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強:成大事者,都是慾望的主人


吳強:成大事者,都是慾望的主人

第三章

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

是以聖人之治,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常使民無知無慾,使夫智者不敢為也。為無為,則無不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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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很體貼,知道領導者們大道理聽多了不耐煩,講完前兩章形而上的問題後,立刻開始討論“如何以道的原則治理百姓”。畢竟大多數人還是關心實用主義。

“人心亂了,隊伍不好帶呀!”這是領導者最頭痛的問題。《老子》第三章,重點講如何使人心不亂、不爭、不盜。但讀完本章,千萬不要誤以為老子主張的是反智愚民。恰恰相反,老子提倡的是應該簡單做人、安心做事,這是智慧之道。

首先要“不尚賢、不貴難得之貨”,就是不標榜和崇尚賢明,不以難得的財寶為珍貴,簡單講就是不追求名和利。賢字從“貝”,本身就有多財的意思,後來被人們引申為難得的人才。

佛陀認為,慾望是人類一切苦難的根源。老子的看法也類似,所以他說“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但與佛家不同的是,老子強調剋制名譽、地位和財富等社會慾望,而不是人的自然食色之慾。

對人的本能慾望,老子頗有幾分寬容,在他的理想中,人們應該“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把小日子過的美美的就行了,千萬不要談什麼星辰大海,搞什麼大幹快上。

上一章裡,老子闡述了“善、惡,美、醜,高、下”等事物的辯證關係。由此引發的思考是,如果對生存所需之外的名位和財富過於偏執,反而會顧此失彼,讓生活失去重心,引發矛盾、爭奪,慾壑難填,會使人做出喪失底線的行為。

領導者的喜好是大眾行為模式的指揮棒,“楚王好細腰,宮女多餓死”。領導者崇尚和看重什麼,下屬就會追求、爭奪什麼。

如果一位領導者總追求社會上的各種榮譽、職務、總愛炫耀名牌手錶和限量版豪車,卻要求下屬們踏踏實實做人、勤勤懇懇做事,這不現實。“以身作則”才是領導者影響他人的第一要務。

也許你會問,如果人們失去了慾望,那工作誰來幹?隊伍怎麼帶?經濟怎麼發展?

老子給出的答案是: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這才是真正有智慧的領導者該做的事。當然,律人的前提是先律己。

所謂“虛其心”,不是讓人們心靈空虛,成天熱衷於看小電影。老子所說的虛,是“致虛守靜”之虛,要人們斷了妄想憂慮,保持心靈的安寧與潔淨。

而“實其腹”就是生活富足、填飽肚子。人們都說這個社會很浮躁。什麼是浮躁?有位朋友告訴我,浮躁是慾望與現實的差距,根源在於匱乏。但如果慾望永無止境,匱乏則總填不滿。因此,“虛心”是“實腹”前提。

“弱其志”是指意志柔韌,甚至心無大志、甘於平凡。不要小看平凡,一個人願意把平凡的工作做好,把平凡的生活過好,就很不平凡。而且,大部分人註定會一輩子平凡,如果“成功”才是人生價值的標準,那豈不是大部分人的生活都失去了意義?

“強其骨”從字面上看,就是骨骼強壯,東方的健康觀講“血融則骨強、骨強則髓滿、髓滿則神旺”,骨強代表身體健康。骨強還有另一層含義:一個人有擔當、有原則,不懼怕任何困難,被稱為“有骨氣”。

老子對於人類的進步論,持保留意見。也許他看到,這個世界上大部分問題,都是充滿慾望的所謂聰明人搞出來的。所以老子主張“常使民無知無慾”,希望人們沒有詭詐的智巧,沒有爭奪的慾望,質樸實誠,這樣的人有福。

如果人們都能變得內心寧靜、生活富足、意志柔韌、身體健康且有骨氣,都能讓自己平凡的生活過的誠實而自律,不沉迷慾望,豈不是很美妙?在這樣的群體中那些投機取巧的聰明人,就沒有市場,不敢尋釁滋事,此所謂“智者不敢為也”。

領導自律淡定,民眾質樸富足,是非消失殆盡,這樣的社會還需為如何治理擔心嗎?而做到這些的根源,在於領導者沒有特別的偏好、主張和慾望。

自然界萬物生長最繁榮的地方,往往人跡罕至。這是因為人類的無為,為大自然的作為留出了巨大的空間。領導者應該效法自然,以靜為動、以退為進,不折騰,留出空間讓百姓自生自在、自我發展。這就是“為無為,則無不治”。此乃聖人之治,非常高的境界。

吳強:成大事者,都是慾望的主人

第四章

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或存。吾不知其誰之子,象帝之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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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了一些實用主義的東西,老子又回過頭來討論“道”是什麼。在老子看來,道之體無形無相,看不見、摸不著,但卻實實在在。只有品味到了道,才能聽得懂他想表達什麼,才能真正理解他那些看起來不著調的領導理論。

所以,他不怕你嫌麻煩,還是要囉嗦幾句。

道衝,而用之或不盈。

衝,不是指從什麼地方衝出來。“衝”的古字為“盅”,指器皿的中間部分,也就是虛空。老子的意思是大道無色無形的,它不是一種客觀的、可測量的存在。但這個虛空的存在,又並非一無所有,它蘊含著無窮的可能性,發揮著極大的作用,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這個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虛空之道,究竟是什麼樣子呢?老子用了“淵、湛”兩個字形容它。

淵兮,似萬物之宗。淵是由川流沖積出來的深潭,有些還與地下河連接,這在古人看來就是深不見底。這個字被老子用來形容“道”深遠、神秘而不可測。但老子又依稀地感覺到,世間萬物的起源,就來自這個深不可測。

湛兮,似或存。“湛”字的本意是舀一勺甘甜的美酒,原來是形容生活沉迷於安逸之中,後來變成一個形容安靜、澄寂、深、清澈的形容詞,比如精湛、湛藍。老子說,“道”真是清澈、澄寂啊,簡直和透明的玻璃窗一樣,雖然真實存在,卻又隱而未形。

作為三維動物,我也很難理解這種“既不存在、又是確實存在”的狀態。但這就是道的奇妙之處:不在,又無處不在;不為,又無所不為。

這兩句中間還有一句“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意思是:不露鋒芒,消解紛擾,含斂光耀,混同塵世。這段話出現在這裡,實在比較唐突,很多學者考證後,都斷定這是早在戰國時期形成的錯簡,它本該被放在第五十六章,我們在此不深究。

再看看“淵兮,似萬物之宗;湛兮,似或存。”把它們放在一起,的確舒服多了。

吾不知其誰之子,象帝之先。這是要說明“道”的來源和出處,任何事物都需要有一個出處,“從哪裡來的”永遠是最基本的哲學問題。它意思也很簡單:我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不知道生產它的是誰,它似乎就是有形之始、天地先祖。也就是說,道不是被什麼產生,它產生一切。

《聖經》中也有類似的表達。《聖經·出埃及記》第三節中,上帝在摩西面前顯現,並要讓摩西帶話給以色列的百姓。摩西問上帝如何告訴他們上帝叫什麼名字,上帝對摩西說“我是自有永有的”,這句話的英文原文是“I AM WHAT I AM。”全部用大寫字母。這是聖經中神的專用自我介紹——我就是我,不是誰的兒子,我是那個自有永有的存在。

道是脫離形式的存在,所以被稱為“形而上”。但形上的道卻能落實到生活和物質層面,成為事物的發展規律,成為人們的生活準則。人們經驗可感知層面的“道”就是“德”,遵道而行就是德行,《道德經》就是從各個角度對道之體與德之用的深度討論。

老子五千言,八十一章《道德經》中有三十七章談到了“道”,但每次的意義和內容又不盡相同。我個人的理解,道是介於哲學、科學和宗教的終極存在,至今為止還不能被人們完全認知。但這份未知,值得人們去敬畏。

吳強:成大事者,都是慾望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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