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奧斯卡最佳影片幾乎是毫無爭議地花落《綠皮書》，人們讚美它節奏的明快，主題的深刻，切入點的巧妙，當然還有主演的精湛演技。一時間，《綠皮書》成了人們熱議的話題。
而我卻想起了一本“黃皮書”。這本書的故事同樣發生在20世紀60年代的美國，同樣講述了種族主義嚴重的南方黑人遭受的不公，同樣切入點巧妙，同樣獲獎無數。不同的是，“黃皮書”的故事比《綠皮書》要殘酷得多。它就是——
殺死一隻知更鳥
青年湯姆每次經過尤厄爾家時，那家的女兒瑪耶拉總是以家務繁重為由請湯姆去幫忙。善良的湯姆每次都會欣然允諾，分文不收。而有一次當湯姆再一次應邀幫助瑪耶拉的時候，瑪耶拉居然試圖勾引已經結婚成家的湯姆。兩人推搡期間被瑪耶拉的父親看到，她突然反咬一口誣告湯姆強姦。湯姆就此入獄，被判死刑。
荒誕嗎？很荒誕，荒誕到你幾乎難以想象這樣的故事曾經發生在一向標榜自由民主的美國。而真實嗎？太真實。因為這一切的成立的前提都是因為瑪耶拉一家是白人，而湯姆，很不幸，是位黑人。
《綠皮書》中的黑人音樂家儘管在歧視嚴重的南方遭遇到很多不公的待遇，不允許夜晚出行，不允許試西裝，不允許在餐廳就餐。但他終究是一個上流社會的黑人，當他被惡意關押在監獄時，他有能力打電話自救。
當湯姆就沒這麼幸運了。他不但是黑人，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底層黑人。他的善良不但沒有為他贏得尊嚴，反而將他送進地獄。而尤厄爾一家呢，儘管人們都知道他們一家人是什麼德性，儘管人們都知道真相，但真相和法律在世俗面前是那麼軟弱無力，沒有人敢與之抗爭。
當然，說沒有人是不準確的，因為湯姆還是遇到了一個敢於反抗的勇士，律師阿蒂克斯。但儘管我們敬佩阿蒂克斯的勇氣，對湯姆來說，卻很難說清是幸運還是不幸。阿蒂克斯給了湯姆希望，可這希望的螢光太微弱了，難以照亮陷入絕望的湯姆的世界。希望和絕望輪番揉絞他的心，他終於崩潰了，在一次破釜沉舟的越獄中永遠失去了生命。
這樣的題材在美國作品中並不鮮見，但與眾不同的是，《殺死一隻知更鳥》從頭到尾是以阿蒂克斯小女兒的視角來描述的，總算是沖淡了作品中那層沉重的令人難以呼吸的壓抑氣氛。
孩童的眼睛是純淨的，可當在法庭上，阿蒂克斯用他強大的辯護技巧向眾人證明了湯姆的無辜，湯姆最終依然被判有罪時，孩子的眼睛第一次因為難以言說的悲傷情緒蓄滿淚水。你以為孩子們的世界被顛覆了，可無數黑人和有良知的白人對阿蒂克斯表現出無與倫比的尊重，又使你再度相信，雖然現在世俗依然強大地不可撼動，但總有一天，也許就是等這些孩子們長大的時候，法律和正義終究會回到人間。
因為表現形式不同，《殺死一隻知更鳥》要比《綠皮書》展開的層面更廣。電影的節奏感要求《綠皮書》必須要在有限的時間裡儘快突出矛盾，而《殺死一隻知更鳥》則更有餘裕地講述了當時美國南方小鎮的方方面面。你會看到脾氣古怪不討人喜歡的杜博斯太太，看到代表當時傳統南方女性的亞歷山德拉姑姑，看到籠罩在傳說中的怪人拉德利。在與這些人的相處中，孩子們逐漸明白，善惡好壞，並不能將人一概而論。就像黑和白，並不是區分好人壞人的唯一標準。
今天，當我們走在紐約街頭，時代廣場上依然有黑人會莫名對著你來一句：“Don't be afraid of black people.”好像只有這時，我們才能看到這個繁華融洽的國度下似乎還殘存著陰暗一角。阿蒂克斯曾對孩子們說，知更鳥只知道唱歌，其他什麼也不做，因此殺死一隻知更鳥就是罪孽。其實何須殺死，使知更鳥不再歌唱，某種程度上對知更鳥來說就是扼殺。
願人間不再有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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