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吃過晚飯，我在街邊信步而行。街道上車輛川流不息，街邊三五個行人，夕陽的光透過行道樹的枝丫灑在地面上，斑斑駁駁，竟有一種夢幻感。
我的目光忽然被右前方的一個小東西吸引住了：那是一隻小鳥兒，正躲在街邊一簇草叢下，用警惕的眼光看著我。我仔細一看，忍不住叫了起來：麻雀！一身麻黃色的羽毛，只有一顆鵝蛋那麼大，那雙小黑豆似的眼睛卻特別有神、可愛。
這是我十分熟悉卻又感到陌生的鳥兒。
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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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雀本是鄉下常見的一種鳥兒，換一句話說，它是“鄉巴佬”。屋簷下，田野邊，山坡上，到處都可以看見麻雀的身影。那時，麻雀是“四害”之一，因為它喜歡啄食田裡剛剛成熟的稻穀，鄉人們對它痛恨欲絕。我印象最深的是我常常拿了一根長竹竿，走到田邊去，看到稻杆微微地顫動，我知道一定又是可惡的麻雀在偷吃糧食，大喊一聲，竹竿一輝，田裡立刻“轟”的一下，黑壓壓一群麻雀撲稜稜飛起，逃到半空中去了。
為了抓麻雀，我甚至學過魯迅在《故鄉》中寫到的一個法子：在家門前的地坪上掃出一塊空地來，撒了一些糧食在地上，用簸箕罩著，再用一根短棍撐起簸箕，我在短棍上繫了一根細線，牽著細線的另一頭躲在大門後面，專等著饞嘴的麻雀來吃。誰知等上幾個小時也不見有麻雀來偷吃。明明屋簷下就有幾隻麻雀在那裡，但它們只是冷眼看著，卻一點也不為所動。真是狡猾、可惡！
後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麻雀漸漸地少了。再後來，我離開家鄉，在城市裡定居下來，也漸漸地淡忘了它們。
麻雀在鄉間
沒想到，現在我卻在自己居住的這個城市裡看到了久違的它——雖然只有一隻，但已是讓我感到十分驚喜了。這隻麻雀是從哪裡來的呢？它必定不是某棟樓裡的主人養的——人們喜歡養鸚鵡、養畫眉，但我還沒有聽說過有誰養麻雀，畢竟麻雀是那麼土裡土氣的一種鳥，誰會喜歡呢？何況，麻雀的本性也是野慣了的，真要是被關在籠子裡，我估摸著要不了幾天它就會死掉的吧。那麼，我眼前的這隻麻雀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呢？這兒是市區，離鄉村還遠著呢。
想不出答案，我就不再想了，只是盯著小麻雀看。它和我對視了一會，好像是在思考對面的這個人是否有惡意。我忍不住向前走了幾步，想進一步靠近它。沒想到我的這個舉動驚到了它，它忽地一展翅膀，騰空而起，向著遠處飛去了。
雀立枝頭
那麼多年過去，麻雀早已“平反”，摘掉了“四害”的帽子，我也早已不再憎恨麻雀，在被鋼筋水泥包圍的城市裡看到它反而倍感親切，彷彿回到了故鄉，嗅到了故鄉泥土的芬芳，看到了故鄉田野裡那金黃的稻浪，聽到了故鄉的小河在流淌，還有那熟悉的鄉音。
很多年沒有回故鄉了。
我抬頭向遠處看去，那隻麻雀早已不見了蹤影，一幢幢高樓把我的視線切割開來，我只能默默地想：它一定是飛回到它的故鄉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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