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親戚

徐影

難得週末，天氣寒冷，不適宜外出遊玩，就給家裡來個全屋大掃除。打發兒子到自己房間寫作業就開始行動，擦拭日曆時，突然發現2018年只剩下一頁的內容，年的腳步不知不覺越來越近，不禁懷念起小時候過年走親戚的日子。

那時候人很少外出打工，親戚之間人情味還是很濃的，逢年過節，迎來送往之間，最歡喜的便是我們這些孩子，平時難得的吃食、花哨美味的禮品，還有那一年一度最盼望的壓歲錢，不亞於現在的孩子走進迪尼斯兒童樂園，整個正月間臉上都洋溢著最滿足、最幸福的笑容。

每家都有好幾個孩子，大家都不富裕，不好讓幾個孩子都去走親戚，農村人雖然窮，但骨子裡很重情義，捨不得讓親戚為難。所以都會一個孩子輪著去一家，分到家境比較好的親戚家，是很幸運的，不只是吃的會好點，壓歲錢也比較豐厚，而家境差的，就會寒酸一點，為此，孩子們鬧了不少笑話。

大姨家的表哥比我大兩歲，男孩子力氣大，路上可以幫我提禮品，所以我和表哥每次都是“黃金組合”。記得那年，我們去的是二姥爺家，二姥爺去世的早，二姥姥帶著幾個孩子很辛苦，好在鄉鄰互幫，幾個孩子也算成家立業，只剩下一個智力不太健全的小兒子和她一起生活，家境很清苦。去的時候姥姥就告訴我們要少吃飯，別吃肉，壓歲錢給兩張只要一張，禮包一共六包，留下四包，帶回兩包壓筐就可，孤兒寡母的不容易！我們哪能體會到大人的想法，嘴上答應的好好，去了，一看桌上的菜，飢餓的饞蟲便什麼也顧不上了，特別是表哥，一碗紅燒肉三下五下就進了肚，全然忘了姥姥的叮囑，他每吃一口，二姥姥從他夾起肉注視到吞下肚分秒視線都不離開，只記得那頓飯我和表哥吃得很飽，二姥姥是一口菜都沒吃。到走得時候，我們滿心等著壓歲錢，心裡還盤算著怎麼才讓收錢的動作不那麼突兀，一番謙讓之後，拿著錢美美的往家裡走，表哥卻抱著樹怎麼也不願意回家，一問他才知道，我的是一元，他的才6角錢，估計是二姥姥覺得他吃紅燒肉有點多，扣了一部分，無論怎麼勸說表哥就是抱著樹不走，沒辦法，我跑回家把大姨喊了回來，問清緣由，大姨哭笑不得，沒辦法只好補足了一元錢，才把他領回家。從此以後，直到二姥姥去世，表哥再也沒去過她家走親戚，長大以後每逢和表哥說起此事，沉默寡言的表哥總是不好意思的羞紅了臉。

小孩子最愛走親戚另一個緣由是可以吃平時吃不到的禮包，其實也就是一些果子、糖、麵包之類的，但在當時就是極美味的食品了。為了圖吉利，每次帶的禮品都是雙數，主人家留過禮品以後，剩下的就是我們的了。我最愛吃的是老式麵包，一袋裝六個，大概就是少量雞蛋和麵粉加食用油做的，沒有現在牛奶蛋糕這麼鬆軟，但吃起來油油酥酥的，很香甜。只要別人送的有面包，我總是想拆開吃，媽媽怕我吃完，到別人家就沒禮品可拿了，就讓我等走完親戚再吃，所以每次我特別擔心主家會把麵包留下。有一次應該是去一個同族的舅舅家，吃飽喝足以後，快走時我偷偷打開留下的禮品竟然沒有面包，可能主家也有一個和我同樣喜歡吃麵包的“小饞貓”。看著美味的食品沒有了，我不知道哪來的膽子，硬是從留下的禮品中把主家桌子上面把麵包換了下來，好在大人在院子裡敘話，沒有發現。回來的路上我自告奮勇的向母親邀功，被母親狠狠訓了一頓，現在想起來那實在不是一件光榮的事情。後來一次到市區辦事，在一個小賣部我發現了同樣包裝的麵包，趕緊買來一嘗，不知道是它質量發生了變化，還是我的味蕾變得挑剔，竟然難以下嚥，記憶中的美食最終還是無緣回味。

現在商場各種禮品琳琅滿目，隨著生活節奏的加快，過年走親戚也講究一個速度，每到一家，禮品放下稍等片刻就趕往下一家，即便如此也是隻到舅舅叔叔這些至親家中，壓歲錢每年上漲，孩子也只當是個樂趣，平日裡各種零食不斷，他們再也體會不到我們過年時雀躍的心情，也許在很多年以後，科技快速發展電子通訊更加快捷，走親戚就沉睡在我們記憶中了，但兒時那種人與人之間最純粹的情感以及物質貧瘠下樸實的相處之道，是沉澱在我們成長歲月中最寶貴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