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糖油粑粑

故鄉的糖油粑粑


文/林子珺

走在故鄉的麻石街上,雨後的陽光溼漉漉地灑在房頂上,一股好聞的菜籽油味,伴隨著一陣孺甜的香氣,瞬間在空氣中氤氳開來,耳邊隱約傳來悠長的吆喝聲:"賣……糖油粑粑咯……"我不由自主地在嘴裡使勁吞嚥著口水,童年的記憶如潮水般地向我湧來......

小時候,在家鄉的大街小巷,隔三岔五,不時傳來熟悉的賣糖油粑粑的吆喝聲。我吵鬧著要吃,外婆微笑著答應,一路小跑到人家的小攤前,一眨眼的功夫,手捧回來一小碗黃嫩嫩、香噴噴的糖油粑粑。外婆一邊用嘴輕輕吹拂著瀰漫在糖油粑粑上的縷縷熱氣,一邊手託著小塑料碗,用插在糖油粑粑上的竹籤緩緩地挑起糖油粑粑,小心翼翼地將它送進我的嘴裡,就像樹上的老鳥愛憐地給小鳥哺食一樣。我輕輕地用牙齒一咬,舌尖一舔,只覺糖油粑粑脆嫩細滑,油而不膩,甜而不濃,那香甜可口的美味一直浸淫到我的心底。

當時的我體弱多病,上幼兒園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經常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望著窗外江南的細雨順著遮陽棚,珍珠一樣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我嘴饞了,便扯著來到床前噓寒問暖的外婆的衣角,一個勁地撒嬌央求:"外婆,您給我買碗糖油粑粑吃囉!"外婆愁苦地望了望窗外淅淅瀝瀝、不知何時才能歇腳的雨水,終於想著法地學會了製作糖油粑粑的手藝。

每次,我悄悄地光腳滑下床,一溜煙地跑到廚房門口,眼巴巴地望著白色的糯米糰在外婆靈巧的手下揉搓、翻拍,騰起一陣陣的糯米粉,撲簌簌地掉到案板上。外婆將揉好的餅狀糯米糰往已經燒熱的油鍋裡輕輕一放,噼裡啪啦地爆出一陣陣的聲響,一個個糯米糰在一片金黃色的菜籽油中歡快地歌唱。當糯米糰煎到兩面微黃時,外婆倒入早已拌好的糖汁不停地翻拌,霎那間,甜甜的味道便蔓延在空氣中,一陣陣地刺激著我貪吃的味蕾……望著鍋裡一個個油光發亮、外焦內嫩的糖油粑粑,我再也忍不住接連打了幾聲噴嚏,外婆回頭一望哈喇子直流下來的我,頓時大呼小叫起來:"哎喲,妹子哎,趕緊上床哩,糖油粑粑有你呷的哩……"說完,顧不上兩手沾滿糯米粉,抱起冷得簌簌發抖的我就往臥室裡跑。那一刻,在我的眼裡,彷彿整座房子都變成了甜美溫馨的宮殿。

長大了,父母將我接回北方的泉城,故鄉的糖油粑粑離我日漸地遙遠。夏天時,弟弟出生了,外婆來到泉城照料弟弟,我滿心歡喜,盼著能再次吃上外婆親手做的糖油粑粑。可我幾次想要張嘴,一看圍著弟弟直忙得團團轉的外婆,只好悻悻然地閉了嘴。終於等到了春節,外婆躡手躡腳地敲開了樓上我的房門,笑眯眯地神秘地跟我說:"妹子,下來吃東西吧。"我一臉的不耐煩,顧自做著習題說:"下去幹啥啊,我寒假作業都寫不完!"外婆沒有再說話,輕輕地將一副碗筷放在了我旁邊的床頭櫃上,默默地為我隨手掩上了房門。我匆匆地扭頭一瞥,頓時傻傻地愣住了——碗裡一個個黃澄澄的糖油粑粑,在蒼白的日光燈的映照下,閃著熠熠生輝的油光……

弟弟讀書了,我也相繼從小學、初中畢業,開始了全寄宿的緊張的高中生活。外婆因為不能適應北方的氣候,最終回到南方的老家,糖油粑粑的滋味,只能在我的記憶裡,供我久久地回味、嚮往。

這一年春節,是一個細雪霏霏的日子,我隨父母回到老家。一推開熟悉的家門,映入眼簾的,是外婆那張不知何時瘦削的臉龐,在蠟黃中綻放出璀璨的笑靨,將一條條皺紋簇集起來,如同大樹上縱橫交錯的溝壑。我鼻子一酸,說出來的第一句話竟是:"外婆,我想吃你做的糖油粑粑了!"

當外婆將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糖油粑粑端到我的面前,笑眯眯地守著我甜蜜蜜地細嚼慢嚥,我又彷彿回到了從前,外婆手裡捧著一碗冒著熱氣的糖油粑粑,站在故鄉烏亮的麻石街上,一臉慈祥地望著我低頭舔咬糖油粑粑——就如太陽一點點地移動,順著斑駁、錯落有致的樹影,在時光的另一頭繪出一幅純真、樸素無華的風景……唉,什麼時候,我也能親手給外婆烹飪一碗黃澄澄、油亮亮、甜蜜蜜的故鄉的糖油粑粑呢?

(本文作者 濟鋼高中2016級文科8班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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