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四大公子”张伯驹绑架案

民国“四大公子”张伯驹绑架案

张伯驹

民国“四大公子”张伯驹绑架案

张伯驹夫人潘妃

张大公子来上海

1937年,“八一三”事变后,日军的铁蹄踏进上海,但租界里还是歌舞升平的景象。静安寺路上远东第一高楼的国际饭店,既是达官贵人寻欢作乐的场所,也是实力雄厚的四行储蓄会的总部。银行界巨头、盐业银行总经理吴鼎昌这天在他饭店的办公室里,与从天津赶来的张伯驹商谈一件事,要他来上海任职。

张伯驹,民国“四大公子”之一。四人是指,洪宪复辟皇帝袁世凯之子袁克定,北洋之虎段祺瑞之子段宏业,清末大官僚张镇芳之子张伯驹,浙江督军卢永祥之子卢小嘉。

也有说张学良、溥伦也是其中一员的,具体认定不甚确定,总之都是名门显宦的子弟,气焰嚣天,不可一世。而细察之,数人中,又各不相同,卢小嘉、张学良何等威风,上海滩大流氓黄金荣,被卢小嘉打得晕头转向,从此一蹶不振。

袁克定、张伯驹却一直落入名士圈里,下围棋、赏古玩、哼京戏,乐在其中。

这不,张伯驹来见吴鼎昌时,还是穿着一袭长衫,手摇纸扇。

张伯驹对当官和发财都无兴趣,但凭着有钱、有势、有眼光、有机遇,他的收藏在北方首屈一指。

著名的陆机的《平复帖》、展子虔的《游春图》和李白的《上阳台帖》等国宝,都是他的家中珍藏。这同他的家庭背景有关。其父张镇芳,一直追随袁世凯左右,曾任清末的天津道、盐运使和直隶总督,权势显赫。

盐业一向是国家专营的,全国各地的大小盐官,无不大发横财,张镇芳还创办了盐业银行,任董事长,以辫子军出名的张勋是协理。

后来,张勋复辟,张镇芳送给他25万元。到张镇芳死后,张伯驹子承父业,仍挂着北四行之首的盐业银行的总稽核之名。

1935年,上海成为全国金融中心,盐业银行的总管理处也迁来上海,地址就在北京西路860号。日本人占领上海后,各银行的关键人物都避往后方,盐业银行的总经理和上海分行的经理都不在上海,业务自然一落千丈。总经理吴鼎昌要张伯驹来上海分行兼任经理。

“伯驹啊,现在上海被日本人控制,业务无法开展,但上海地位重要,不能主持无人,可否请老兄出山,到上海屈就做沪行经理?”吴鼎昌开门见山地说。

张伯驹连忙摆手:“吴兄,你是知道我的,闲散惯了。我这个总稽核的差事,还不是挂挂名,你为啥要让我来上海受罪呢?”

吴鼎昌言词恳切:“老兄啊,时局不好,行中实在乏人,你不答应,又有谁能担当此重任呢?”

张伯驹被说动了,点头答应。

民国“四大公子”张伯驹绑架案

民国时期的亚尔培路(今陕西南路),张伯驹就在这条路的培福里弄堂口被76号特工绑架。

张伯驹人车被绑

张伯驹名义上是银行经理,实际上照旧在文人圈里走动,帮他处理行务的,是会计科长陈鹤孙和文牍科长白寿芝。张伯驹在上海没有房产,当时形势已吃紧,银行要他住在行里,张伯驹嫌不方便,就住进陕西北路培福里16号一幢洋房内,这是一个做生意的同乡借给他的,房子宽敞,闹中取静,张伯驹很满意。

1941年6月初的一天,张伯驹接到一个电话,说是有一位朋友从北京来上海,清早坐船抵达外滩码头,要他接客。张伯驹是大少爷派头,每日上班不早去,这天破例,早早起来盥洗后,就坐上他那辆牌号为6010的小车,打算先去接朋友,然后再到银行上班。

车刚出培福里弄口,行人稀少,突然从旁边冲出三人拦车。说时迟那时快,三人忽地拔出枪来,一把拉开车门,将司机老孔拖下车来。其中一个匪徒坐进驾驶室里,两个匪徒坐在后排,一左一右,将张伯驹挟持在当中,车子疾驶而去。

老孔原是银行的职员,张伯驹到上海后,就为他开车,当时日军尚未占领租界,后来愈演愈烈的暗杀、绑架之风也还没有盛行,因此老孔毫无防备,见状吓得目瞪口呆。

张太太潘素在上海根基不深,除了急忙向银行报告外,只得打电话给与张家关系十分密切的孙曜东,托他全力营救。孙曜东也在上海开银行,在黑白两道都很兜得转,他一边安慰潘素,一边托关系找门路,要先摸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中午时分,法租界巡捕在巨鹿路一条弄堂里找到张伯驹的车子,但里面空空如也,张伯驹下落不明。

绑匪开价200万

第二天,上海《申报》刊登了消息,称张伯驹被绑架下落不明,但不敢明言是汪伪特务所为。

关于张伯驹被绑的原因,主要一说是,日本人想以此要挟,迫他拿出那些珍藏的宝贝,特别是《平复帖》。《平复帖》系西晋文学家、书法家陆机所书,工稳雄健,气度不凡,是中国现存最早的一件名人墨迹。

20世纪30年代,这件墨宝传至清室王孙、著名画家溥儒手中,日军占领北平后,就千方百计想掠去。溥儒感到留在家中不安全,又因急需用钱,即以20万银元让给张伯驹。张伯驹得之后,将其缝在棉衣中躲过日军的搜查,以后一直秘不示人。

实际上,这次绑架的主要筹划者,乃是盐业银行内部的高级职员李祖莱,后台是汪伪政府76号特务总部。这李祖莱原先在上海金融界并无声望,所以毫不顾忌与汪伪特务勾结。他还帮助汪伪特务办公司,做生意,自己也中饱私囊,南京西路青海路口的美华酒家就是由汪伪特务开办,由李祖莱任经理。

李祖莱虽然不缺钱用,但他嗜赌,哗哗搞来的钱,就在桌面上哗哗流走了。就在前几天,他在与人玩牌时,被一个熟悉的“老千”玩掉了万把块钱。

盐业银行上海分行经理调走后,按理应由副经理肖颜和升任经理,襄理李祖莱升任副经理。总经理吴鼎昌认为肖太平庸,不足以胜任,而李祖莱精明干练,能独当一面,但人品较差,且与汪伪勾搭,弄不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所以让张伯驹来上海担任经理,陈鹤孙和白寿芝辅佐他,使李祖莱的如意算盘落空。

李祖莱对张伯驹怀恨在心,欲除之而后快,一方面又想在张伯驹身上榨取钱财,满足其无穷的赌欲。他一个电话打给汪伪76号总部的行动队长吴世宝,请他派几个弟兄将张伯驹绑走,说是可以大发一笔。

吴世宝哈哈一笑:“祖莱兄,张伯驹一介文人,听说只喜欢收集一些破烂,弄得身无分文,榨得出油水吗?我要么不干,要干就干大的。”

李祖莱忙道:“你有所不知,他的破烂,一件就值你的一幢小楼。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张伯驹现钱没有,可在天津的房产起码几百万,还有股票20多万。”

“好!”吴世宝一拍大腿:“搞他200万,兄弟们快乐快乐,你老兄也不少一分。”

第二天,潘素在家接到绑匪的电话,勒索赎金200万,言明一分都不能少,否则的话就撕票。

潘素赶到孙曜东家,要孙曜东无论如何设法帮忙。孙家与张家为世交,孙家在京津等地势力雄厚,孙曜东的曾祖父孙家鼐官至清廷工部、礼部、吏部尚书,张伯驹的父亲张镇芳是他的学生。这时孙曜东已“落水”,任上海复兴银行行长,又兼任周佛海的秘书。

200万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特务们知道,现在的张伯驹,肯定也拿不出这笔巨款,就希望他能够变卖家产,或用股票、字画之类抵押。对张伯驹本人,倒还客气,不打不骂,给好吃的,生怕张伯驹书生脾气发作,大家没有好处。

民国“四大公子”张伯驹绑架案

76号大队长吴世宝(坐者)与他的歹土们

银行公私难两全

张伯驹被绑之后,又惊又怕,吵嚷一阵之后,想想还是应付眼前要紧。他传信叫太太潘素凑钱,又请盐业银行帮他垫一把,哪知银行并不买账,说张伯驹简直不识大体,怎么可以把银行拖进去呢?否则银行不就成了绑架者的财源吗?

绑匪开价200万,张伯驹不会讨价还价。家里到底有多少钱,他也不太清楚。大概盘算一下,估计家里可凑上100万,再叫银行垫上100万,付出这笔巨额赎金,自己就可回家了。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不仅家中有诸多纠缠,拿不出这么多钱,银行也因各种原因不愿垫付。

盐业银行董事长任凤苞急得团团转:“张伯驹毕竟是书生,困处闷葫芦中,急欲脱险,不择手段,也不考虑银行的难处。”

他既怕张伯驹性命不保,又担心银行一旦牵入,绑匪即会以银行为谈判对手,乘势而上,层层加码,以至不可收拾,如果此例一开,后起者纷纷效法的话,银行岂不完蛋。

所以任凤苞再三关照上海方面,只能暗中帮忙,千万不要由银行出面接洽。银行方面要张家对绑匪说明,现在的张家根本拿不出如此巨款,“而银行方面亦不能帮忙”,如此这般,对方或许能减少赎金,“庶可降低欲望,或能早日解决”。

张伯驹知道银行的态度后,想想自己的身价和在北方的威风,如今在上海竟落得如此下场,不禁长吁短叹,心里大骂吴鼎昌害了他。

把兄弟出力救人

话分两头,就在银行方面打太极拳左推右挡,张伯驹心灰意冷的时候,孙曜东的营救行动却颇有成效。孙曜东已了解清楚,绑架案确是李祖莱主使,汪伪76号特务所为。

孙曜东知道李祖莱就是幕后策划者,他给李祖莱打电话说:“张伯驹是我把兄弟,不要为难他,兄弟如有急需我愿赞助。”

李祖莱以威胁口气说:“你给我少管闲事,不用你插手。”

孙曜东毫不买账:“张伯驹的事,我管定了。”孙曜东的口气这么大,因为他的靠山是周佛海。他向周佛海一五一十汇报后,周佛海果然大怒:“简直胡闹,叫李士群赶紧把此事了掉!”并当即给76号头子李士群打电话,质问是怎么一回事。

孙曜东有了周佛海这把“尚方宝剑”,便直接与李士群联系,要他放人。孙曜东答应,愿出20根大条了结。

李士群已经接到过周佛海的电话,便答应一定帮忙。

就在这时,有消息传来,张伯驹已经被转移到驻浦东的伪军林之江部,关在一户农民的家里。原来李祖莱已先行一步,知道由孙曜东插手,周佛海出面干预,恐怕拿不到什么钱了,干脆作人情送给林之江。林之江有飞来横财,乐得接受。

这样又旁生枝节,孙曜东再与林之江部联系释放张伯驹的事,孙曜东愿践前约,照样送20根大条,林之江乐得答应,张伯驹被放了回来。

张伯驹回家后,因惊吓过度,住了一段时间的医院。出院后不久,张伯驹回到天津,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愿来上海。此后果然,一直到1982年病逝,他再未来过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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