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加索說:“我能用很短的時間,就畫得像一位大師;卻要用一生的時間,去學習像孩子那樣畫畫!”
與之相比,關良並沒有用那麼長的時間,就已經被群嘲“畫得像小孩兒”!
這位曾被近代畫壇忽略的大師,以誇張變形的手法,傳神地表現出戲曲人物的情態,成為中國戲曲人物畫的開創者。雖然對他的戲曲人物畫,褒貶不一,褒的說他筆法簡單質樸,極富意趣,貶的嫌他的畫造型幼稚,沒有技法含量。
好在關良並不只是畫“幼稚”的戲曲人物,他早期的“成熟”作品,會讓人明白“畫得像”永遠是“畫不像”的前提。
關良17歲到日本留學,5年間除了接受學院寫實繪畫的訓練,還深受西方現代繪畫觀念的薰陶。閒暇之餘,他賞著馬蒂斯、梵高、畢加索,拉著小提琴奏鳴曲,悄然地在心中埋下了改革的種子。
回國後,關良先後在神州女學、上海美專、廣州市立美術學校教油畫,並和林風眠、徐悲鴻、劉海粟一起被稱為“中國早期油畫四大家”。在與黃賓虹、吳昌碩、潘天壽等人的交往過程中,又開始了中國水墨畫的全面體驗。
到了抗戰時期,物資緊缺加上薪金微薄,關良已難以買到油畫顏料和畫布,材料的匱乏難不倒真心的熱愛,他改用簡單的毛筆和宣紙來畫,並嘗試將西方現代派的繪畫理念與中國傳統水墨畫技法相結合,創作出獨具風格的水墨戲曲人物畫。
關良一生都痴迷戲曲,京劇、崑曲、越劇什麼劇都迷,不僅喜歡看,還喜歡演,通過拜師學藝,京胡、唱、念、做、打都學得很有模樣,曾參演過《捉放曹》,和蓋叫天、梅蘭芳也成為好友。
關良看的戲不計其數,每次都帶著速寫本,邊看邊畫,經過自己的觀察和取捨,將演員最生動,最能體現劇情,最能體現人物性格的矛盾衝突搬入畫面。用簡拙質樸的線條,畫出一個個意趣盎然的戲曲場景。僅蓋叫天的舞臺速寫就積累了一千多張,對人物造型的研究可是下足了功夫。
這些戲曲人物畫一面世,立刻驚呆了民眾,這算什麼畫?歪歪扭扭,和孩子亂塗的一樣!
當時文化部門也對關良的畫褒貶不一,貶的就不多說了,無非就是畫得幼稚、不像畫,這裡我們來看看褒的。
齊白石多次發聲,稱關良的畫是一種創新,且自成一派。
劉海粟稱他的畫“稚嫩有原始美,帶點童趣。”
梅蘭芳認為他在表現方法上繼承了國畫的優良傳統而自成一派,重神似而不求形似。
李苦禪回答學生“關良為什麼不把人物畫得標準些?”的疑問時,將這種畫法叫做“得意忘形。”
郭沫若更親自為他定製潤格,並鼓勵他堅持走自己的創新之路,還為此特作一篇《關良藝術論》:
“關良先生有深固的西畫根底,同時更深入國畫的堂奧,從他的作品中所表現出來的風格,顯然富有一種極大的創作感,他既不願以純粹的西畫以絢其長,更不願以陳舊的國畫作風去倒鑽牛角,他認識中國繪畫內在精神的可貴,同時更深切認識動的熱情奔放的時代精神必須發揚,他以西畫作軀殼,國畫作靈魂,以西畫單純明快堅實濃郁的技巧來表達國畫恬靜灑脫淡雅超逸的神韻,企圖創造一種時代的,前進的,發揚中國傳統藝術精神的新繪畫。但他絕不是“折衷主義”者,因為他的目的在創造。”
所以關良也經常跟自己的學生講,人要走自己的道路,不要跟別人學,要有獨創精神。
對於別人的質疑,他也持包容態度,因為他最初看到印象派繪畫,也認為那些畫毛毛糙糙,就像小孩子畫的,完全沒有美感。
他搞不懂為什麼要這麼畫,究竟好在哪兒?但是他對各派各家的道理都想加以理解,對各種表現手法都想做個嘗試,而不是輕易地排斥或否定。經過反覆研究他們的用筆用色,反覆推敲他們的章法構圖,他終於豁然開朗,從畫幅上粗放、曠野的筆觸中,他看到了畫家的想象和意願。他這一時期的油畫,也顯示出印象派的色彩明麗、用筆粗獷的特點。
關良的畫,沒有苦心經營的企圖,只是遵從內心感受,把自己喜歡的一切,傾注在畫布上。他始終堅持為藝術而藝術,拒絕用畫筆介入現實社會,拒絕繪畫的實用性與功利性。在那個救亡圖存、渴求變革的時代,他的這種純粹的藝術堅持,因為缺少時代意識,而遭到多方質疑。
在時局動盪的十年中,關良因繪畫基本功“不紮實”,被抓到弄堂口臨摹中學生的圖畫課本,他的很多戲曲人物畫也被衝進廁所。
邁進新時代後,關良做的第一件事兒,就是畫了幅畫表達內心的喜悅。
這種天真純淨的性情,使他自始至終都保持著藝術上的純潔性,至始至終都是一位純粹的藝術家。
隨著時代的不斷進步,藝術視野也更加遼闊高遠,近年來關良的畫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作品行情一路飆升,一躍成為藝術市場爭相收藏的對象。
這位獨立於潮流之外的藝術大師,用孩童般的天真,沉浸在他簡單的世界裡,讓畫面變得很不簡單。
關良自己說得好:學畫要進得去,又要出得來!
因為每個藝術家的心裡,都住著一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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