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論宋代泉州海神通遠王

略論宋代泉州海神通遠王

略論宋代泉州海神通遠王

南宋時,泉州州官會同市舶司、宗正司的長官,每年夏初冬初都要到南安九日山舉行兩次典禮,向通遠王祈風,迎送番舶往來。至今留下十方的“祈風石刻”。當時的通遠王官方奉為海神,到了元朝,通遠王的功能被媽祖取代,從此寂然無聞了。通遠王的史實如何?媽祖為何能取代通遠王?對此我提出一點淺見。

通遠王即是樂山王,民國《永春縣誌》卷廿七《方外志》載,“樂山王,古之隱士也。嘗居臺峰,俗謂白鬚公。昇仙之後,人為立祠祀之。”又該書卷十六《祠祀志》載:“廣福王廟在樂山,蓋山神也。宋賜額‘昭惠’,泉守蔡襄禱而有應,以狀聞,封善利王,累加廣福顯濟王號。有從祀兩神曰陳福、黃志,皆膺王封。”“昭惠廟在(永春)州治西,即樂山行宮。宋大觀(1107-1110年)年間,知縣留,紹定(1228-1233年)間,知縣任敞相繼建。”可知通遠王是唐朝永春樂山的一個老隱士,死後被奉為山神。顯聖地域在永春山區。或說他是四川進士李元溥,唐高宗時避難來隱永春。

略論宋代泉州海神通遠王

此神其後被移至南安九日山。康熙《南安縣誌》卷二載:“九日山在縣西三里,……山麓有寺曰延福。……一曰神運殿,唐鹹通(860-874年)中,僧初建取材於永春之樂山,遇一叟為之尋,是夕又夢許護送。既一日江水暴漲,其筏自至,若神運狀,故以名。一曰靈樂祠,謂指木之叟,蓋樂山之神焉,祠以祀之。水旱癘疫,海舶祈風,輒見應。宋時累封通遠王,賜廟額‘昭惠’。其後迭加至善利廣福顯濟,”又乾隆《泉州府志》卷十六引《閩書抄》所記皆同,唯增加“嘉祐(1056-1063年)中,泉大旱,蔡忠惠禱而輒應”之句。通遠王在晚唐至北宋已由山神兼成雨神,雨者水也。由禱雨變為順水護運木材,開始成為水上運輸之神,因而在九日山建祠奉祀。

略論宋代泉州海神通遠王

北宋皇祐五年(1053年)開始建造泉州洛陽橋,橋址於海水江水相交之處,工程浩大,必須迎奉一尊神祗來作鎮海的精神支柱。乾隆《泉州府志》卷十六說:“昭惠廟在萬安橋北,宋郡守蔡襄建。……《隆慶府志》載廟神即永春樂山白衣叟。”蔡襄移此神至洛陽,意在鎮海造橋。

北宋之時,安海港為泉州海外交通的重要港口,政和四年(1114年)八月安海開始建造昭惠廟,奉祀此神。其時尚未建造五里橋。據《安海志》卷二十《廟堂志》載宋政和年間鄉貢進士王國珍所撰《昭惠廟記》謂:“唐鹹通中,延福殿基方興斤斧,公降神於桃源驛之樂山陰,治材植沿遊而下,人不勞倦。故殿字飛翬,垂數百年而屹然輪奐者,實公之力。公有廟於寺之東隅,為州民乞靈市福之所。吾泉州是德公為多,凡家無貧富貴賤,爭像而祀之,惟恐其後,以至海舟番舶,益用嚴格。公嘗往來於烈風怒濤間,穆穆瘁容於雲表。舟或有臨於艱阻者,公易危而安之,風息濤平,舟人賴之以靈者十常八九,時丁天旱,大澤焚如,守令憂之,為民勤禱,每用享於公之祠下,未終祀禮而雨澤滂沛。其社士民有禱於公,事無鉅細莫不昭格,吾泉以是僉感公之威靈,”又載宋宣和間林獻可所撰《昭惠廟獻馬文》稱:“公之肇跡,其原有自。庇庥之力,於泉尤篤,人各各以歸仰,方在在以奉祀,而公無不通也,無不在也,未嘗有違所願,此海濱之民,所以獲建行宮焉。”

從以上兩條資料來看,北宋末葉,奉祀通遠王已由山區到海邊,神力很大,能保佑“風息濤平”,完全是一尊泉州海外交通發展時期的海上保護神了。

略論宋代泉州海神通遠王

關於通遠王的歷代封爵,《安海志》卷二十的明代陳道遠《重建昭惠廟敘》,有較詳制的說明,“蓋昭惠本在南安九日山延福寺之東,考之舊志,以為唐鹹通嶽山降雪,有功於朝,因立廟祀之。逮宋嘉祐五年(1060年)春,郡守蔡襄以旱甚,禱於祠輒應。熙寧八年(1075年)聞於朝,敕封崇應公。政和四年(1114年)立廟,賜今額。建炎南渡以後,屢立陰德功,勤王助順,累膺寵贈,至有八字之封。……自是之後,衛民翊國,昭晰於後,時淳祐六年(1246年),郡守劉克俊遜核神前後功德上聞,十一年(1251年)特詔封忠濟侯,未幾,加仁福焉。自政和延福寺有廟,泉之村落多立行廟,安平之廟,亦於是始。”這一段話已把通遠王的成神說得很清楚了。北宋時,這尊通遠王已施法力於海,“海舟番舶(對其崇拜)益用嚴格”,他能“往來於烈風怒濤間”,“舟或有臨於艱阻者,公易危而安之”,“舟人賴以靈者十常八九”。他已是地地道道的海神,與以後所傳的媽姐之神力類似。北宋泉州官方沒有至九日山祈風送舶的記載,南宋時就正式認定他是海神,難怪要年年祭祀,規模很大,康熙《南安縣誌》卷二更說:“通遠王在宋時最為靈著,州人祈禱翕赫,酒肉滂沱。及乎散昨飲福,觴豆雜進,喧呼紛藉。”真是盛況空前,現有的祈風石刻,猶可想見當時熱鬧的場面。

略論宋代泉州海神通遠王

為什麼宋亡以後,此神竟銷聲匿跡呢?神是人造出來的,被南宋官方大力渲染的海神通遠王,因為改朝換代,元朝入主中國,基於敵人擁護的我們就反對的道理,對南宋的海神通遠王元朝就要加以抑阻,另外要抬出一尊海神與之抗衡能取代其位。新抬出的海神就是媽祖。

(1)媽祖出生於莆田海邊,素已顯聖於海上,沿海船民、漁民很多已信奉她。南宋時已封至“聖妃”之尊,地位和通遠王相匹敵。抬媽祖以抑通遠王是有群眾信仰的基礎的。元朝完全沒有加封通遠王什麼尊號,卻把媽祖以“泉州神女”之名義晉封為“天妃”改稱“護國明著”封號,把媽祖的地位“明著”出來,把通遠王撇在一邊,大加祭祀媽祖,推崇備至了。元朝基於政治經濟的需要,不能放棄泉州海外交通大港的作用,要發展海外交通必須有海上保護神,如果宋朝捧起來的通遠王依舊佔據海神地位,在元朝實行民族歧視政策之下的“漢人、南人”就會生“故國之思”,於是另抬一神,來護元朝之國,為元朝的海外交通貿易服務,以更有利於鞏固元朝的統治。元朝歧視“南人”,重用色目人,元世祖派來封天妃的欽差大臣,竟然是色目人信伊斯蘭教的背宋降元的重要人物蒲師文。

(2)通遠王是山神出身,又是男姓,轉移成為海神,在中國古代陰陽五行學說盛行之時,道理有點勉強。媽祖出身於海,又是女性。山屬陽,男屬陽,水屬陰,女屬陰,在選擇條件上,媽祖的屬性大大優越於通遠王,因此,很容易取得信奉者的信仰。清代學者趙翼在《陔餘叢考》對此有所見解,他說:“竊意神之功效如此,豈林氏一女子所能?蓋水為陰類,其象維女,地媼配天則曰後,水陰次之則曰妃。天妃之名即謂水神之本號。”所以元朝撒掉通運王海神之職而任命媽祖為海神,亦有其理論根據。

(3)元朝帝皇對神祗的封號帶有政治目的,並非我主觀臆想。《元史》卷七十六《祭祀志》說:“凡名山大川忠臣義士在祀典者,所在有司主之。惟南海女神靈惠夫人,至元中以護海運有奇應,加封天妃,神號積至十字,廟號曰靈慈。直沽、平江、周徑、泉、福,興化等處皆有廟,皇慶以來,曾遣使賫香遍祭,全國各地的神祗只交所在有司即當地官員去處理,唯獨朝庭親自主持媽祖的祀典,不但封為天妃,且改易宋代廟額“順濟”為“靈慈”,又每年派官北至河北,南至莆泉祭祀媽祖,而不交當地官員主之,可見選擇海神列入朝庭的議事日程了,從元初來說,沿海船民漁民對媽祖的信仰已很廣泛,在各省沿海建造了許多媽祖廟。而通遠王的廟字只侷限於泉州一隅,未見他州有奉祀者。元朝既有政治目的,廟宇多寡又說明群眾的信仰的多寡程度。通遠王在這點上比不了媽祖。宋元易代,其失去海神位置也就可想而知了。

但通遠王在泉州部分群眾中千年來還是照常信奉的。九日山之廟已被毀。泉州新門“崎頭廟”也是昭惠廟,亦廢,安海之廟在明永樂癸卯(1423年)及成化六年(1470年)皆曾重修,令亦已圮。永春之祠廟今亦廢矣。惟獨惠安洛陽橋北之昭惠廟,至今尚存,香火不衰,近又重新修復。聊存一座宋代海交遺蹟,以供考查,聊勝於無也。

略論宋代泉州海神通遠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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