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愛的27部電影,都是傑作

他是德國導演維姆·文德斯最愛的作家,他是前諾獎得主耶利內克追隨的偶像,他也是2019年當之無愧的熱門人物,新晉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彼得·漢德克。

(文末福利)


他最愛的27部電影,都是傑作


雖然諾貝爾文學獎的熱度已過,但彼得·漢德克曾經列出的一份電影清單再度吸引了很多人的關注。2014年,漢德克為維也納國際電影節選出了27部影史傑作,片單如下:

1.《青山翠谷》(1941),約翰·福特

2.《布魯斯之魂》(2003),維姆·文德斯

3.《克盧妮·布朗》(1946),恩斯特·劉別謙

4.《芭瑪戈》(2006),阿伯德拉馬納·希薩柯

5.《西西里島!》(1999),讓-馬裡·斯特勞布和達尼埃爾·於伊耶

6.《何處是我朋友的家》(1987),阿巴斯·基亞羅斯塔米

7.《穆謝特》(1967),羅伯特·佈列松

8.《赤裸童年》(1968),莫里斯·皮亞拉

9.《雙虎屠龍》(1962),約翰·福特

10.《東京物語》(1953),小津安二郎

11.《孤獨的妻子》(1964),薩蒂亞吉特·雷伊

12.《瓦嘉達》(2012),海法·曼蘇爾

13.《乞丐》(1961),皮耶爾·保羅·帕索里尼

14.《木雕家斯泰納的狂喜》(1974),沃納·赫爾佐格

15.《密陽》(2007),李滄東

16.《安德烈·魯布廖夫》(1966),安德烈·塔可夫斯基

17.《早春》(1956),小津安二郎

18.《青年林肯》(1939),約翰·福特

19.《野草莓》(1957),英格瑪·伯格曼

20.《浪蕩兒》(1953),費德里科·費里尼

21.《警察》(1985),莫里斯·皮亞拉

22.《溫德米爾夫人的扇子》(1925),恩斯特·劉別謙

23.《烘培師的麵包》(1976),歐文·科伊施

24.《樂隊來訪》(2007),艾倫·科勒林

25.《諾言》(1955),卡爾·西奧多·德萊葉

26.《橄欖樹下的情人》(1994),阿巴斯·基亞羅斯塔米

27.《納薩林》(1959),路易斯·布努埃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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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來,一位作家熱愛電影並非稀罕之事,畢竟誰不熱愛看電影呢。但如果一位作家說他也是導演,這就有點稀奇了。

在歷屆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之中,彼得·漢德克無疑是相當特殊的一位,他既是偉大的作家,也是不容小覷的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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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德克執導的電影雖然不多,只有四部,但有兩部入圍了戛納電影節的主競賽單元。戛納是電影藝術的最高舞臺,入圍戛納如同入圍諾貝爾文學獎。

從戲劇到電影

漢德克對電影的熱愛,也許源出於戲劇。早年以劇作家身份登臺亮相的漢德克,一出手便是不凡。《罵觀眾》是一部“說話劇”,全劇沒有傳統戲劇的故事情節和場次,沒有戲劇性的角色、事件和對話,只有4位無名無姓的說話者在舞臺上近乎歇斯底里謾罵觀眾,從頭到尾演示著對傳統戲劇的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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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罵觀眾》


而《卡斯帕》更進一步,表現一位名叫卡斯帕的人學習如何說話,最終為語言所奴役。評論界認為《卡斯帕》對傳統戲劇的顛覆性堪比貝克特的《等待戈多》。

雖然彼得·漢德克也曾自言,《罵觀眾》是“他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劇本”——確實,在這部戲劇中,他已經表達完對戲劇的憎惡——但事實上,漢德克的戲劇作品迄今已超過20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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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罵觀眾》


漢德克將自己稱為小說家,而不是戲劇作者,他說“自己並不能算一個完整意義上的劇作家,戲劇只是寫作的一部分”。電影和戲劇向來具有某種親緣性,也許,漢德克對戲劇的恨轉化成了對電影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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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德克曾先後參與了十四部影視作品的編劇工作,與德國導演、“德國新電影”四傑之一的維姆·文德斯就曾合作過8次,包括《守門員面對罰點球時的焦慮》《錯誤的舉動》《柏林蒼穹下》《阿蘭胡埃斯的美好日子》等電影,漢德克自己也曾執導過4部影片,還主演了其中的《死亡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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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門員面對罰點球時的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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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誤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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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蒼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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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蘭胡埃斯的美好日子》


漢德克和文德斯之間長達半個多世紀的友誼向來被人稱頌。文德斯如此評價漢德克:“彼得是我最親密的朋友。當代作家中,唯有他的作品讓我感到最親近,最理解,最愛讀。”這當然不是溢美之詞,而是兩位大師的惺惺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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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藏的電影高手

漢德克說,“拍電影也好,作為一個作家也好,我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法則的‘違抗者’”。《左撇子女人》證明了漢德克在電影領域有與文學造詣相當的過人才能。據說《左撇子女人》的劇本最先是寫給文德斯的,文德斯因雜事纏身,漢德克才輕裝上陣,不想因此成就了一部傑出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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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撇子女人》


這部優雅而簡約的電影講述一位住在巴黎郊區的已婚婦女在與丈夫分開後的單身生活,既有法國電影的隨性,也有德國電影的凝思。女主角在家宅裡翻譯福樓拜,在廚房閒逛,從火車站接父親,和兒子一起徒步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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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用戰後歐洲電影典型的“遊蕩”敘事風格,用最少的鏡頭移動和剋制的表演呈現女主角日常生活中的日常瑣事,最終產生寡淡的詩意。如同安東尼奧尼那樣,漢德克在電影中取消了明確的戲劇衝突,讓每一句臺詞和每一個動作都精準地捕捉到女主角的情感狀態,影像頗具一種深思熟慮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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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左撇子女人》無疑讓我們想到比利時導演香特爾·阿克曼那部經典的女性主義電影《讓娜·迪爾曼》,後者用固定長鏡頭講述一箇中年寡婦三天的日常生活,最為平淡的日常生活在鏡頭前煥發出詩意。據說,《左撇子女人》是在漢德克巴黎附近的家中拍攝,時間從晚冬到早春。這與阿克曼的《讓娜·迪爾曼》如出一轍,電影中90%場景都發生在讓娜·迪爾曼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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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娜·迪爾曼》


在當年戛納電影節首映時,漢德克承認《左撇子女人》受到過香特爾·阿克曼導演的影響。不過,肯定也不該忘記日本的映畫巨匠小津安二郎。

小津安二郎的家庭劇不僅啟發了香特爾·阿克曼拍出《讓娜·迪爾曼》,其影響同樣留在漢德克的《左撇子女人》中。漢德克在《左撇子女人》中不惜用一段影像片段和小津的肖像向這位偉大的日本導演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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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文德斯結緣

熱愛小津安二郎還有漢德克的摯友文德斯。作為小津的死忠粉,文德斯還曾前往日本專門拍攝紀錄片《尋找小津》,以示對前輩的敬意。漢德克和文德斯口味上的相似,或許是他們走到一起、並將友誼一直維繫至今的重要原因。據說,漢德克和文德斯都摯愛西部片和搖滾樂,不過我想兩人肯定還有更多相同的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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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小津》


早在《柏林蒼穹下》前,漢德克和文德斯已經有過合作。最早是《守門員面對罰點球時的焦慮》,講述守門員約瑟夫·布洛赫被踢出足球場後犯下一個似乎毫無目的的罪行,電影改編自漢德克的同名小說;然後是“公路三部曲”,《錯誤的舉動》講述的是一個叫維漢的青年為了成為作家踏上對德國的人文訪問之旅,由漢德克親自執筆改編歌德的成長小說《威廉·邁斯特的學習年代》,影片充滿年輕人無所事事的迷茫,隱喻當時德國乃至整個歐洲戰後面臨的精神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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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德克和文德斯合作結出的碩果中,最有名的自然是《柏林蒼穹下》。這部構思奇特、哲理意味濃厚的電影片講述了一個渴望下凡的天使的故事,當年在戛納電影節上一舉獲得最佳導演獎。《柏林蒼穹下》不僅是文德斯最廣為人知,也是他最受好評的作品,以至於不少人知悉漢德克並不是通過他的文學作品,而是《柏林蒼穹下》中的編劇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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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蒼穹下》


漢德克參與了《柏林蒼穹下》的劇本創作,也許並不是主要的。他在電影中還扮演一個小角色,電影中反覆響起的那首歌謠《童年之歌》也出自他手筆——“當孩子還是孩子時,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幻想小溪是河流,河流是大川,而水坑就是大海。當孩子還是孩子時,不知自己是孩子,以為萬物皆有靈魂,所有靈魂都一樣,沒有高低上下之分……”

文德斯說,自己當年在拍攝《柏林蒼穹下》時,每天都會帶著這首《童年之歌》,並將其比作救命稻草。“它最終出現在片頭和結尾,並貫穿了整部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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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柏林蒼穹下》不僅讓文德斯名滿天下,同樣讓漢德克收穫聲譽。不過大眾對自己的印象建立在《柏林蒼穹下》上,漢德克並不領情,甚至感到苦惱,他認為“這不是認識他的最佳方式”。以至於在不少公開場合,漢德克拒絕談論《柏林蒼穹下》和文德斯,這並非意味兩位大師的交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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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漢德克的電影《左撇子女人》在紐約MOMA公開展映,文德斯親自到場。2016年,文德斯執導的電影《阿蘭胡埃斯的美好日子》上映,觀眾赫然發現,漢德克客串了電影中的園丁一角,此外漢德克的妻子、女演員蘇菲·塞門(Sophie Semin)也在片中擔任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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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凡的電影品味

漢德克的電影口味非常不俗。2014年,維也納國際電影節與漢德克合作共同推出以“彼得·漢德克看電影”為名的回顧展映活動。漢德克為主辦方遴選自己心目中的影視佳作,共27部,由漢德克親手寫在德國金酒店(Gold Inn)的三頁信紙上。片單上所列的電影多是留名影史的大師傑作,從中頗能一窺漢德克超凡的電影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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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津安二郎自然不會少,《東京物語》和《早春》入選。同樣有兩部入選的,還有恩斯特·劉別謙、莫里斯·皮亞拉以及阿巴斯·基亞羅斯塔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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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物語》


這份片單中不乏影史級大咖:卡爾·西奧多·德萊葉、羅伯特·佈列松、費德里科·費里尼、英格瑪·伯格曼、安德烈·塔可夫斯基、路易斯·布努埃爾、皮耶爾·保羅·帕索里尼、薩蒂亞吉特·雷伊……每一位都是響噹噹的人物。約翰·福特大概是漢德克的最愛,入選了三部,看得出漢德克對西部片的由衷熱愛。漢德克也沒忘記好友維姆·文德斯,紀錄片《布魯斯之魂》入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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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福特在片場


在名單中,我們還驚訝地發現了以艱澀和奇特著稱的法國伉儷導演讓-馬裡·斯特勞布和達尼埃爾·於伊耶,他們的最經典代表作之一《西西里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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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里亞!》


其他的則是新千年後的幾部佳作:阿伯德拉馬納·希薩柯的《芭瑪戈》,李滄東的《密陽》和厄蘭·科利林的《樂隊來訪》,海法·曼蘇爾的《瓦吉達》,分別來自馬裡、韓國、以色列和沙特阿拉伯。這些電影除了來自主流的歐美國家外,還有非洲和亞洲等第三世界的國家。仔細查找一遍,唯獨缺少華語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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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陽》


不過,片單中出現讓-瑪麗·斯特勞布和達妮埃勒·於耶的電影似乎也沒啥奇怪的,只要我們仔細觀看漢德克的那部《左撇子女人》,就可以發現角色的說話方式以唸白的方式進行,雖然是在對話,其實是自白,以此來製造一種疏離的詩意。這同樣可能源自契訶夫的影響,漢德克說過,自己在戲劇上和“契訶夫更接近”,“想寫出像契訶夫那樣的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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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撇子女人》


這些電影類型多元、趣味高深、地域分佈廣泛,足見漢德克口味駁雜和對嚴肅文化的熱愛。正如漢德克自己所說,“這個世界沒有比嚴肅更美妙的東西”,“我是一個很嚴肅的創作者,我喜歡嚴肅,嚴肅是最美妙的時刻。”漢德克在文學上的口味同樣如此,他在訪談中談到最多的便是歌德、莎士比亞、托爾斯泰(俄羅斯文學)、福克納……並自認為是托爾斯泰的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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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德克指責諾貝爾組委會把文學獎頒給鮑勃·迪倫是“對文學的侮辱”,也就可以理解了。這不僅是因為“鮑勃·迪倫不能被閱讀”,歌詞作為文學作品同樣不嚴肅。不過,曾經揚言“諾貝爾文學獎應該取消”的漢德克會如何回應自己得獎一事呢?“不該得諾獎”的石頭如今砸在了漢德克自己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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