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讨的客人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我们辉县的村庄也是刚刚解决了温饱,生活还算勉强,那时候,全县的乡下经常会过来一些讨饭的客人,大部分都是滑县、封丘、延津一带的穷苦人。

记得有一年刚过罢年,要馍的特别多,大部分都是拖家带口,背着口袋,说他们那里遭了灾,迫不得已过来寻个活命,讨口饭吃。有时一天会接待好多位这样的客人,饭时候,吃个饭,问题不大,往往是半晌过来,讨个馍,虽说过年农家都蒸了馍,那时谁家的馍也不会蒸得太多,黑馍还不少。

乞讨的客人

“大爷大娘,行行好吧,寻个馍吧。”乞讨者依着农家风门站立,静等主人的恩赐,半晌,不见主人行动,再喊一声;遇到家庭宽裕大方的,讨个白馍,低头哈腰,嘴里连声说“谢谢”,千恩万谢地走了。

遇到家底儿紧张心情不好,不出血的,一顿吵嚷,能讨一半个黑馍就相当不错了。

老人一听是外地口音,自然要问:“恁是哪哩?”乞讨者说:“滑县的,大爷。”

记得当时村里一个颇有见识的人跟几个人兴高采烈地讲:要饭说的“滑县的,大爷”这句话,分开说是喊你“大爷”哩,连起来的话,他就是“滑县的大爷”了,对不对?几个听者咂摸品味了一下,咧嘴笑了……不过,现在我想来,人在难处,要个饭肯定会低三下四哩,哪还有心思去占这个便宜?

那个时候,过大年,蒸馒头,不太富有的庄稼人,总要蒸些黑馍,孩子们说是“要饭吃馍”。

泥巴土屋组建的村庄里,还有一些其它区域零星要饭的,有封丘延津的,那些地方盐碱地,长不了庄稼;还有安徽一带的,要不是饥肠辘辘,果腹无方,谁肯背井离乡?

说起逃荒要饭,曾听老辈人讲起,我感受颇深。一九四二年,我的不足千人的村庄,由于灾荒和战乱的逼迫,为了能够拣条活命,生存下去,不也是扒火车到处流浪,四下里乞讨吗?听孩子的姥姥讲,那时火车上挤满了逃荒的人,只要手里有吃的,就有人“呸呸呸”往上吐唾沫,然后夺过就吃,还有人掂着棍子打人,抢走你的吃食……听起来毛骨悚然,想想就可怕!……如今落足南京、鹤壁、焦作、新乡,包括安徽、陕西等城市省份人比比皆是,想想老辈人当时的处境,不也是如此无可奈何吗?

乞讨的客人

除此之外,三年自然灾害期间,那也是饿死人的年代啊……

再纵深想一下,咱们全国各地的城市省份,有多少人敢保证上几辈就是本乡本土的?又有多少人敢保证他们的祖辈没有经历过逃荒要饭的生活?这些都是敢于向命运抗争的人,这些自然都是积极向上内心充满阳光的苦命人……

说起那时,这些人当中,最开心的就是要饭的艺人,几个人合作,一进入院子,不管有人没人,脚往榆树上一踩,弦往膝盖上一搁,拉弦唱起来,有拍镲的,有敲锣的,热热闹闹搞上一段,一霎时,土墙垒起的院子成了戏曲的殿堂,美妙得很哪!主人高兴得合不拢嘴,拿上几个馍,几个人心满意足地走了。

还有要饭的“呱嗒呱嗒”打着竹板:老大爷,老大娘,不过正月都是年,给你拜年不谈钱,不要钱不讨饭,寻个白馍肚子填;给我黑馍不好咽,给我白馍心里甜,心里甜。

嘴甜有才艺,自然能讨到好处,真应了那句“要过三年饭,给个知县也不干”的话了。

还有十里八村的本地人,实在揭不开锅盖的,饭时候,也有沿村乞讨的……

那时要饭的人,最大的幸福恐怕就是一天三顿饭了。有时我进入要饭的角色静静地想,这人啊有吃多好……

泱泱大中华,赵钱孙李周吴王,血脉相通一家人。人生在世,谁能保证一直风调雨顺,没有个灾难。我想:那时的外乡人肯定忘不了那些古朴厚道的辉县人……

八十年代初,随着经济的发展,要饭的不多见了,但寻不常还有……那时候,要饭的也讲究了,还有要饭吃不要“枣花”的说法儿。可能是嫌“枣花”上的枣子孩子们扣掉了,硬邦邦吃着不舒服的缘故吧。

接下,要饭的客人穿的也齐整了,不再要馍了,开始要粮食了。

散了队以后,随着农村责任田的落实,这种现象很少见了。

时至今日,倒是一些手艺人在街上修理家什,吃饭时候,好客的家乡人,总会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农家饭菜,让他们垫垫底儿,这不禁让我想起了过往之事……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