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我和东北老道口经历的盛衰荣辱事


#自拍我的故事#我叫杨汝再,今年64岁。1980年起,我就在抚顺新钢铁公司老道口附近一个铁皮棚子里修鞋,40年来,我和老道口就像一对老伙伴不离不弃,见证着这里的盛衰荣辱和曾经的车水马龙。直到今天,在众多商铺纷纷倒闭、离开情况下,我仍然坚守在这里,坚守着日见衰微的生意。

我的老家在山东兖州,我打小腿部有残疾。在抚顺的姐姐心疼我,把我从山东老家接过来做些小生意维持生活。为尽快找到适合我的工作,姐夫费尽口舌为我找师傅学修鞋技术,后终于找到一个做小工的机会,自己独立工作后,我便开始了自己修鞋人生。

我先是摆地摊,后来条件逐渐好了,政策也允许,我就在沿着老道口的马路东边建了这个铁棚子,结束了风吹日晒的生活。

我所在的老道口,在东北老工业基地非常常见,是重工业厂矿的标志之一。公路和铁路交叉,每当道口红灯亮起,便传来“叮当、叮当”的铃声,随着栏杆放下,火车便“呼哧、呼哧”疾驶而过。

1958年新抚钢厂建厂设置的这个老道口,曾经处在非常繁华的地段。在我的记忆里,整个的80、90年代,老道口两边马路沿线布满了饭店酒肆,市场、街道、工厂比比皆是、热闹非凡。这里有新钢铁、冶金局、合金钢厂、磷肥厂、叉车厂、工农街道、耐火厂、氧气厂、构件厂、消防队、农贸市场、工农派出所,每天经过这里的人熙来攘往犹如赶大集。


我的修鞋铺不大,大约不到四平方米。店不大却很温馨,我的铁皮屋子前后经常坐满了附近厂矿退休老人,他们聚在这里谈天说地、打发快乐时光。

那时的东北大部地区修鞋匠基本都是江浙一带人,本地人根本不屑于做这种生意。起初,我赚不过那些外地人,但我为人质朴、厚道,修的鞋既美观又结实,很快,我就赢得了口碑,生意也越来越好,为此还获得过市残联的奖励,奖励了一台缝纫机和奖状。

1982年,我用赚了的钱娶了媳妇,有了孩子。几十年过去,现如今,我的儿子已经35岁了,也已经娶妻生子,并且在附近买了房子。

在80年代初到90年代中期,是我修鞋最辉煌时期。我几乎每月都有200多元进项,当时即便是厂矿大工匠每月工资也不过百八十元。姐姐曾说过,他们全家也赚不过我一个人。

姐姐、姐夫在附近的耐火厂工作,耐火厂是当时全国最大耐火材料厂,高峰时曾拥有3000多名职工。我清楚记得,1995年抚顺7.29发大水,也就是从那年开始国企改制,耐火厂走到历史的尽头。

随后,这里的叉车厂、合金钢厂、拖拉机配件厂纷纷开始关停并转。再到后来,这些工厂和单位基本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倒塌废弃的厂房。曾经繁华的地方开始变得萧条。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2012年开始,这里的居民开始动迁,2017年最后一次动迁。人没了,市场自然而然也就消失了,附近的饭店、商店开始倒闭关业,最后,只剩下我和老熵两个老伙伴,陪伴着存在半个多世纪的老道口依旧孤独地留守在这里,继续我们干了半辈子的生计。

后来,这里似乎有了转机,这些转机给了我新的希望。几年前,老道口的对过建了两个白灰窑,这里的行人多了起来。工人多了,生意自然也有了好转,但也带来了环境的变化:我的小屋整天笼罩在遮天蔽日、粉尘漫天的氛围中,我即使整日关着门,也挡不住无孔不入的灰尘,我整天被弄的灰头土脸、苦不堪言。这时我想到了关业,好在后来白灰窑黄了,我也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说心里话,我是舍不得离开这里的。40年来,我习惯了这里的车水马龙,听惯了老道口的声音,一天看不到、听不到心里就像长草一样。


在我的心目当中,守候这里,就是守候自己的精神家园;更主要的是,我能够保留一个纯净的心不被纷繁不断变化的世俗所侵扰。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做白事的老熵还有老道口,成为这里唯一的一道风景。我和老熵的铁皮棚子距离不到5米,没事闲暇时就坐在一起聊天。老熵的生意不挑地点,一般都是慕名而来,生意基本没受到什么影响。我虽然也靠熟客,但大多离家远,生意自然而然一落千丈。

今年春天,老熵得了一场重病,术后不到三个月便离开了人世。现在,老道口附近的商家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在这坚守了。

我现在主要修鞋客户是新钢铁公司工人劳保鞋。他们工作艰苦,劳保鞋不够穿,穿坏的劳保鞋舍不得扔掉,就拿到我这修理一下。

随着工厂不断减员,工人少了,修鞋的生意也少了。

现在我每月修鞋收入也就在四五百元,再加上我和老伴享受的国家低保1200多元,家庭每月总收入不到两千元,钱尽管不多,但基本够花。

我没事的时候,喜欢独自坐在铁棚里,一边听着收音机和老道口的声音,一边回想着自己逝去的岁月。我喜欢这种平凡、简单而快乐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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