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傳》記載此二人,想要講述心靈雞湯,可惜歷史卻不是雞湯文!

公元前548年,齊國權臣崔杼設下陷阱,殺死了齊莊公。隨即,崔杼在齊國國內展開了一場血腥屠殺,忠於齊莊公的大臣只要落到崔杼手中,紛紛被殺。為此,齊莊公黨徒紛紛向他國逃竄。盧蒲癸因此逃往晉國,王何則逃亡莒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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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股逃亡大軍中,還有齊莊公的兩位親信大臣:閭丘嬰與申鮮虞——兩人也駕同一輛車逃亡。在登車時,閭丘嬰用帷幕綁束著老婆就帶上了車。申鮮虞一看,極為不高興,一把就把她推下了車,譴責道:“國君昏庸不能匡正,危險不能拯救,死了又不能從死,卻只知道救自己老婆,出去後誰會接納我們?”

被申鮮虞這麼一罵,閭丘嬰也就不好意思再把老婆帶上,只得單獨逃亡了。當兩人駕車逃至弇(音演)中峽谷時,天色已晚。這時,申鮮虞突然就停下了馬車,準備就地休息一晚。見此情形,閭丘嬰急得大叫:“崔氏和慶氏可正在追捕我們!”申鮮虞卻漫不經心地答道:“一對一,誰怕誰!”弇中峽谷道路狹窄,只能容下一輛戰車通行。因此,敵人來追,也只能與他們一對一決戰。齊莊公好勇,申鮮虞與閭丘嬰二人既然是齊莊公親信,想來也是身手不凡。所以,申鮮虞才敢這麼拿大,顯得毫不畏懼。

說完,申鮮虞餵過馬後,枕著馬轡頭就矇頭大睡過去了。

第二天一早,兩人駕車走出了弇中峽谷,這時道路已經平坦寬闊起來。可這時申鮮虞猛然間臉色大變,急忙催促閭丘嬰:“打馬快走!崔、慶兩家人多勢眾,不可阻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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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上,兩人再也不敢停下休息,快馬加鞭,迅速逃到了魯國。到魯國後,申鮮虞才在郊野僱用了僕人,開始為齊莊公服喪。

由申鮮虞逃亡的過程可看出,他在危急時能保持頭腦清醒,具備決斷力,而且能隨時權衡利弊,又知禮而識大體。這樣的人才,到哪都能得到重用。公元前546年冬,楚康王得知他出逃在魯,便將他禮聘到楚國,擔任右尹。


公元前545年,齊國慶封殺死崔杼得以執掌國政,逃亡至魯國的閭丘嬰趕緊回到齊國,與老婆團聚。不到一年,齊國四大家族欒、高、陳、鮑又聯手殺死了慶舍,驅逐了慶封,得以把持齊國國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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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慶之亂終於結束,齊國政壇也慢慢恢復了平靜。然而,權力鬥爭卻永遠都不會消失。

自從齊靈公執政後,世襲上卿高、國二氏遭遇公室刻意打壓,地位大大下降,取而代之的是崔氏和慶氏。崔氏與慶氏倒臺後,欒、高、陳、鮑四家崛起。這其中,新興的高氏家族為齊國公族,與傳統世襲上卿高氏家族並非同族人。

齊國大夫高止,是世襲上卿高氏後裔。高止為人,凡事喜歡自行其是,又喜歡將功勞據為己有,這自然引發新興欒氏與高氏的高度不滿。公元前544年9月,欒氏的子雅與高氏的子尾聯手,把高止驅逐到北燕國去了。

世襲高氏在齊國也是有數百年曆史的大氏族,雖已沒落,但根基仍在。因此,他們絕不甘心就這麼輕易認輸。

同年冬,高止之子高豎就佔據了盧邑(山東長清西南),發起了叛亂。齊國大氏族之間的權力鬥爭,卻意外地引出了本文主角之一:閭丘嬰。為鎮壓高氏叛亂,10月底,齊景公委以重任,讓閭丘嬰率軍平叛。閭丘嬰剛回國一年,就能獨立帶軍出征,足見齊人對他能力的高度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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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閭丘嬰率大軍圍城,高豎頓時頗為慌張,便提出一項條件求和:“如果能讓高氏在齊國有後,願意將盧邑交還給國君!”見這項條件並不過分,齊景公就順勢將高傒曾孫高偃立為高氏家主。高豎得知這消息後,也遵守協定投降,交出了盧邑,自己則逃到晉國去了。

閭丘嬰雖然沒有率兵攻城掠地,但是不戰而屈人之兵,更顯其軍事指揮能力之強。當年駕同一輛車出逃的兩人,一個被楚人請去擔任右尹,一位回到齊國被委以重任,足見齊莊公用人還是有獨到之處。只可惜,齊莊公的行為不端,害死了他自己。


閭丘嬰與申鮮虞二人,在他們出逃時已足見其性格差異。閭丘嬰為人戀家,捨不得家中嬌妻,所以連出逃都想帶著老婆一起走;申鮮虞為人卻是乾脆利落得多,無牽無掛,果斷決絕。因此,出逃後申鮮虞就不願再回齊國,而是遠赴異國他鄉;但閭丘嬰戀家情節濃厚,出逃後不久,還是回到了齊國。

但不可否認,兩人都頗有才幹,否則不會這麼被齊、楚兩個大國如此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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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人過於有才,往往也不是好事。小池塘內容不下大魚,小山中養不了老虎。申鮮虞在楚國大有用武之地,可閭丘嬰回到齊國只不過顯露了這麼一次才幹,已經讓人生出了戒心。

閭丘嬰率軍圍攻反叛的盧邑,兵不血刃讓高豎主動獻城,這對齊國公室來說當然是件大好事。可齊國國政目前是掌握在四大家族手中,國君漸漸就有被邊緣化的危險。閭丘嬰為公室作出了這麼大貢獻,卻不黨附四大家族中的任何一家,難免讓四大家族之人忌恨。

因此,在閭丘嬰伐盧成功之後,高氏家族的子尾就對他頗為忌憚,一直想法設法要謀害他。

公元前542年,子尾突然命令閭丘嬰去攻打魯國陽州(山東東平北)。齊、魯之間常年互相征伐,爆發戰事並不為怪。閭丘嬰也不覺有異,立刻聽命而往。

魯人立刻派軍前往支援,並質問齊人為何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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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閭丘嬰反應過來,子尾就將黑鍋扣到了閭丘嬰頭上,將他殺了、以應付魯國人!閭丘嬰屬下工僂灑、渻灶、孔虺、賈寅等人見勢不妙,紛紛逃亡莒國。在殺死閭丘嬰之後,子尾又發威,將公族群公子趕出了齊國。

殺了閭丘嬰後就驅逐群公子,足見高氏目的就是想削弱齊國公室。閭丘嬰作為維護公室力量的中堅分子,被陷害致死也就毫不冤枉了。

不明不白地死在權力鬥爭的漩渦中,閭丘嬰當年回國的抉擇錯了嗎?


齊國政治環境惡劣,讓選擇回國的閭丘嬰死於非命。

對比之下,申鮮虞就顯得高明許多。在楚國這座深山老林當中,臥虎藏龍之輩豈在少數!申鮮虞選擇到楚國為官,自然更為聰明,也更能發揮自身才華。申鮮虞的幹練、果決與識大體,讓人們對他的前景更加看好。

可惜,好景不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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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546年冬,楚康王召申鮮虞至楚。相比於父親楚共王,楚康王用人更為開放,啟用了不少異族人士。申鮮虞被聘為右尹,楚康王也顯然是準備重用他。然而,楚康王卻突然於公元前545年12月去世了。不久後,楚國令尹子木也隨之去世。

楚康王去世後,其子郟敖繼位為君。郟敖即熊麇(音群),郟敖之稱,是因為他葬在郟地,因此得號。熊麇之所以沒能得到諡號,是因為他的王位四年後被人給篡奪了。篡奪他王位之人,不是別人,正是他親叔叔王子圍。

郟敖繼位為君後,王子圍則代替子木,出任令尹,實際控制了楚國國政。

王子圍為人,心胸狹隘、妒賢忌能。公元前547年,王子圍曾與楚將穿封戌爭功:明明是穿封戌俘獲了鄭將皇頡,他卻大言不慚地聲稱是自己俘獲的,還在眾人面前鬧了起來。最後,在伯州犁上下其手掩護之下,王子圍成功地冒領了這項功勞!

這麼一位心胸狹隘的王子把持楚國國政,能有什麼結果,可想而知:王子圍剛上任一年,就將大司馬蒍掩殺死,侵奪其家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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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楚國,司馬是僅次於令尹的要職;蒍掩本人,又出身於楚國名相孫叔敖家族。王子圍敢於隨意殺死這麼一位重臣,對於毫無根基的申鮮虞又會有什麼好樣?申鮮虞能到楚國,是因為楚康王欣賞他的才能。但心懷異志而又心胸狹隘的王子圍,對於身邊任何有才能之人都極為忌憚。因此,即便王子圍沒殺申鮮虞,也決不會讓申鮮虞在右尹的位置上呆多久。《左傳·昭公元年》記載,此年楚國右尹已經換成王子幹。這時,距離申鮮虞來到楚國也才不過五年。很可能在王子圍當上令尹那年,就已經將申鮮虞給撤換了。這意味著,申鮮虞作右尹最多也就兩年時間!

申鮮虞這樣的結局,又會比閭丘嬰好到哪去?


一同出逃兩人性格的不同,決定了他們對於未來道路的選擇不同。

閭丘嬰逃亡時不忘攜妻,證明了他是一位戀家之人。因此,即便是逃亡至異國他鄉,他後來還是選擇回到齊國。回國之後的閭丘嬰雖然得到了重用,卻在齊國公室與大氏族之間的權力鬥爭中無力反抗,最終死於非命。

申鮮虞為人幹練、果斷而識大體,因此在當時“超級大國”楚國謀得了右尹之位。可惜,他的運氣也同樣不好。才到楚國一兩年,欣賞他的楚康王就不幸去世,妒賢忌能的王子圍掌控了大權。在王子圍統治之下,申鮮虞這種個性鮮明的人才,能保住自身性命已是萬幸。雖然史書中並未記載申鮮虞的最終歸宿,但可肯定失去了右尹之位後,他已很難在楚國立足。

《左傳》記載此二人,想要講述心靈雞湯,可惜歷史卻不是雞湯文!

《左傳》記載申鮮虞與閭丘嬰二人事蹟,原本是想講述一心靈雞湯故事。可惜歷史卻不是雞湯文:不同性格的兩位人才,在亂世之中作出了不同的選擇,結局卻同樣淒涼,實在令人惋惜!難道這就是亂世下小人物的必然宿命嗎?

回過頭看,如果申鮮虞與閭丘嬰在齊莊公生前能好好輔佐,不要讓他走上自我毀滅道路,也許他們的人生都會有很大不同。申鮮虞出逃時說的話,證明他已經意識到了這點。

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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