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事出突然，案情重大，他立即向魏常平副政委作了電話彙報，然後帶著所有值班的刑警匆匆趕往市第一人民醫院。
10分鐘後，他趕到了現場。緊接著，魏常平也帶領分局所有刑偵人員和技偵人員趕到了現場。
只見孫濤倒在血泊中，他身旁板凳翻轉，暖水瓶膽爆裂，彈頭彈殼滿地，他的身上頭部佈滿了彈洞。經技偵人員認定，孫濤是被三支型號為“五四式”“六四式”、“五九式”的軍用手槍亂槍打死的。勘察人員在現場提取到“六四式”彈殼3枚彈頭4枚，“五四式”彈殼4枚，“五九式”彈殼3枚。顯而易見，兇手是預謀作案，而且是慣犯。
魏常平邊向市局彙報邊組織分局所有在崗的民警到火車站、汽車站、碼頭和所有交通要道布控，防止罪犯外逃。
熊小華則抓緊分秒時間，調查走訪現場目擊者。經詢問一直陪伴著孫濤的劉成和其他看到槍擊場面的醫生、護士、病人，他對槍擊的情景大致有了個輪廓性的概念——
午飯後，憂心忡忡的孫濤睡不著午覺，他乾脆提著水瓶、端著矮凳到病房外走廊上去喝茶，和一直陪著他的劉成聊天。
正說話時，劉成發現走廊盡頭的樓梯口一個人探頭探腦地向他們這兒張望，引起他的疑心，於是告訴孫濤說有人在窺探他們，看鬼鬼祟祟的樣子是不懷好意。孫濤正想著心事，沒有在意，隨口說了一句不管他。劉成說還是小心點為好。話還沒落音，樓梯口就“咚咚”地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走廊盡頭“忽”地竄出三個人來。不時望著那邊的劉成見那三人已拔出手槍，飛步朝他們跑來，馬上意識到危險，於是跳起來喊道：“孫小四，快跑！”可是孫濤剛站起來，槍聲就響了。三名持槍者步伐不亂，陰冷的目光瞪著孫濤同時開槍。一時間，槍聲大作，鮮血迸射，孫濤被亂槍打得騰空彈起，痙攣著倒斃地上，而逃到走廊另一個盡頭的劉成則早已嚇癱了。外科住院部內頓時亂作一團，醫護人員和病人嚇得驚叫著四散奔逃，三名殺手卻趁混亂走出外科大樓，逃之夭夭。
熊小華問劉成：“這三個人你看清模樣了嗎？是否認識？”
劉成顫抖著身子答：“我不認識這三個人，當時看到他們拔出槍，就嚇昏了，哪還來得及看他們長得啥樣，只顧逃命了。”
“高矮胖瘦你總有個印象吧？”熊小華盯著他又問道。
“最高的和最矮的兩人稍微胖一些，中等個子的那個人稍痩一些。”劉成說罷想了想又補充道：“開始朝我們這人窺探的人就是那個最高的胖一些的。”
走訪過現場目擊者後，熊小華的思維神經高度活躍起來。
經分析推斷，他心中漸漸明瞭，槍殺孫濤和5月6日的爆炸案肯定有著必然的關聯，有報復的因素也不排除有殺人滅口的可能。尤其是兇手使用的槍支裡有一把“六四式”，這不能不使他想到銷聲匿跡的羅陽，他是被通緝的犯有死罪的要犯，如果他敢冒著丟掉腦袋的風險趕來內江作案就絕不是一般人能調動他的。想到這裡，他有一種亢奮感，果真像一隻兇猛的獵犬發現了獵物。抓住逃遁的兇手固然重要，但他更感興趣的是那個躲在幕後的操縱者，那個內江市黑道上的龍頭老大。熊小華心中很清楚，等待他的將是一場惡戰，即使不能取勝，也要把“刑警”這兩個字變成兩把鋒銳的利劍，插進那個狗孃養的心窩裡。
就在這時，熊小華又得到一個消息：葉貫武從劉詩萬手裡買下了南方大酒店，經重新修飾裝潢後，今天下午隆重開業。這時正是下午5點18分，離孫濤被槍殺不足兩個小時。
葉是孫的老闆，酒店開業幾乎和孫被殺同時進行，是巧合還是有其他因素？熊小華決定到南方大酒店去，正面接觸葉貫武。
熊小華趕到南方大酒店時，鞭炮仍在爆響著。煙霧瀰漫中，花籃遍地，人聲喧嚷，禮儀小姐身挎錦帶，躬身迎接前來祝賀的客人，樂隊在演奏著歡快的樂曲。前去祝賀的嘉賓的車在酒店前停得滿滿的。這些貴賓中，有市、市中區的官員和企業的領導。
當熊小華出現在酒店大廳時，葉貫武便匆匆迎了上來。這時熊小華意外地發現，大名鼎鼎的劉詩萬也在他身邊。葉貫武和劉詩萬把他也當作前去致賀的，擺出一臉歉意，連聲說對不起對不起，發漏了請帖，請熊隊長樓上坐。
酒樓開業有關黨政機關官員的請帖全是劉詩萬幫助葉擬定的，這情況熊小華早已知曉。他冷冷說道：“我不是來喝喜酒的，我有公事，請二位到貴辦公室談談。”熊小華說著帶頭往裡走，“我不會耽誤你們太多的時間，你們太忙，幾分鐘足夠！”
到了酒店辦公室後，熊小華開門見山，他問葉貫武：“今天下午3點40分，孫濤在醫院被人亂槍打死，你知不知道？”
葉貫武滿臉驚詫：“你說什麼？孫濤被打死了？”
“你真的不知道？孫濤可是你的手下呀！”熊小華加重了語氣。
“不知道！確實不知道！”葉貫武說：“我今天一直在忙酒店開張的事，根本就沒離開過這兒。”
“那孫濤是如何受傷住院的，你知不知道？”
“這個倒曉得。”葉貫武皺著有點浮腫的臉，撓了撓板刷頭答道，“這些狗日的傢伙，告訴過他們多少次，不要聚眾鬧事，他們就是不聽。熊隊長，該抓的你們抓吧！”說著，他瞟了一眼身旁的劉詩萬。
劉詩萬一直靜靜地坐在一邊，一番事不關己的漠然樣子。
熊小華突然把目光移向他，劉詩萬沉穩地迎了上去。四目相對，一雙是火花飛迸，亮若閃電；一雙是陰冷幽然，暗若深井，二人對峙了足有幾十秒鐘，劉詩萬才移開目光，側頭看天。
熊小華仍緊盯著他，問：“看樣子劉老闆也不知道這件事了？”
劉詩萬翻了翻眼皮，嘴裡吐出兩個字：“是的！”
“那好吧，我就不打擾二位老闆了。”熊小華站起來說道：“我相信你們的話，我還相信我們今後會很好地合作。你們是內江的知名人物，交際廣，線索多，如果你們有什麼消息，請你們及時告訴公安部門，同時也請你們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幫助我們查訪一下涉案人的蹤跡去向。對不起，耽誤了二位的時間，我告辭！”
熊小華目不斜視地走出酒樓。
這是和劉詩萬第二次交火了。看來，抓住他的尾巴已為時不遠了，但能否完全掌握他的全部證據，從根本上撼動這位大人物，他心裡沒有把握。與他相鬥，真的會像社會上傳說的那樣“魚死網破”嗎？最近，他的資本按奇怪的比例上漲，除擁有兩個建築裝潢工程隊外，已涉足房地產生意，在市裡開有飯店、茶樓、火鍋城，現正在市開發區承包公路建設和一個電站的修建。財富使他贏得了“政治資本”，不久前他當選為市政協委員，內江地區的上層人物和他有了較為密切的關係。他這次把南方大酒店低價讓給葉貫武，明顯帶有籠絡的意思，其真實意圖到底是什麼？這不能不引起高度警覺，看樣子這舉動不會不和爆炸案及孫濤被殺有關聯。
現在最為迫切的首要任務，就是儘快抓住槍殺孫濤的兇手，偵破“5.6”爆炸案和“5.8”槍擊案，然後才能揭開內幕，使罪惡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到時候縱使他有三頭六臂，也休想逃避法律的制裁。熊小華非常清楚現在應該先幹什麼。
5月8日晚上，偵破組召開緊急會議，研究接連不斷髮生的惡性案件。市公安局局長蔣長緒、副局長劉文成、刑警大隊大隊長溫明政、中市分局局長程崇貴、分管刑偵的副政委魏常平、刑警隊長熊小華等刑偵人員參加了會議。大家發表看法，達成共識，且一致同意熊小華的兩點意見：
第一，“5.8”槍殺孫濤案有極大可能是“5.6”爆炸案的繼續。理由是，從“5.6”案雙方受傷的情況看，劉明全一夥主動挑釁且扔炸彈，但自己一夥炸傷更多，傷勢更重，因此有極大可能繼續策劃報復。這兩起相關的惡性暴力案件是內江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犯罪團伙相互對抗、火併所致。而他們對抗火併的原因是什麼，要達到什麼目的，抱有什麼動機，這些應當是偵破工作的重點，只有解決這些深層次的問題也就是根本性的東西，才能有效遏制犯罪的繼續升溫，制止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犯罪團伙對社會造成更大的危害。
第二，根據“5.8”槍擊案的性質、特點及所掌握的案情來看，涉嫌此案的應是3人以上。據現場勘察的情況、目擊者的陳述以及結合內江前一時期所發生的槍擊案分析，此案的發生有極為複雜的背景，這有待進一步調查證實。目前首要的任務應該是加速破案，儘快抓住兇手，然後向縱深發展。現初步排查出的嫌疑人有以下幾人：
羅陽。此人現年23歲，東興區聯盟鄉建設村村民，身高1.60米，略胖，曾用名羅陽義，外號羅四。他擁有“六四式”手槍，素與孫濤有隙。1993年11月9日，羅陽在市中區工商街茶館找孫濤尋仇，被孫濤錯過，結果持“六四式”手槍將孫的好友朱春林腰、腿部擊傷。1993年11月12日，在內江機床廠，羅陽受人之託，持“六四式”手槍將一個名叫王勇軍的腿部擊傷。1994年元月26日下午3時許，在市中區交通鄉火葬場茶館內，也是受人之託，持“六四式”手槍將交通鄉建築隊王國超打死，將其弟王志良腿部擊傷，然後潛逃。幾次光天化日之下的槍擊案使羅陽成為內江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犯罪團伙中的知名人物，號稱“內江第一殺手”，而且他在社會上揚言，如果內江警匪之間發生槍戰，他羅陽將是第一個載入史冊的人。此人殺人成性，早把性命當兒戲。根據物證檢驗，槍擊孫濤的現場有“六四式”彈頭和彈殼。
汪衛東。此人系市中區人，29歲，人稱汪老五。槍殺孫濤前，也就是今天下午，據手臂炸斷的陳兵的妻子以及孫濤的老婆孫燕陳述，他曾在醫院出現過，併到外科二樓轉悠，神情慌張，形跡可疑。據一直陪伴孫濤的劉成提供，在孫濤被槍擊前，有個人曾鬼鬼祟祟窺探，而後和另外兩人提槍衝過來，身高和體態也極像汪衛東。他原是孫濤的好友，但後來投奔了劉詩萬，而孫濤是葉貫武的人。劉詩萬和葉貫武一直面和心不和。主子有怨，下面的人自然不再是朋友，據可靠消息，汪衛東仍在內江市，應立即採取措施，防止他外逃。
王建賓，26歲，東興區郭北鎮人。王建賓與羅陽關係密切，羅陽逃往成都後，據悉始終與王在一起。王建賓有一支“五四式”手槍，並與汪衛東、“5.6”爆炸案的首犯劉明全關係親密，他們都是隻認“萬哥”的人，屬劉詩萬的親信。此人生性兇狠，也是個身負命案的重大在逃犯。
重點嫌疑人除以上三人，還有一個名叫周英的青年。此人也是劉詩萬公司的職員，據有人反映在槍擊孫濤的前一天也就是5月7日，他一直和汪衛東、陳樹明一起活動。槍擊孫濤時，他就在市第一醫院樓下轉悠，槍響之後，他走到醫院後門叫了一輛藍色出租轎車，是桑塔那牌，在那裡等候，有接應兇手的可能。
另外，陳樹明等人和參與“5.6”爆炸案的所有人員均應進行控制。
熊小華彙報完後，與會人員統一了意見，決定採取如下措施，迅速破案：
1.組織力量對“5.6”爆炸案的全部涉案人員進行抓捕控制，有傷的集中在武警支隊醫院進行保護性治療；迅速查清“5.6”案10多名嫌疑人的關係網，摸排有關他們的基本情況以及經常落腳的地點、場所，進行布控；
2.儘快查明“5.6”“5.8”案的策劃者和幕後指使人是誰；
3.對市中區城區出入口各交通要道24小時設卡封鎖檢查；
4.中市區公安分局刑警隊全體投入偵查此案，市局刑警大隊全力支持；
5.立即建立專案情報人員；
6.向省公安廳報告，對劉詩萬、葉貫武、唐世忠（金泰王樂都老闆）採取偵查措施。這三個人皆是鉅富，在社會上有一定的影響，他們互相敵對又互相勾結，而且與內江有關方面一些頭面人物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因而在行動中要慎之又慎，儘量做到萬無一失，以免打草驚蛇……
（未完待續）
摘自—《天府之國魔與道》
閱讀更多 深城往事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