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席地而坐》:前已無通路,後不見歸途

說來也巧,第55屆金馬獎頒獎的當晚,我突然心血來潮找朋友要了《大象席地而坐》的資源,幾個小時後,這部電影在金馬獎上“封神”。於是我在第二天用了一整晚的時間看了這部電影,是的,一整晚,因為這部電影的時長達到了230分鐘。

《大象席地而坐》:前已無通路,後不見歸途

雖然這部電影的時長非常長,但講的事情卻非常簡單,在這230分鐘裡,四個人物因為不同的事情而產生聯繫,走過了自己生命中普通的一天,但又因為一個真假難辨的故事,他們又把這一天過成了最不普通的一天。

“滿洲里動物園,有一隻大象,它他媽整天就坐那兒,可能有人老拿叉子扎它,也可能它就喜歡坐那,不知道,然後很多人就跑過去抱著欄杆看,有人要扔什麼吃的過去,它也不理。”於城坐在那裡,講著這段沒頭沒尾的荒謬故事,在“大象席地而坐”的故事中,片中的幾位角色也相繼出現,像故事中的大象一樣,愣愣的坐在那裡。最後出現的,是主角韋布。

《大象席地而坐》:前已無通路,後不見歸途

全片中的四個角色:於城、韋布、黃玲和王金。四個人包含了老年、青年和少年,也包含了男性和女性,但不管是在哪個大群體中,他們都是最邊緣的那一類人,他們是塵埃,他們是渣兒,在這個世界上,沒人會給他們憐憫和愛,哪怕是至愛親朋、父母子女,對待他們的也都是惡語相向和拳打腳踢。整部電影給我的感覺就像是萬能青年旅店的那首歌《十萬嬉皮》,歌裡唱到“前已無通路,後不見歸途”,《大象席地而坐》裡的諸人,也是如此。

片中的四個角色,雖然都是底層邊緣人物,但他們邊緣的原因卻不是因為身處底層,而是因為雖然身處底層卻有著一定的清醒,這便很痛苦了。在片中我們也可以看到其他底層角色,他們就沒有這四個角色活的這麼痛苦,因為他們的慾望都很簡單,為了吃飯,為了掙錢,為了女人,不去想生命的意義和道理,為了生存的本能而活著。但這四個人呢?王金自不必說,人活到那個年紀自然也就看清了生活的一切,而再看看另外三個人,於城、韋布和黃玲,你會發現他們說出來的話並不像混混、學生能說出來的話,他們彷彿都是哲學家,是詩人,看穿了生活機械重複的本質,但卻又無力去掙脫現實,只能麻木卻又不甘的活著。

《大象席地而坐》:前已無通路,後不見歸途

金馬獎對這部影片的評價是“咆哮卻飽含詩意”,我認為十分到位。這部電影就如同一首朦朧的長詩,通過四個人在難堪、糾結、無奈的一天,最終向我們展示了生活的痛楚,這種痛楚不是活著的艱難,而是你明明意識到了生活中的問題,卻無力去改變,改變不了他人,也改變不了自己。“你是人渣,你是狗屎,你快去死吧,快去死吧”韋布面對著空曠乾枯的河床用盡全身力氣喊出這句話,這句話並不是喊給別人聽的,而是喊給他自己的。或者說,這也是導演本人的內心獨白。

《大象席地而坐》:前已無通路,後不見歸途

對於這部電影,我真的很難用多少話語去談論它,整部電影看完後給我的感覺就像是一團霧塞進了你的胸口,你覺得被什麼東西填滿了,卻又無法詳細說出它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羅曼羅蘭說過“世界上只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那就是在認清生活的真相後依然熱愛生活”,但我們在這部電影中看到似乎卻是一群生活中的懦夫,他們麻木,他們逃避,把那個聽起來就很荒謬的“大象”作為自己的生活寄託,但他們真的是這種愚人嗎?我認為不是,老王在車站裡對兩個孩子說“你不去,才能解決好這裡的問題”,但為什麼還是去了呢?因為韋布的話“去看看”。

《大象席地而坐》:前已無通路,後不見歸途

老王還說了一段話:“你能去任何地方,可以去的,到了你就發現,沒什麼不一樣的,但你都過了大半生了,所以之前,得騙個誰”,老王說出這段的時候,我覺得簡直就他媽的是個詩人。這句話似乎也說出了很多像我一樣的小城青年的心聲,我們見過外面的世界,卻因為自己的能力問題和種種原因,窩在這個小地方,年過三十,知道自己這輩子可能就是永遠的重複這一天的生活,心中卻依舊不甘,北上廣就是我們的“滿洲里”,那些自己嚮往的工作就是“大象”,但我們又清醒的知道,去到那裡之後,生活並不會變得有多好。但,得騙個誰,這個誰,就是自己,因為只有騙了自己,才能讓自己不顧一切的“去看看”,韋布、黃玲和老王不顧一切的向滿洲里進發了,而更多的像我這樣的人,卻只能在河邊大聲的咒罵,然後默默回家。

《大象席地而坐》:前已無通路,後不見歸途

說實話,我個人認為,《大象席地而坐》這部電影雖然優秀,但拿“金馬獎最佳劇情片”這個獎項,還是有些名不副實。不過在看過了頒獎典禮後,我覺得這部電影的獲獎是意義大於內容,因為就像導演胡波的老師在頒獎典禮上說的那樣“這個獎是給整整這一代青年導演的,是對青年電影人最好的一個感召”,我們都知道,內地電影市場存在著種種讓人無能為力的現象,真正用心做電影的年輕電影人很難出頭,但也許從這一刻起,金馬獎也成了無數青年電影人心中的“大象”,讓他們在前無通路,後無歸途的迷霧之中,給自己找到一個突圍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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