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曆史上的查理父子

上次把英國曆史上名叫理查的國王簡單介紹了一下，包括理查一世-獅心王、黑太子之子理查二世、被莎士比亞刻畫成醜陋扭曲的理查三世。這次趁熱打鐵，就說說查理們。

英國目前為止，只有兩個叫查理的國王，一個是查理一世，另一個就是他的兒子查理二世。如果有一天當今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退位，查爾斯王儲能順利即位的話，他就是英國史上的查理三世了（這個幾十年的“太子”真心不容易）。

查理一世騎馬圖

查理一世Charles Ⅰ（1600-1649），英文是“查爾斯”，中文翻譯成查理。其實查理一和二這對父子，可以說是英國革命和國家轉型的見證人。他們既是時代的創造者，也被這個時代所左右著。對他們而言，這是最好的年代，也是最壞的年代。

英國斯圖亞特王朝世系圖

查理一世是英國斯圖亞特王朝的第二位君主。要說他，還得從他的父親說起。他的父親正是這個王朝的首位君主，詹姆士一世。1603年，童貞女王伊麗莎白一世去世，因為終身未婚而沒有子嗣。英國王位不能一直空著，因此女王選了蘇格蘭的詹姆士來登基做英國國王。於是，蘇格蘭的詹姆士六世就成了英格蘭的詹姆士一世。詹姆士的母親是蘇格蘭的瑪麗女王，因為她夥同別人謀殺了自己的英格蘭丈夫而備受非議，當時的蘇格蘭人也反對她。

蘇格蘭瑪麗女王的第二任丈夫-達恩利爵士-亨利·斯圖亞特。後被瑪麗謀殺，引發蘇格蘭大亂。

瑪麗沒有辦法，只能跑到英格蘭，沒想到剛到就被抓起來投進監獄，後被伊麗莎白一世下令處死。所以，讀到這裡，有一處會另我們匪夷所思—伊麗莎白一世把瑪麗女王處死了，然後卻在自己死時把王位傳給了她的孩子—一個跟她有殺母之仇的蘇格蘭人。

蘇格蘭瑪麗女王（左）和英國伊麗莎白一世女王（右）。瑪麗是伊麗莎白的表侄女，相愛相殺的一對。

其實，當時的蘇格蘭和英格蘭已經有了幾代人的聯姻，而且兩國聯合的趨勢也越來越明顯。而詹姆士並沒有因為母親被殺就對英格蘭有很多的仇視，相反他還努力要當好這個國王。但外來的國王不太懂英國議會政治的傳統，總是宣傳君權神授，努力當一個獨斷乾坤的君主。在統治期間，詹姆士能把和議會的關係處理地較好，但到了他的兒子查理一世時，這種關係的平衡就被打破了。

查理一世即位後，為了應付對外戰爭龐大的軍費，召開議會請求撥款。被議會駁回後，他把巧立名目，把各種中世紀的稅又帶了回來。這激起了議會中資產階級新貴族的怒火與牴觸。到1642年，國王組織了軍隊，號稱王軍（Cavaliers），和議會軍開始了正面交戰。起初，議會軍的軍隊很不佔優勢，戰鬥力也比較弱。直到克倫威爾（Oliver Cromwell）領導的新模範軍出現，議會軍才佔了上風。

克倫威爾像

經歷了1644年的馬斯頓荒原之戰和1645年的納西比之戰，國王只好跑到蘇格蘭，想做最後的反抗。因為不同意實行長老會的制度，查理一世失去了蘇格蘭的支持，並被賣給了英格蘭議會。隨後，歐洲乃至世界歷史上非常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國王坐在被告席上，聽著法官對他的宣判“查理一世，暴君，殺人犯，叛國賊......”起初他還不屑一顧，不把這些國會議員放在眼裡，直到1649年的1月30日的白廳，查理一世被處決前，他才發現這一步步走來，自己的命運就這樣被操縱並畫上了終止符。當天，他穿了兩件外套，目的是不想讓人們看到國王在瑟瑟發抖，要保持王者的體面。據說在行刑前，他對劊子手說了最後一句—“Remember”，然後就看到刀光一閃，國王就血肉模糊了。至少在歐洲史上，這是頭一回—國王被公開處死，當然他不是最後一個（路易十六、尼古拉二世在隨後的歷史舞臺上也將用生命訴說自己的悲劇）。

教科書的經典插圖-查理一世被處決

國王被處決了，有的人驚慌，有的人歡呼。驚慌的人害怕會受到上帝的懲罰，因為國王再暴虐貪婪，也是上帝的代言人；歡呼的人自有歡呼的道理，有的是為了反對專制王權，爭取自身權利，還有的，正在某處露出了難以捉摸的笑容，然後慢慢登上了權力的巔峰。他就是克倫威爾，英國內戰的關鍵人物，議會軍的領袖。在審判查理一世的過程中，克倫威爾和一些代表強烈要求處以國王死刑，並強制通過了判決。克倫威爾的強權手段讓一些人感到了害怕，事實也確認如此。正如後世的拿破崙一般，他宣佈英國取消王制，成立英吉利共和國，這也是英國僅有的大約十年的共和年代。在這十年裡，人們的生活是什麼樣呢？嚴格的清教徒生活—簡單來說，就是禁止任何形式的娛樂，比如賭博、飲酒、戲劇等。共和國以官方的形式宣佈了這些禁令。克倫威爾對這個成果很滿意，並自稱護國公（Lord Protector），宣佈自己是英國和英國人民的保護神。但好景不長，克倫威爾死後，他的兒子小克倫威爾無法控制局面，英國國會於是決定把今天的第二位主人公請回來，也就是查理一世的兒子，查理二世。

查理二世Charles Ⅱ（1630-1685），在1660年被英國國會選中並迎回英國，成功復辟了斯圖亞特王朝。小查理開始為了穩住人心，發表了《佈雷達宣言》，宣佈保證大革命期間的財產變動、保證宗教自由等。但是一回到英國，坐到王位的寶座上，查理二世就把當初在處死父親的判決書上簽字的大臣抓了起來，並處決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老對手克倫威爾的下場。克倫威爾不是國王，勝似國王，但被小查理下令鞭屍，並被砍頭。克的頭顱一直被各個時代的收藏家傳來傳去，直到1960年代，才被母校劍橋接收，並舉行了簡單而莊嚴的葬禮，歷史的塵埃也終於落定。

查理二世

查理二世號稱快活王(Merrie Monarch)，這與他的生活方式有很大的關係。在位期間，除了整治了處死父親的大臣，還恢復了各種娛樂手段，清教生活統治英國的時代不復存在。小查理很會玩，酷愛賽馬的釣魚，現在的賽馬規則，就有很多是他制定的。可見，適當的“會玩兒”，對於國王來說未必是什麼壞事。就英國國會而言，議員們八成都盼著有一個血統純正、法理正宗但是遊手好閒、不問政事的國王出現。因為這樣他們就能放手把國王仍在一邊，自己開會了。查理二世很會玩，但也是沒有子嗣能繼承王位，也只好傳給身為約克公爵的弟弟詹姆士，也就是後來的詹姆士二世（James Ⅱ）。

詹姆士二世

詹姆士二世在五十歲時，據說得了個兒子，把議員們嚇得夠嗆。因為如果這個兒子即位了， 很可能又要回到了天主教統治英國的時代（自亨利八世起，英國就不和羅馬天主教並教皇一塊玩了，另起爐灶建立了英國國教，也稱新教）。詹姆士的兩個女兒瑪麗（英國後來的瑪麗二世，不是蘇格蘭的瑪麗女王）和安妮，暗地裡煽惑詹姆士的這個男孩身份不正，結果英國人都很懷疑這個男孩繼承王位的合法性。後來，英國國會再次“反水”，邀請詹姆士二世的女兒瑪麗和她的丈夫威廉帶兵來英國，承認《權利法案》，並繼承王位。簡單來說，就是嫁到荷蘭的女兒帶著丈夫（荷蘭國王）把老父親的飯碗給砸了（詹姆士二世故意被放走，後逃到法國養老）。瑪麗看來是很願意幹這事兒，後來和威廉共同執掌英國國政，也是有條不紊，甚至在威廉忙於戰爭的時候，還能獨當一面，可見其還是有一定的政治能力的。

“回孃家”瑪麗和丈夫威廉，成功地把老丈人詹姆士二世趕到了法國。

只是，英國的歷史總是在驚人的重複，又是子嗣的問題。瑪麗死後，威廉又單獨執政幾年，然而還是無人能繼承王位，所以只好傳位於瑪麗的妹妹安妮（Anne,也叫安女王）。安妮也非常不幸，有過十多個孩子，但都沒能活到成年。王位不能空缺，所以只能在親戚中選人繼承。最終，選擇了來自德國漢諾威的喬治，也就是喬治一世。

來自德國漢諾威的英王—喬治一世

喬治即位時候，50多歲了，也不會說英語，來英國等於是客場。他當了英王后，經常回漢諾威領地，而英國人也大都不認為他是自己的國王。在開會時，國王經常缺席，因此逐步形成了內閣，權利也越來越大。君主、議會權利的虛實交替，是英國君主制存留至今的原因之一。從約翰王到查理一世、再到喬治一世，五百多年過去了，變的是國王逐漸縮小的權利，不變的是對英國人對王室的普遍喜愛和認同。反觀法國，經歷了路易十四的輝煌後，和英國等在七年戰爭（1756-1763）互撕互毆，耗盡了元氣。隨後，參與了美國獨立戰爭，對剛剛誕生的美國進行了軍事、經濟上的援助，以致債臺高築，法國普通民眾經常為吃犯愁。而經歷了啟蒙思想洗禮的法國人，更不會懂得英國人“均衡”思想的好處，於是激盪的大革命時代即將拉開序幕。執著如馬拉、丹東、羅伯斯庇爾等人紛紛登場，又匆匆離去。熱月之後是霧月，拿破崙有霧月，侄子小路易也有霧月。英、法的道路不同，但就其結果而言，也算是殊途同歸。

本期藉著兩位查理國王的故事，我們簡單瞭解了斯圖亞特王朝與英國革命的前前後後。在這個歷史節點上，中華大地正在進行最後一次改朝換代的戰爭。明末的小冰期、鼠疫、民變、入侵等，構成了一幅幅悲壯激昂的畫卷。“且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

感謝閱讀本期文章。下次，我們講講中外歷史上的那些奇葩事兒-偷狗肉吃的皇帝、逮老鼠的皇帝、玩蠍子的皇帝、鎖匠國王、木匠皇帝等等。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