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杰:每個人都管好自己,世界就乾淨了

你以為周杰是娛樂圈的人,但周杰其實是藝術收藏圈的人、生活家圈的人,他自己種大米,還收藏各種碑文和人物油畫。朋友們說他是一個認真而且乾淨的人。


周杰:每個人都管好自己,世界就乾淨了

(本文攝影/阿燦)


周杰在酒店安排了一間小會議室,請服務員榨了幾杯胡蘿蔔汁,處理完手頭的電話事務,他又要了兩杯咖啡——“我這次去日本遇到一個90歲的老頭,每天要吃半斤的白糖,攪拌在咖啡裡,身體可硬朗了……”

此時的周杰,像一位熟悉的老朋友,而不是傳說中的“戲霸”和“耍大牌”。

接下來兩個小時的聊天裡,周杰猶如牡蠣,一張一翕間,用最堅硬的殼與最柔軟的肉,試圖與這個充滿砂礫的世界達成和解。

聊到負面話題,他會瞪大眼睛、提高語調,間或用手重重敲打桌面,用一連串的反問嗆得你無法接話。開了防禦機制的周杰,回答問題時會字斟句酌、保留餘地,唯恐哪句不慎又被當成了“把柄”。

提及演戲、旅行和生活,他又變得心平氣和、面露笑容、佛語連篇:“我越活越覺得自己渺小,越活越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是,覺得自己不會演戲,覺得自己淺薄了。”

他也會為自己的率直表示歉意:“我覺得語言要比沉默更有力量才可以說,否則採訪就沒意義了。”


周杰:每個人都管好自己,世界就乾淨了


《北京法源寺》中,寺廟住持曾對康有為說:“個人只有和群體一起沉浮,才能免於被殘忍對待。”周杰非常痛恨這種觀點。

這十多年來,周杰刻意地在大眾視野裡淡化自己,在他的朋友構成中,娛樂圈佔據比較少,更多的是圈外的朋友,像作家、畫家、經濟界人士,以及出家人。與出家人交往,品茶是最常做的事。周杰與田沁鑫導演的合作,也要感念法源寺的緣分。

2015年12月,田沁鑫導演的話劇《北京法源寺》在北京演出,周杰在劇中扮演光緒帝,他隨劇組出席活動頻頻接受媒體採訪。昔日給周杰帶來榮耀的“爾康”如今接近於負資產,“你在意嗎”、“你怎麼看”、“你什麼感受”……關於“爾康表情包”的問題,一個月裡他回答了至少25次。

“哎呀,我就打一個不恰當的比喻,就是你強姦了我,你還讓我回答舒不舒服,這是什麼話嘛。誰生活中這麼教育你的,禮貌你懂不懂啊?他們是拿著《還珠格格》爾康PS的,那是我的角色,嚴格意義上他不是我。他如果拿著我周杰的照片PS,我去告他了。他們拿的都是角色,那個應該瓊瑤去告他。”

其實,被做成表情包的名人並非只有周杰一個,姚明、小S、金星、張學友等人也都在網絡上以各種被調侃的姿態呈現,周杰的大學同學王琳也曾因為瓊瑤劇《情深深雨濛濛》中“雪姨”一角而暴紅網絡。蔡康永曾發過一條微博,截圖他與小S的微信聊天記錄,那是他用了小S翻白眼的表情回覆她:“一時被小S弄到不知該回她什麼,於是順手就拿了她的表情包來對付她本人,哈哈這也太爽了!”

周杰顯然不願迎合:“我覺得娛樂應該分多種方式,什麼層次的人就應該去娛樂什麼樣的東西。可能很多人希望我娛樂吧,但那是別人的意願,不是我自己的意願。”

《北京法源寺》中,寺廟住持曾對康有為說:“個人只有和群體一起沉浮,才能免於被殘忍對待。”

周杰非常痛恨這種觀點:“我們一個人的力量太小了,管不了這個世界,所以只能適應這個世界。”他覺得這種看法純屬騙人與不負責任,“沒有人要去對整個世界負責,每個人都管好自己,那整個世界不也就乾淨了嗎?”

在導演田沁鑫眼裡,現實中的周杰跟“網上的周杰”根本判若兩人,“他誠懇、認真、負責,且乾淨。周杰的乾淨,在人前人後、臺上臺下是一致的。他很乖,柔軟,是一個怪孩子。”

周杰的經紀人李三妹兒和他認識快20年了,兩人是工作搭檔更是朋友,她評價周杰“單純,直接,容易得罪人”。

周杰並不認同自己是一個率性的人。“率性是不經過大腦,張口就說。我不是,我是經過大腦,故意告訴你的。”

這個愛說真話的“怪孩子”養成了娛樂圈中“招黑體質”。網絡上不時會傳出關於周杰的負面新聞,“戲霸”、“耍大牌”、“賭博遭追債”、“車禍逃逸”……就像惡性細胞繁殖一樣,更多的不經考證的負面新聞被好事者炮製。

他的沉默讓真相在眾口鑠金中擺向不可控的深淵。

“這些黑我的人有好幾類,有好事者,有推波助瀾的,有人云亦云的,也有打壓你掃除障礙的,更有無關自己順便踹兩腳的……大家指責你、詆譭你,從另一個角度看,還不是一般人能配得上的呢,誰會去罵一個沒有價值的人?”周杰說。

國家話劇院的李東與周杰相識超過20年:“周杰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特別好,永遠是看起來乾乾淨淨的一個人。他從不會傷害別人,但有時候,你知道,有潔癖就會顯得不夠合群,然後有人就會看不慣他,就故意去逗逗他。”

周杰不喜歡解釋,按照李東的形容,“他即便解釋,也經常解釋不到點兒上”。

周杰說自己35歲之前,還挺愛說話、挺愛跟同學交流的,但這10年來不太愛說話了,平常待在家裡,可能一天說不到一百句話,“任何人都有懷疑別人的權利,任何人也有不解釋的權利。當你有了人生閱歷,你就會依此來選擇生活方式。如果你的內心是乾淨、強大的,你就不會在意外界對你的質疑”。

“我前兩天在日本碰到一位認識了18年的朋友,他當著我的面跟別人說:‘周杰在18年前最紅的時候,就跟我說,這些都是虛的,不要在乎什麼名利,這些都不重要。’你明白我意思嗎,我不是一個很渴望成功、渴望當明星、成為富豪的人,我從小就不想這樣,這不是我的夢想,我最火的時候也沒有得意忘形,我一直是個清醒的人。”周杰說。

“如果名氣和財富對你來說是‘虛’的,那什麼是‘實’的?”周杰回答:“好好生活。”


周杰:每個人都管好自己,世界就乾淨了


與佛門的親近讓周杰成為一個極其自律的人,他有著我們想象不到的“老幹部”式的生活習慣。

這次採訪之前,周杰剛去了一趟日本。

“我不是去買名牌,都是些柴米油鹽醬醋茶之類的。”一年去一次,一次買夠一年用的量,這習慣他保持了10年。

“比如說過濾網,日本人做的過濾網非常人性化,有各種規格,放在水池裡很好用;比如說一次性手套,它的質地很舒服,很合手,我們國內的質地就很容易破,鬆鬆垮垮不合手;還有北海道的昆布,我們叫海帶,做湯味道非常鮮美……”他像個師奶一般對家庭用品如數家珍地分享著。

在《北京法源寺》劇組,從排練場到劇場,周杰都是出了名的暖男。他排戲從不遲到,還常給大家帶紅酒或阿姨自制的點心、芝麻酥糖、燒餅等,劇組的青年演員都親切的叫他“傑哥”。

周杰的朋友、北京匡時國際拍賣有限公司董事長董國強對周杰的“潔癖”也印象深刻。“他有一個試衣間,衣服從棉襖到毛衣到襯衫到T恤,簡直按著季節掛在那兒,比商店還整齊。”

周杰在娛樂圈的“缺席”,不是怕事,也不是怕自己受傷,某種程度上,是為了保護自己桃花源式的私人生活。

與佛門的親近讓周杰成為一個極其自律的人,他有著我們想象不到的“老幹部”式的生活習慣:他6年來“過午不食”,幾乎從不吃晚飯;十多年沒吃過方便麵、薯條、薯片等垃圾食品;不用iPad看劇本,因為傷害眼睛;微博上他常疾呼霧霾的危害和環境保護的重要,給自己和身邊人都買了空氣淨化器,而且定期更換;他以前一天兩包煙,說戒菸第二天就戒了,17年一根都沒再碰過;他注重糧食安全,自己在東北有一大片地,專門種植特供級別的大米,劇組同事都吃過“周先生的大米”。

“難嗎?很難。我做到了,怎麼了?如果你是一件事都做不了的人,你做什麼都難。你總給自己找藉口,你習慣了。所以說在別人眼裡,我是個異類,其實不是。沒那麼難的,你不理解我才覺得難。”

周杰說話開始有些激動,“我不喜歡人家誇我說這人很好很守時,這像在說這人很好他從不吐痰,這不叫夸人。你認為自己做不到就是優點,這是偽命題。我們常會偽命題地做事情,非常糟糕,我們的認知有很大的問題。”

周杰一直都抗拒承認自己是娛樂圈的人:“我根本就沒有行當,沒有圈子。我不是一個侷限性的人,演員只是我人生中一個謀生的手段。人為什麼要分圈子呢?你是文藝界,你是影視圈,不要這麼狹隘吧?我心裡沒有界。我喜歡買油畫就買了,幹嗎要聲明我進了收藏圈呢?然後不買東西了就說我退出收藏界了?我的媽,那這一生好糾結。”

藝術收藏家是周杰另一個鮮有人知的身份。作為一個明星,他跨界做收藏時非常低調,他說他只想好好去欣賞藝術品。“古建築、碑文、碑刻……我從20多歲就開始喜歡這些東西,我喜歡老人家喜歡的東西。”他收藏的第一幅作品是名不經傳的中國字畫,“那是一個在喝酒的布袋和尚,是畫家自己的人生寫照。我很敬仰這樣的人,窮困潦倒卻很有才華。”他輾轉找到那位70多歲的老畫家後,甚至想買下他所有的作品,“其實我想資助他”。

周杰的藏品大多都是人像,各種身份、年齡、神情的面孔:艾軒的名作《西藏女孩》之《殉道者在遠方》、川籍畫家呂欣個人油畫《玉宇澄清萬里埃》、張發志的《紅領巾》、龐茂琨的《村長的女兒》、秦琦的《平庸的表演》,等等。

其中一幅他特別喜歡的作品叫《母親》,畫的是一位六七十歲、非常端莊慈祥的老媽媽,這幅電鍍銅畫背後隱藏了另一個年輕女孩,是老媽媽年輕時的樣子,十幾歲,很漂亮,從年老的她身後走出,又回去。“畫家用兩幅畫就講了人的一生,你看到她現在端莊慈祥的樣子,也看到她曾經年輕的時候,這樣去講人生,太厲害了。”


周杰:每個人都管好自己,世界就乾淨了


周杰自己說,他和光緒唯一相像的地方就是都很幼稚。“你說我是不是幼稚?我就是幼稚。”

《北京法源寺》的上演,讓很多人對周杰“路”轉“粉”,從排練到上演,幾十次的訪談,周杰一次次刷新著固有的公眾印象,在旁人的描述和他自己的表述中,一個“真實”的周杰與光緒帝冥冥中重疊了……從爾康到光緒,一個人的兩極,周杰用了16年時間。

“《還珠格格》和《包青天》,從我的人生里程碑來說,有它的意義,但從我的職業來講,我早就忘了這兩部戲了。我一直都沒斷過演戲,只是觀眾沒有再看到比包青天和爾康更濃烈、印象深刻的角色了。”周杰說。

這些年來,他演的《梅花檔案》成了國產諜戰片的鼻祖,《夜幕下的哈爾濱》中他演的日本人玉旨一郎也讓人稱道不絕。也有劇組看中了周杰的較真,《秘密列車》的製片人乾脆讓他先改一遍劇本,他白天拍戲,晚上不計酬勞地改劇本,把主演的戲份刪了100多場,都是他認為沒有必要的戲。最終,通常觀眾喜歡的他的角色,也是他自己還算滿意的角色。

“你看我為什麼旅行、到處遊歷,你以為我只是玩嗎?這是汲取養料——你沒見過你怎麼演?我接觸金融、接觸藝術、接觸教育、接觸科學、接觸歷史,接觸任何東西都對我豐富自己創作的角色有幫助。你豐富,你的深度不一樣,高度不一樣,演出來就當然不一樣,一比就知道了。我很希望影視行業並不是像他們所描述的只有八卦,我也不希望我們給人家的都是方便麵、炸雞,不要這樣。”

周杰說自己演戲從來都是三方面因素:生存之道;老天賜予的天賦不能浪費;人生的追求,即傳遞真善美的價值觀。他一再堅持,自己不會去扮演負面角色。“我不想傳播負面,因為我會把負面演得很好,人家會信,會覺得這壞人也挺好的。”

田沁鑫說,其實周杰某些方面和光緒有點像,也是曾受到過壓制或者委屈,不被別人理解。而周杰自己說,他和光緒唯一相像的地方就是都很幼稚。他坦承自己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從小到大一直是:“只有完善,沒有根本的改變”。

“理想主義者總會有很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就會失望。我很幼稚地希望,娛樂不是秀恩愛、秀友誼、秀生活,我幼稚地認為,娛樂行業應該自律一點,少一點應酬,多一點自修,多一點學習。你說我是不是幼稚?我就是幼稚,但這就是我的理想。我願意這樣,儘管我失望。”

(文章很長,人生很短,謝謝你看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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