武漢，更要多做點事。”
在御品湘餐廳的熟客中，這個春節，不少人也都在忙著做志願者。他們有的搬運醫用物資，有的為居民發口罩，還有的守護著小區大門。
1月31日，來店裡吃飯的客人告訴王濤，火神山醫院工地急著趕工，緊缺人手搬物料。當天下午3點，王濤便關了店，帶著父親和弟弟一起，開了一個半小時的車，趕到了醫院的建設工地。
“太壯觀了！”王濤被眼前工地上的景象所震撼，他難以相信，這是僅僅六天時間的產物，“第二天，火神山醫院就要投入使用，當時現場一片忙亂。”
沒有過多交流，王濤和家人們立刻開始幫忙搬運各種板材，直到當晚12點。
每天免費送餐1000份
一家海鮮酒樓的倡議引來八方支援
按照原計劃，這個春節，方鍾欽經營的兩家潮粵香海鮮酒樓也都不會打烊。在武漢開了整整十年的飯店，經驗豐富的他，早已為此備足了幾十萬元的貨，有各式各樣的海鮮、肉類和蔬菜。他相信，在武漢過年的人吃膩了臘肉、藕湯、武昌魚，也會想要嚐嚐外地風味。
然而，突如其來的疫情也打破了他的計劃。1月23日，隨著武漢加強管控，潮粵香海鮮酒樓只好暫時停業。
兩天後，一條讓方鍾欽無比難受的新聞在朋友圈熱傳——“大年三十，一線的醫護工作人員只能靠方便麵、餅乾當作年夜飯。”方鍾欽想到，倉庫裡還有數以百斤計的各類食材，不如用它們為醫護人員送餐。
1月26日中午，方鍾欽和留守的幾位員工商量後，便在朋友圈發起通知——“我們在武漢的全體員工自願回店加班，為奮戰一線的醫護人員免費提供中晚餐。希望朋友們幫忙聯繫醫院的對接人員。”
消息一出，一呼百應。方鍾欽的手機就被打爆了，幾十個諮詢電話絡繹不絕地打進來，“有人來確認信息的真實性，也有不少醫院當即提出了需求。”當天下午，方鍾欽和十位留守的員工就馬不停蹄地開始工作，為附近的新華醫院、協和醫院、急救中心製作晚餐。當晚，他自己開車把一百多份餐送去了醫院。
隨後，一傳十，十傳百，他們免費為醫院提供餐飲的消息越傳越廣。從各大醫院到社區衛生中心，每天的送餐量從起初的一兩百份，迅速增加到一千多份。每份三素一葷，偶爾，他們還會為醫護人員加一份滋補的雞湯。
元宵節，方鍾欽還特意在每份盒飯里加了8顆湯圓，“除夕過去了，他們沒吃好。元宵節也很重要，要好好吃個元宵。”
與此同時，來自四面八方的人也聯繫上方鍾欽，為他提供各種援助。有的近在武漢，三四個志願者車隊來幫他送餐，還有企業直接捐贈了部分食材；有的身在他鄉，浙江方凱廚衛有限公司董事長王如表和湖北省廣東商會主動出資，一起承擔所有成本費用。
方鍾欽算過一筆賬，眼下這些天，飯店沒有了盈利，卻要照常付租金、工資，自己直接和間接的虧損可達近百萬元。
“按照店裡的庫量，原本這件事我只能支撐一週，但後來有了這麼多人的幫助，我才能一直做下去。”方鍾欽說，目前他們已經形成了一條嫻熟的送餐生產線，“只要醫護人員有需求，一兩個月，我們都能堅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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