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妃之下的皇族女性和命婦，其服飾和冠戴紋飾中常出現一種稱作“翟”的禽鳥。所謂“翟”指的是長尾雉雞。在形狀上類似於鳳。翟紋是僅次於鳳紋的高級別紋樣。如何區分器物上的翟紋和鳳紋？
圖1 明代永樂、宣德時期瓷器上的鸞鳳紋飾線描圖 上為卷草形尾 下為火焰（鋸齒）形尾
首先來看一下明代器物上的鳳紋特徵。明代的鳳紋，多是兩隻上下相對，或前後追逐。因尾部不同，分別稱作鸞和鳳。其中卷草尾者為鸞，火焰尾者為鳳（圖1）。不論鸞還是鳳，它們的頸部形狀基本一致，細長且羽毛翻飛，此外它們頭部都有冠，並有向上飄飛的羽毛，鸚鵡喙（圖2）。
圖2 明代宣德時期金尊上的鳳紋
有了鳳紋的對照，翟紋就容易分辨了。一般來講，紋飾中的禽鳥，整體造型與現實中的長尾雉雞形象吻合，頭如雛雞，頂上無冠，頸部較粗，尾羽細長，非鋸齒或火焰狀，就應是明冠服制中所說的“翟”。
瞭解翟與鳳各自的特徵，也為判斷墓葬主人身份等級提供了參考標準。實例如：首博館藏石景山雍王府墓出土的帔墜（圖3）與湖北省博藏梁莊王墓出土的帔墜（圖4），二者都是宗室親王，前者是憲宗第八子朱祐枟，被封為雍靖王。後者是仁宗第九子朱瞻垍。他們的王妃按制使用“金墜子鈒鳳文”，且紋樣中的禽鳥符合鳳的特徵。此外，這兩件金墜的掛鉤上都鐫刻了銘文，前者為“銀作局弘治九年八月造金一兩九錢”，後者為“隨駕銀作局宣德柒年拾貳月內造柒成色金壹兩玖錢”。二者雖年份不同，但重量一致，表明應是宮廷規定的用金標準。
圖3 雲鳳紋金帔墜 首都博物館藏
圖4 雲鳳紋金帔墜 湖北省博物館藏
除此之外，江西南城縣紅湖公社益端王朱祐檳夫婦合葬墓、南京市太平門外板倉村明墓、河南省上蔡縣朱元璋之孫順陽王朱有烜與吳妃的合葬墓、湖北鍾祥郢靖王朱棟和其妃郭氏合葬墓等也出土了鳳紋金帔墜（圖5、圖6）。
圖5 雲鳳紋金帔墜 江西省博物館藏
圖6 雲鳳紋金帔墜 南京市博物館藏
翟紋帔墜實例，如首都博物館藏東郊人民公墓附近安平侯方銳墓出土的金帔墜（圖7），掛鉤刻銘文：“銀作局嘉靖十三年內造金一兩九錢”。方銳是明世宗嘉靖皇帝的岳父，受封安平侯。其妻身份應是侯爵夫人或一二品命婦，使用翟紋霞帔和翟紋金墜子。此墜上的禽鳥符合翟的特徵。
圖7 雲翟紋金帔墜 首都博物館藏
江西南昌寧靖王朱奠培夫人吳氏墓出土的帔墜，也屬於翟紋墜（圖8）。朱奠培是寧獻王朱權孫，世子磐嫡長子，宣德中，封世孫，正統十四年襲封。弘治四年薨，諡號靖王。死後稱寧靖王，屬親王。吳氏作為他的妻子，並未使用鳳紋墜，究其原因在於吳氏未受冊封，身份不算是寧靖王王妃，應相當於寧靖王的一個小妾，故墓誌上稱其為夫人。按照冠服制度，她不能使用鳳紋，只能用翟紋。同墓所出的一件霞帔，也是翟紋圖案，實物與規制相符。
圖8 雲翟紋金帔墜及金繡雲霞翟紋霞帔紋樣 朱奠培夫人吳氏墓出土
其他翟紋帔墜還有:北京藝術博物館藏銀作局永樂款墜子、江西益莊王朱厚燁夫婦合葬墓出土、北京順義縣文教局出土、安徽歙縣黃山儀表廠明墓出土的墜子等（圖9～圖11）。
圖9 雲翟紋金帔墜 北京藝術博物館藏
圖10 雲翟紋金帔墜 首都博物館藏
圖11 雲翟紋金帔墜 安徽歙縣博物館藏
《明史·職官志》的記載：內官監“掌木、石、瓦、土、搭材、東行、西行、油漆、婚禮、火藥十作，及米鹽庫、營造庫、皇壇庫，凡國家營造宮室、陵墓，並銅錫妝奩、器用暨冰窨諸事。”此墓墓主，很有可能是皇室成員，帔墜應是皇宮賜予的婚禮賜物。
與佩飾相對應的是簪飾，許多墓葬中都出土了成對的鳳簪，這些簪上的“鳳”有明顯差異，其原因還是等級規制造成的。總體而言，只有後、妃、公主（皇帝之女）才能使用鳳紋簪，其他品級的女眷使用的最高級別只能是翟紋簪，其翟紋的樣子與服裝、霞帔和帔墜上的紋樣一致。通過下述實例分析，可以清楚地看到等級身份與使用器物是相匹配的。
1.首都博物館藏雲翟紋金簪(圖12)
圖12 雲翟紋金簪 首都博物館藏
金簪為一對，1957年於豐臺右安門外東莊萬貴夫婦合葬墓出土。簪柄銘文“銀作局永樂貳拾貳年拾月內成造玖成色金壹兩貳錢伍分外焊五釐”。金簪禽鳥造型與鳳的特徵有諸多差異，符合雉雞形象，故應是翟簪。墓主萬貴夫婦是明憲宗寵妃萬貴妃之父母。根據墓誌二者的生卒年份，及成化乙未年召入京師，贈夫人封號來看，萬貴之妻按等級為一二品命婦。金簪應是宮廷賜物，只能用翟紋。
2.北京藝術博物館藏雲翟紋金簪(圖13)
圖13 雲翟紋金簪 北京藝術博物館藏
金簪長24.2、寬8釐米，柄上銘文：“銀作局弘治十年七月內造八成色金七釐五分重”。禽鳥造型亦符合雉雞形象。使用者身份可能是郡王妃、郡主或一二品命婦。
3.南京市博物館藏累絲雲翟紋金簪(圖14)
圖14 累絲雲翟紋金簪 南京市博物館藏
金簪為一對，南京板倉村明徐俌夫人朱氏墓出土。徐俌是明開國功臣中山王徐達五世孫，成化元年（1465）襲魏國公。朱氏身份應是公爵夫人，按制使用翟紋。
解讀金銀器物上的龍鳳紋樣，可以幫助今人瞭解明代宮廷等級規制在當時是如何被貫徹執行的。總而言之，以朱元璋和朱棣為代表的明朝最高統治們，嚴格制定符合身份地位與禮儀規範的等級制度，一是為明尊卑，辨等威；二是通過具體樣式來區分親疏與遠近關係，使思想和外在的行為體現出等級制度的合理性和必然性；三是以具體服飾的款式和佩飾的制度化與秩序化，明確各安其位的準則和具體要求。
文章來源：《收藏家》201906期《龍鳳辨微——從首都博物館藏金銀器上的龍鳳紋樣看明代宮廷的等級規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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