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歷史舞臺的館閣體書法還會死灰復燃嗎

臺閣體館閣體,都是皇家文檔書法,只有時代不同沒有本質不同,在館閣體書法漂亮的背後,難言掩蓋其蒼白無力的尷尬:一方面館閣體也是書法,一方面又沒有任何書法藝術的感染力。

現在有人打著楷書的旗號,為退出歷史舞臺的館閣體書法搖旗吶喊,真不知這是為什麼。真不知中國書法,為什麼要學習館閣體書法。

臺閣是明清翰林院的俗稱,臺閣體書法當然是明清官方文檔書法了。在相對人工抄寫成本最低的時代,採用館閣體書法作為官方文檔,這是對歷史的負責,也是歷史的選擇。

翰林院是明代鴻臚寺原址上,於正統七年(1442)建立的三進院。

退出歷史舞臺的館閣體書法還會死灰復燃嗎

地址就在今天北京長安街路南,是翰林院大學士的辦場所和皇家者公署。

康熙年間重建翰林院,定為正三品衙門。

在翰林院工作的,都是國家最高級公務員的儲備人才。

退出歷史舞臺的館閣體書法還會死灰復燃嗎

清代雍正皇帝說過一句話,非常有代表性。他說:翰林院是“培館閣之才,儲公輔之器”的地方。

這話一點沒錯。國家錄取進士以後,都要在翰林院學習培訓,具體就是做皇帝的智囊,或者負責完成國家重大文化工程。例如修史編書。

明代的浩大文化工程《永樂大典》清代規模空前的《四庫全書》的編纂,都是由翰林院負責完成的。

作為國家文檔生產機器,翰林院擔任的書法工作,也是非常繁重的。

例如,參與《永樂大典》抄寫工作的文檔書寫者就達2169人。估計翰林院是沒有這麼多人。但是,主要工作者和負責人,應該都是翰林院大學士。

退出歷史舞臺的館閣體書法還會死灰復燃嗎

《永樂大典》的浩大文化工程,也是館閣體書法的的樣板工程。

明代永樂、正統年間大學士楊士奇、楊榮、楊溥先後入翰林院和文淵閣,他們抄寫的大量制誥碑版等皇家文檔,以姿媚勻整號稱“博大昌明之體”,這就是館閣體了。

就書法而言,這種字體平平正正,亮麗清爽,作為閱讀文檔字,確實給人以悅目之感。這是沒有商量的。

事實上,把館閣體看作是明清產物,這是不太合理也不公平的。早在唐代宋代,就已經存在館閣體了。

退出歷史舞臺的館閣體書法還會死灰復燃嗎

大家都知道,偉大的唐代詩人李白,有個官本位稱號叫做“李翰林”,李白就是唐玄宗時代的翰林院的翰林。

那麼,李白的書法書法會不會是館閣體嗎?當然不會。

據說,李白為唐玄宗起草過很多詔書,事實上,李白還沒有資格給唐玄宗起草詔書,李白僅僅是翰林院的一名供奉,是翰林院最低一級的官員。

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對,即使李白起草了詔書,那麼,抄寫詔書的仍然不可能是李白。皇帝詔書有一定的書法禮儀要求,是由專門負責書法的官員來謄寫的,包括皇帝自己起草的文件,也要交給專門負責書法的官員謄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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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晚唐筆記作家段式成在《酉陽雜俎》中提到的“官楷手書”,北宋沈括《夢溪筆談》提到的“三館楷書”都是館閣體書法的祖師了。

因為,唐代是一個書法統一的時代,書法也全面進入了楷書為官方標準字體的新時代。在唐代以前不是這樣一個局面,因為書法還沒有完全統一,例如,晉代的《三國志》用隸書抄寫,而不同的文檔,書法的差別都比較大。

宋代繼承了唐代的書法文化統一的傳統,皇家文檔書法當然也是“三館”楷書了。

北宋著名科學家,美學家沈括在《夢溪筆談》中,提到“館閣體”書法評價說:“三館楷書,不可謂不精麗,求其佳處,到死無一筆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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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我們再詳細評價沈括這一段話。首先,沈括對館閣體是讚賞的,只是不以為經得起書法欣賞的推敲而已。

事實上,館閣體書法本來就不是為了欣賞書法而寫的字。

國家文檔需要這種字體,應該說是一種歷史和現實的必然。更沒有必要以書法的標準去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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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很難想象國家文檔書法,是個性很強的“書法”作品,事實上,作為純粹的文檔閱讀讀物,根本不需要所謂的“書法”,而需要的是這種館閣體文檔書法。

因為在印刷技術沒有普及的時代,印刷文字的文檔成本是是非常高昂的。

比如說,皇帝要發佈一個詔令,明天就要實施了,如果人工寫,一夜之間以人力資源,寫一千個都沒有問題,然後快馬送達各地官府。如果雕版印刷,根本不可能一夜完成。所以,館閣體書法,也可以用人工印刷體來形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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館閣體書法,也是科舉制度的需要。

例如,在唐宋時代,都發生過考生給主考官示意自己的字體特徵,來賄賂閱卷官的事件。這種越演越烈的社會風氣,當然對科舉制度的嚴肅性和權威性是一種挑戰,也是科舉制度環節上的一個很大的漏洞。

因此,館閣體像楊士奇楊榮楊溥以及“二沈”(沈度沈粲)書法出現以後,大量學子紛紛模仿,這是因為:

第一

科舉考試的試卷本來就要求“工整”,而不是“書法”,到底怎樣才算工整?人人心理沒譜,既然大學士的書法受到皇帝的親睞,那就以大學士為準了。這樣社會上也自然興起了一股“館閣體”書法的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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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

館閣體書法非常程式化,學習起來,學習成本要“便宜”一些,也就就是說,學起來容易見效。

第三

很容易招人喜歡。學子覺得很有成就感。

所以,到了明代中期的成化、弘治年間,館閣體書法,也越來越僵化,書法家們非常不滿這種淺顯浮躁的書風。

例如文徵明就因為書法問題,沒有考上國家公務員,氣得文徵明老子不考了!一心學習書法繪畫了。

清代當然會沿襲明代的科舉書法,把字寫得平平正正,姿媚勻整,也非常符合科舉制度的需要,同時,也符合文牘文檔流傳的需要。

我們看明清時代的文牘文檔,再也沒有像漢簡那樣潦草的文牘,這說明也是社會在文牘文檔方面的進步。

但是,晚清印刷技術傳入中國,對手工抄錄文檔,以及文化傳播帶來了極大的衝擊和推動。

館閣體書法在文檔中的地位也明顯下降了。

所以,晚清批評館閣體書法的呼聲也高漲起來了。

可以說,自古對“館閣體”書法的好評,僅僅限於在文牘文檔的範圍。出了這個範圍,館閣體書法,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例如前面我們舉例沈括在《夢溪筆談中》批評“三館楷書”“求其佳處,到死無一筆是矣”。什麼意思呢?就是說,館閣體書法,如果認真欣賞他,(一篇作品)從頭到尾,也找不到一筆像樣子的筆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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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說,館閣體書法,根本沒有令人玩味無窮的那種味道,是經不起書法美學推敲的。

八九百年前沈括的一席話,與我的感受完全相同。

前幾天,有個非常欣賞館閣體的書法愛好者,給我發了幾幅《永樂大典》的字,說,這是不是藝術?

我氣得哈哈大笑了,我說,就你這樣的欣賞水平談藝術,太可笑了。你就不看看,這些字認真分析一下,哪裡有一筆經得起推敲?

為什麼當代突然有人提出為所謂的“館閣體”書法正名呢!

為什麼有人大肆鼓吹“館閣體”也是書法?

這是因為,現代已經沒有書法了,我們也非常缺失書法藝術欣賞的教育,所以,對工工整整的書法,感覺就是真正的毛筆字,是真正的“正統”書法。

因為我們普通大眾最容易接受的就是,平平正正漂漂亮亮的書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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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對於書法沒有過高的要求,也沒有欣賞和鑑別能力。

我們一些書法教育工作者,也為了最快速度產生所謂的“教學”成果,就大力學習那種生搬硬套的書法,這種書法的趣味,與館閣體書法不謀而合,所以,就要為所謂的“館閣體”書法正名。

事實上,館閣體就是文檔寫字,與書法沒有關係。歷史上,沒有學習書法以館閣體為經典,館閣體也沒有任何經典書法作品。

館閣體書法,只能寫個楷書,而且是小楷。

現在的館閣體書法家,小楷也不寫了,寫的是大字,但是,寫得跟印刷體一樣,為真正懂書法的不齒。

那麼,書法到底應該是寫館閣體,還是寫書法藝術?

本來,這二者之間是不應該有什麼衝突的,需要寫什麼書法作品,看具體情況而定。

但是,某些人就是要操弄這麼一個議題,來為自己的書法地位辯護。但是,歷史不會倒退,也不會腐朽。

館閣體已經被認為是毫無出息的書法,我們為什麼要繼續毫無出席下去呢?

再說,如果已經有館閣體書法的基礎,只要不是僵化地認為館閣體就是書法的高峰,那麼,繼續深造書法,仍然可以提升自己的書法成就的。

古代館閣體書法家,也不是個個書法都不可取。

像明代館閣體書法的代表人物沈度,他的書法也有一定的可取之處。

只是他的書法,真的趕不上前輩“三宋”之中的宋克。

退出歷史舞臺的館閣體書法還會死灰復燃嗎

所以,館閣體書法也不是絕路上的書法,但是,一味堅持書法的僵化思維,那就是書法的災難了。

明清時代的書法成就,總的來說,沒有元代宋代的書法成就高。

原因就在於師法單一,取法平庸。

我們所謂的“法乎其上”。不僅僅是學習最好的經典大師問題,更重要的是要學習經典的超越精神。

學習經典的樣式是“法乎其上”的選擇問題。但是,選擇不能決定精神。

自古書法批評有學習王羲之甚眾而的王羲之精髓甚微的感嘆。

例如,黃庭堅題楊凝式《韭花帖》一詩說:

世人盡學蘭亭面,欲換凡骨無金丹。誰知洛陽楊瘋子,下筆便到烏絲欄。

對此。我們應該清楚書法的精髓,不僅僅是臨帖,而是要深入精神。

黃庭堅所謂“世人盡學蘭亭面”就是法乎其上的,但是沒有“欲換凡骨”精神,還不是真正的法乎其上。

我們通過學習經典,不是要一個“蘭亭面”而是要“換凡骨”,就是要與大師的精神境界在同一個層面,這就叫“換凡骨”。

一代又一代的“換凡骨”精神,才能創造一個又一個的“烏絲攔”書法。

如果抱殘守缺,不思進取,反而以為自命不凡,這是典型的文化愚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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