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自由風氣過甚,學生隨意反對示威,蔡元培怒得捲起袖子要決鬥

自清室遜位後,北京大學的自由風氣漸漸養成,慢慢地竟到了“無為而治”的地步。今天的學者說起蔡元培先生實行的“學術自由,兼容幷包”的政策,自然是讚歎莫名,神思悠悠。同樣,當年北大學生的自由生活,大概也會讓今日的大學生羨慕得流口水……

中國的現代大學究竟是不是古時太學的餘緒?贊成或反對都有一套道理說,陳平原先生《老北大的故事》一文分疏得明白。不管怎樣,同是國家最高學府,比較一下“太學”與“老北大”的自由程度,還是一件蠻有意思的事。

以前太學的學規自然也是寬嚴不等。像晚清時“國子監學堂”已成為京師“十可笑”之一,在學監生也徒有虛名,那是談不上什麼學規的。但嚴的時候也嚴得可怕,最典型的莫過於南京北京國子監同立,曾被汪曾祺先生抄入《國子監》一文的明太祖敕諭:

“……敢有抗拒不服,撒潑皮,違犯學規的,若祭酒來奏著恁呵,都不饒!全家發向煙瘴地面去,或充軍,或充吏,或做首領官。今後學規嚴緊,若有無籍之徒,敢有似前貼沒頭帖子,誹謗師長的,許諸人出首,或綁縛將來,賞大銀兩個。……將那犯人凌遲了,梟令在監前,全家抄沒,發往煙瘴地面。欽此!”

北大自由風氣過甚,學生隨意反對示威,蔡元培怒得捲起袖子要決鬥

國子監學堂

真是好威風,好煞氣!想來那時的太學生,都只能“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地活著,委實可憐。只是到了上世紀末京師大學堂創辦時,這種禁迫已是蕩然無存。起初因為多培養在職官吏的緣故,或者還有些天朝威儀,及自清室遜位後,北京大學的自由風氣漸漸養成,慢慢地竟到了“無為而治”的地步。今天的學者說起蔡元培先生實行的“學術自由,兼容幷包”的政策,自然是讚歎莫名,神思悠悠。同樣,當年北大學生的自由生活,大概也會讓今日的大學生羨慕得流口水:

“你愛住在學校裡,可以(只要你有辦法弄到房子)。你愛住在家裡,也可以;你愛和你的愛人同住在公寓裡,更可以。你愛包飯,可以;你愛零吃,也可以……推而至於:你愛上課,可以;你不愛上課,也可以;你愛上你愛上的課而不愛上你不愛上的課,更是天經地義的準可以!總之,一切隨意。”(朱海濤《“兇”“松”“空”三部曲》)

北大自由風氣過甚,學生隨意反對示威,蔡元培怒得捲起袖子要決鬥

北大圖書館

大學自由到這種地步,簡直有點當年柏拉圖學園的風味了,真令人嚮往!可是且慢高興!任何自由都是一柄雙刃劍,你的自由往往帶來他人的不自由。即使北大也不能例外,看看這一段記載:

“老北大的住是非常畸形的……每一間房子每一張床位,全是‘兄終弟及’的,學校當局無力過問。……現象發展的極端,於是常常寄宿舍內住了一大堆校外人,而正牌學生卻不能不住公寓。”

假如你也是當年一位住不上校舍的“正牌學生”,你會不會感到不平?會不會因為“平添了一筆公寓費”以及連帶來的各種麻煩而憤怒?總不能因為年代久遠,連當年的氣憤也成了可資懷念的舊物,就連這引起氣憤的現象也認為是合理的吧?

《北大舊事》這樣一本收集回憶文字的著作,裡面自然是溢美之辭居多,我倒覺得讀的時候,不妨多看看其中一些負面的東西——以往紀念北大的書刊中,還沒有像這樣一本各方面都寫到,而且好壞都說到的。現代大學在中國創立不過百年,中間顛躓起伏又從未斷絕,很多事情還不曾摸索清楚,“寬嚴皆誤”的現象不少。如“五四”以來,學生在革命運動中的作用固然不可低估,但一旦因此就賦予學生運動絕對的合法性,問題也就大了。《北大舊事》中當年的北大學生與蔣夢麟校長的互相指責頗可玩味。蔣夢麟提到“學校的學生竟然取代了學校當局聘請或解聘教員的權力。教員如果考試嚴格或者贊成嚴格一點的紀律,學生就馬上罷課反對他們”,這說的大概是事實。北大講義風潮,起自北大評議會規定學生必須繳講義費,這無論在當時或現在看來都是天經地義的事,然而“數百學生馬上集合示威”,終於把一向愛護學生的蔡元培也激怒了:

北大自由風氣過甚,學生隨意反對示威,蔡元培怒得捲起袖子要決鬥

《北大舊事》

“‘你們這班懦夫!’他很氣憤地喊道,袖子高高地捲到肘子以上,兩隻拳頭不斷在空中搖晃。‘有膽的就請站出來與我決鬥。如果你們那一個敢碰一碰教員,我就揍他。’”(蔣夢麟《西潮》第十六章)

這樣的局面,除了說學生自私無禮外,確實很難找到什麼別的解釋。我並不是要單純為學校當局辯護,但是據今而言,學生由於年輕衝動,往往不會體諒校方的難處,以至於有時好壞不分,連真心愛護學生的教師也一齊反對,非取得“完全自由”不肯罷手。這種現象倘遍及全國,則大學自身的體制就岌岌可危了。在魯迅執教過的浙江兩級師範,連後來被學生豐子愷譽為“像我們的母親一樣”的舍監夏丐尊,都被學生稱為“閻羅”而加驅逐,何況別人?而且,一旦學生真個掌了權,恐怕自己人以前的自由也未必保得住。曹聚仁在《校長姜伯韓》一文中回憶當時浙江兩師的學生自治會反抗官廳時,真是無法無天。但內部竟然有同學向自治會控告另一同學貪睡,每天下午三四點鐘才起床,要求加以懲戒。這就不禁讓人想起法國大革命時的“自由恐怖”了。說到底,“人生而自由,卻無往不在枷鎖之中”(盧梭),評價學生爭取自由的運動時,哈耶克所謂“肯定性和否定性的自由”或伯林所謂“積極自由和消極自由”的提法,並不是排不上用場的。

北大自由風氣過甚,學生隨意反對示威,蔡元培怒得捲起袖子要決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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