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狗、王源、曾軼可的同場競技,透露出華語流行樂壇什麼問題?

熱狗、王源、曾軼可的同場競技,透露出華語流行樂壇什麼問題?

愛奇藝新節目#我是唱作人#前天開播了。

播完的晚上半夜,節目的總導演、因為《中國有嘻哈》被觀眾熟知的“胖虎”車澈,發了條微博,表示節目籌備了半年,很多藝人被嚴格的賽制嚇退,有人被每週的錄製逼哭(就第一集的嘉賓來看,好像不難猜到是誰……)。最後車澈還說,

“這一次,不止是歌手!”


熱狗、王源、曾軼可的同場競技,透露出華語流行樂壇什麼問題?


看來做了兩季說唱節目,車導也學會了 wordplay:不止是歌手,不止是《歌手》。好巧不巧,音樂類綜藝的老大哥《歌手》,也是在前晚播出了這季的總決賽。

做節目的人把音樂類綜藝簡稱為“音綜”。音綜是個大賽道,也是個老賽道。《歌手》七年了,一直以還原最純粹的歌唱和歌者受人喜愛。它和《中國好聲音》是電視時代音綜的頂峰,過去很多年一直被譽為國內前二的音綜。

“音綜創新難”,其實是很多年的議題了。電視臺綜藝時代本身受限制就比較大,創新的空間較少。從“有嘻哈”風靡以來,也越來越能看到很多老牌節目在尋求創新,去擁抱一些年輕人喜歡的元素。

但從結果上來看,大部分主流音樂節目,還只是從形式上“蹭”一下年輕人,開道光,但骨子裡還是保守的。王以太、那吾克熱、艾熱這樣的新興說唱藝人先後登上了《歌手》,但都是作為點綴出現的。所謂“他火歸他火,我只要穩妥”。

熱狗、王源、曾軼可的同場競技,透露出華語流行樂壇什麼問題?


這裡頭當然有很多很多複雜的原因,洪濤甚至在節目中哭過。同行大多都理解、敬佩他,但觀眾只能感受到結果。《歌手》收視率一季比一季低,每年都傳出洪濤要不幹了。今年但凡在社交網絡上引起一些波瀾,不是和吳青峰有關,就是又不找人家授權就翻唱人家的歌,被鄒小櫻們懟。

相比起傳統主流音樂綜藝的老態龍鍾,包袱更小的視頻平臺們更積極嘗試創新。從今年開始,“愛優騰”的音樂綜藝好像集體進入了“原創季”。不搞明星翻唱、或者素人張口驚呆全場那一套,而是實打實地找一些做原創的音樂人。車澈這個新節目就號稱“藝人必須擁有 7 首沒發表過的新歌,才能登上這個舞臺”。

《我是唱作人》第一集比較有意思的是兩個場景。首先是熱狗 Demo 試唱結束之後,被其他7位選手投到了第一,後來他接受王源挑戰也守住了第一。但幾位選手對熱狗的點評基本就是肯定三連,“很燃很炸很穩”,再就是“有態度”。

甚至高進還表示不太適應,“信息量有點大,上一句還沒緩過來,第五句都說完了”,彈幕裡有人跟上“中老年聽rap的真實感受”。

幾位選手都是華語樂壇裡不同音樂流派很具代表性的創作人。但連他們,在點評一個說唱表演時,都顯得有點不知所措,就更不要說普通歌迷了。實時彈幕基本分成兩派,一派在爭論熱狗和王源到底哪個唱得好,另一派在勸大家用2倍速看熱狗的表演。

這個場景是有點諷刺的。去年 Spotify 發佈的數據告訴我們,Hip Hop 音樂在全地球範圍內已經是最流行的音樂流派了。但華語樂壇的從業者和受眾,並不清楚這個音樂流派現在發展到什麼地步、前沿的人在做什麼探索。當褒獎一首說唱歌曲時,你能聽到的還是那句不鹹不淡、和二十年前如出一轍的“有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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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流行樂壇好像習慣了一種“慣性自糾”。很多時候,一些原創的、新穎的、前沿的、有趣的作品或現象發生的時候,大家都很 high,所有人都嘗試和它進行互動和連接。等熱潮退散了,製作音樂的機構、製造藝人的機構,又迅速把自己調回到最安全但無趣的生產模式,美其名曰“為大眾服務”,怕老百姓“聽不懂”。

聽不懂,可以學習呀。在我們這個音樂課全被數學老師上了的土地上,真正能做音樂教育的並不是學校,而正正就是這些掌握核心資源的創作者、平臺和媒體。

另一個有意思的場景是高進和曾軼可的對談。

高進因為很多“神曲”被人熟知,大壯的《我們不一樣》,小瀋陽的《我的好兄弟》都是他操刀,王建國吐槽他“東北KTV包間裡不唱高進的,一定是外地人”。節目上投票的評審團直接對鏡頭說高進的音樂很土。

他在節目上對曾軼可說了一番非常真誠的話,“我來這個舞臺是代表著音樂上被忽略的那一批人,我是帶著他們的希望來的”,“咱們音樂這個行業裡頭不是所有人都被重視,大家都清楚”。完了問曾軼可,你能理解我嗎?

曾軼可似懂非懂,“差不多吧”,“我覺得……差不多吧,也不是完全理解”。

曾軼可是很難完全理解高進的。她出道10年,雖然早期因為外形和音準被網友群嘲過,但近年來圍繞她的評價基本都是“才華”、“靈氣”。高曉松偏愛她,說她那支筆“簡直就是上帝本人拿著寫的”。

而高進的標籤是“兄弟”、“江湖氣”,強烈的底層男性關懷。他在吐槽大會上自嘲“別人的粉絲都是妹子,我的粉絲都是大金鍊子小平頭”。一個文藝青年和社會大叔之間怎麼達成理解呢?

節目上的這幾個場景很像是我們音樂行業的縮影:我們在音樂這件事情上總是割裂的。創作者之間是割裂的,受眾之間是割裂的,渠道之間是割裂的。

就像生生劃了一條不可跨越的楚河漢界:界線的左側是流量,右側是表達;左側是商業,右側是藝術;左側是高雅,右側是低俗。獨立音樂人覺得自己懷才不遇,流行明星覺得自己被誤解、覺得沒人願意聽他的歌,小廠牌搞巡演賣不出去票,大公司抱怨沒有新人籤。

所有人守著這條死線,唯恐打破這個奇怪的平衡。於是到處都是問題,哪個都沒有答案,最後聚在嘆一聲“靠音樂吃飯真難”,“怎麼現在都沒有好歌聽了”。

但光是嘆氣是沒法讓現狀變好的。“站著說話”是我們這些自媒體、媒體從業者的工作,你們這些音樂從業者不要搶我們飯碗。

要說中國音樂創作者沒有才華,那肯定是一個荒謬的判斷。說中國真正聽音樂的人少,那這麼大的基數放在這呢。怎麼建立一個健康的生產和消費體系,讓好的音樂人被發現,好的作品能被聽到,聽眾也能得到音樂上的成長,而不是華語金曲翻來覆去唱,聽新歌全靠日推和短視頻,這個工作很難,但總得幹。

高曉松很多年前評價音樂選秀節目時說過,“音樂綜藝很火,但是那和音樂行業一點關係都沒有”。那是當時的狀況。站在今天來看,音樂綜藝幾乎已經成為了音樂行業的一個引擎,民謠、說唱、電音的大規模市場普及都是綜藝節目完成的——另外兩個,一個是偶像明星的粉絲,一個是抖音快手。

平臺和資本有了話語權,也就有了責任。《我是唱作人》至少讓品味、形象完全不沾邊的幾個音樂人和明星能湊在一起,較量較量音樂。從這個角度看,繼“有嘻哈”(新說唱)之後,車澈又做了一次挺有價值的嘗試。

《我是唱作人》開播之前有一個“媒體研討會”,邀請了北方公園去參加。說是研討會,其實主要是聽幾位業界專家的意見。開始前我聽到車澈喝著冰美式和人聊天,聊起他最近手上有兩檔節目做前期、一檔節目做後期,忙到“基本上是睡覺都沒法睡了”。但會議開始之後,車澈又打起精神,全程微笑著應對專家們提出的諸如“應該多加入些中國風元素”、“可以採用‘半原創’的形式降低用戶看節目的門檻”這樣的建議。

場景還是挺魔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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