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維:人間不值為哪般,滄海有道去經年

寫在前面

最開始接觸王國維,是因為《人間詞話》,想想還是高中的時候,語文老師給我們講“人生三境界”,或許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從王國維開始,讓我真正喜歡上了詩詞。

當時我更多的關注點在《人間詞話》的詩詞,而非王國維這個人,對其生平了解不多。正好趁此機會,一起了解王國維何許人也。

王國維:人間不值為哪般,滄海有道去經年


王國維:

王國維(1877.12.3-1927.6.2),字靜安,又字伯隅,晚號觀堂(甲骨四堂之一),諡忠愨,浙江杭州府海寧人。

1877年12月3日(清光緒三年十月二十九日),王國維出生於浙江杭州府海寧州城,海寧王氏因祖上抗金名將王稟追封為安化郡王,其孫王沆承襲,是為安化王氏南遷始祖,王國維就是王沆二十九世孫。王家世代書香,家學淵源,王國維之父王乃譽精於書畫、篆刻、古文詩詞,對兒時的王國維有很大影響。

1882年,6歲的王國維入私塾,師從潘紫貴及陳壽田等人,接受啟蒙教育,主要涉獵傳統文化領域。

1886年,王國維舉家遷居城內西南隅周家兜新宅。

1892年,入州學,參加海寧州歲試,以第二十一名考中秀才,同年赴杭州應府試未取,隨後一年再次應試依然不第。

1894年,入杭州崇文書院,按照傳統學子的必經之路,此時的王國維應把精力放在應試準備上,可是他卻在博覽群書中對史學、校勘、考據之學產生了興趣。中日甲午戰爭爆發以後,王國維開始接觸西方文化科學,王國維想要到日本留學,無奈“家貧不能以資供遊學”。

1895年,遵父命“成家立業”,取了莫氏為妻。王國維十四歲便以“海寧四才子”名震鄉里,王、莫兩家也就早早定了親,此時的王家家境已大不如以前,王國維自己也到沈家當了一名塾師。

1898年正月,王國維終於踏上赴上海求學之路,入《時務報》館,第二年二月,入羅振玉所辦東文學社。在《時務報》接觸維新人士歐榘甲,在東文學社師從藤田八豐、四崗佐代治,學習日文、英文及數理等課程。

1901年秋,王國維在羅振玉、藤田、田剛的幫助下,赴日本東京物理學校留學,次年即因病返回,8月赴武昌農學校任譯授。

1903年,王國維在羅振玉推薦下任教於南通師範學校、江蘇師範學堂,主攻哲學,研究康德、叔本華、尼采哲學,兼英法諸家,結合先秦諸子及宋代理學,又攻西方倫理學、心理學、美學、邏輯學、教育學,所譯心理學、邏輯學名著有開拓之功。

1907年,王國維隨羅振玉入京師,任學部總務司行走、圖書館編譯、名詞館協韻等,期間著《人間詞話》。這年夏天,妻子莫氏因難產病危,王國維返回家中,不久莫氏就撒手人寰,王國維悲痛欲絕寫下《點絳唇·屏卻相思》悼念亡妻:

屏卻相思,近來知道都無益。不成拋擲,夢裡終相覓。醒後樓臺,與夢俱明滅。西窗白,紛紛涼月,一院丁香雪。

妻子去世後留下三個兒子,最大的才九歲,最小的還不滿三歲,只得將孩子留給繼母葉太夫人撫養,可第二年年初,葉太夫人也病故。三個孩子又無人照料,家中事務也無人料理,由原配妻子莫氏母親莫太夫人出面,將一遠房親戚潘氏為王國維做媒續絃。與潘氏完婚後,很快就攜眷北上返京,在宣武門內新簾子衚衕租賃房屋住下。

1911年,辛亥革命後,王國維攜全家隨羅振玉東渡日本,以前清遺民自居。因有羅振玉的幫助,王國維才得以靜下心來做學問,其研究方向也由哲學、文學轉向經史、小學。協助羅振玉整理大雲書庫藏書,得以窺其所藏彝器及其他石器拓本。王國維以古文字學為基礎,研究古代歷史,開創“二重證據法”,此期間從古器物到古代書冊、服裝、建築,各方面皆有涉及,著述極豐,所著《宋元戲曲考》是中國最早的一部關於戲曲歷史的書籍。

1916年,王國維接受上海著名猶太富商哈同聘請,回上海任倉聖明智大學教授,編輯學術刊物,並繼續從事甲骨文、考古學研究。又為藏書家蔣汝藻編《密韻樓書目》,並參加纂修《浙江通志》。

1917年,著《殷周制度論》。

1922年,終於接受北京大學國學門通訊導師,第二年由升允舉薦,與羅振玉、楊宗羲、袁勵準等應詔任清遜帝溥儀“南書房行走”,食五品祿。王國維得以窺見大內所藏秘籍,曾檢理景陽宮藏書。

1924年,馮玉祥發動“北京政變”,溥儀被驅逐出宮。王國維引為奇恥大辱,憤而與羅振玉等前清遺老相約投河殉清,因家人阻攔而未果。

1925年,王國維出任清華研究院導師,此後治學轉入西北地理及元史。與梁啟超、陳寅恪、趙元任稱“清華四大導師”,王國維任經史小學導師。

1926年,年僅27歲的愛子王潛明突然病逝,王趕往上海料理後事,在媳婦去留問題上與親家羅振玉發生矛盾,二人斷絕來往。

1927年,北伐軍打到北京城外,終於6月2日留下遺書“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經此事變,義無再辱”,自沉頤和園昆明湖,葬於清華園東,後遷至福田公墓,終年51歲。

王國維:人間不值為哪般,滄海有道去經年

清華學校國學院畢業證書


寫在結尾

對於王國維先生之死,歷來爭論頗多,大抵有“殉清”、“殉文化”、“負債”、“悲觀厭世”、“不可明說”等說法,我更傾向於多種原因皆有,只不過某種原因恰好成為了契機而已。

先生死意已決,並非一時想不開,而是深思之後的行為。我們來看一處細節,先生死之前的一天,也就是6月1日,恰好是國學研究院第二班畢業,中午還參加師生敘別會,午後先生還去拜訪了陳寅恪。“北京政變”之時,死意已生,只是那次並沒有如此決絕,因家人阻攔之下也就放棄了。所以說,先生為“殉清”而死確實是有的,之後又埋頭於學術文化,多有著作出世,也就是說如果先生依然有心學術,斷然不會又有死的念頭,亦或不那麼強烈。就學貫中西的先生而言,面臨朝代更迭,欲效仿伯夷叔齊,恐也是一時意氣,稍有阻攔也就不了了之,故而之後“殉文化”之說得以佔據主流。

至於“負債”之說,我認為最次之,在先生心裡恐也分量不足,與亦師亦友的羅振玉交惡,或多或少卻有介懷。

正值國民革命軍北伐之際,北京城隨時可破,時局動盪。“不可明說”或許成為先生死意已決的契機,在先生看來學術文化應遠離廟塘,更不能為“肉食者謀”,或被其利用,方能有一隅之地,而當時社會變革之際,各種“運動”此起彼伏。再加上先生性格憂鬱,對於很多人說的“悲觀厭世”不敢苟同,悲觀是有的,絕非厭世,相反是對局勢有所洞悉,對自身前途命運擔心的同時,更為天下人的命運擔憂,徒感無望,讓先生死意復生,最終投了昆明湖。

王國維先生的死,不論原因如何,都標誌著那個時代的終結,躍下時昆明湖的漣漪至今仍在激盪。


附錄:

1.遺書封面“送西院十八號王貞明先生收”,內容全文:

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經此事變,義無再辱。我死後當草草棺殮,即行藁葬於清華塋地。汝等不能南歸,亦可暫移城內居住。汝兄亦不必奔喪,因道路不通,渠又不曾出門故也。書籍可託陳吳二先生處理。家人自有人料理,必不至於不能南歸。我雖無財產分文遺汝等,然苟謹慎勤儉,亦必不至餓死也。

2.1928年6月3日,清華立《王國維先生紀念碑》,碑文由陳寅恪撰,林志鈞書丹,馬衡篆額,梁思成設計,碑銘全文:

海寧王先生自沉後二年,清華研究院同人鹹懷思不能自已。其弟子受先生之陶冶煦育者有年,尤思有以永其念。僉曰:宜銘之貞珉,以昭示於無竟,因以刻石之詞命寅恪。數辭不獲已,謹舉先生之志事,以普告失下後世。其詞曰:士之讀書治學,蓋將以脫心志於俗諦之桎梏,真理因得以發揚。思想而不自由,毋寧死耳。斯古今仁聖所同殉之精義,夫豈庸鄙之敢望。先生以一死見其獨立自由之意志,非所論於一人之恩怨,一姓之興亡。嗚呼!樹茲石於講舍,系哀思而不忘。表哲人之奇節,訴真宰之茫茫。來世不可知者也,先生之著述,或有時而不章;先生之學說,或有時而可商。惟此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歷千萬祀,與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

3.《人間詞話》人生三境界:

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斷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此第三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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