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高林翔，33歲，老家在河北。我現在跟老婆胡玥一起在福建工作。胡玥是福建人，跟我是大學同學，她很賢惠，從來沒有嫌棄過我來自農村，家境貧寒。
我們的婚姻，並不被我們的父母看好。任何一方都沒有給我們提供過任何幫助。結婚之後，我們一直節衣縮食，終於在前年買了房子。
今年春節，我帶著胡玥在婚後第一次回了河北老家。老房子已經翻新了，用的是我去年給我媽拿的2萬塊錢，那是我加班做了一個項目後的獎金。胡玥知道這個事情，並沒有反對。
但我做的這一切，依舊沒有讓我爸媽對胡玥的態度有改觀。他們第一次見到胡玥的時候，就說：“又瘦又矮小，將來不能生孩子。”尤其結婚7年後，我和胡玥依舊沒有懷上過孩子，讓他們更是覺得胡玥不能生。
到家的時候，我悄悄告訴我媽，說今年一定生個孫子給她帶。我滿以為我媽會高興，沒想到她卻說：“生不生的吧，反正你嫂子馬上也要生了。”
我有一個哥哥，比我大3歲。嫂子這是生二胎，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已經11歲了。哥哥嫂嫂一直跟父母住在老家。房子翻新之後，哥哥嫂嫂住在二樓，父母住一樓。我和胡玥回來就只能住在一樓的偏房，挨著廁所。
我看著嫂子挺起的肚子，裡面那個小孩似乎在嘲笑我：誰叫你沒孩子。
我和胡玥過了一個很不開心的春節。我媽總用那種輕視的眼光看她，嫂子則有意無意地說些一不小心就懷上了之類的話，讓胡玥心裡更不是滋味。
我將飛機票改簽到初二，跟胡玥一起回了福建。
很有默契的，我們兩個都沒有再提春節在老家發生的事情。
4月清明節後不久，我和胡玥去了一趟廈門。胡玥突然暈倒了，送去醫院，醫生告訴我們，她懷孕了。我和胡玥相擁而泣。
我忘記了我媽春節時候的奚落，打電話給她報喜。我媽只簡單地說了一個字：好，就掛了電話。我以為家裡有什麼事情，打電話給我爸。我爸說：忙著呢，你嫂子下個月生了，你不給你小侄子買點兒啥？
我握著手機，說不出話來。我和我哥都是他們親生的，至於這樣子對我，對胡玥嗎？
五一節，我嫂子生下一個女兒，我哥說他兒女雙全，人生圓滿了。還告訴我照顧好胡玥。整個家裡，對我還有一絲關心的，只有我哥了。
我媽打來電話。我以為是得了孫女兒心情好，來關心一下我和胡玥。誰知道她只簡單的客套了兩句就說：“你打點兒錢回來吧。你哥要買房。”
我哥在翻新的房子裡住得好好的，為什麼要買房呢？
我媽說：“你大侄子海海明年讀初中了，我們想讓他去城裡上，想買個學區房。你那兒條件好，給你哥拿點兒。我們也不要你拿多了，就給你哥拿個首付，以後的錢我們自己還。”
就拿個首付。這兩年河北的房價是比著北京的房價蹭蹭往上漲。我們市裡一套80平方的房子，首付30%就需要差不多40萬。
“媽，我哪兒有那麼多錢啊！我們每個月還還房貸呢。胡玥這剛懷上孩子，以後用錢的地方多著呢。”買房之後，我和胡玥的積蓄基本掏空，只剩下不到10萬塊，是為孩子準備的。
胡玥在一旁聽到我們的講話，拿過一張紙，寫了一個“5”。我明白，她的意思是說給哥哥拿5萬。可我還沒來得及說，我媽又說開了。
“現在都說孩子是未來，海海讀書這事兒最重要！要不你就先把這個孩子打了？過兩年再要？你哥有兩個，過繼一個給你也是可以的。”
胡玥看著我，眼裡已經滿是淚水。
“不可能！他的孩子是未來？我的孩子呢？你是我的親媽嗎？”我掛掉電話，摟過胡玥，只覺得對不起她。
安靜的日子過了兩天，我媽又打來電話，劈頭蓋臉就說：“你給錢還是不給錢？胡玥不讓你給是吧？”
我說這事跟胡玥沒關係，是我給不了，沒那個能耐。
我媽說我沒良心然後直接掛了電話。
從小，我媽就更心疼我哥。聽說是有了我哥，我媽想要個女兒，結果生了我。我哥大學畢業後，在鎮裡的獸醫站工作，待遇也不錯。
嫂子沒有工作，這兩年做微商賣面膜，胡玥勸她別賣那些三無產品，無果。只得在嫂子三番五次的推銷中還買回產品，然後再扔掉。
我不知道這麼多年，我怎麼沒有良心了。我上大學的貸款，是我自己還的。我哥的貸款，是我爸媽還的。我哥結婚，我爸媽給嫂子拿了3萬彩禮。我結婚，連一張窗花紙都沒給過。
我不是抱怨他們一碗水沒端平。只是心裡膈應她說我沒良心。
我和胡玥的平靜日子沒有過上半個月。我媽直接殺到福建來了。
那天我在上班，胡玥給我打電話，說咱媽來了。我以為是丈母孃來了，讓胡玥回家好好陪一下。
“是你媽。在火車站，讓我去接。”
我胸口就像堵了石頭。掛了電話，我哥的電話又打進來讓去接我媽。
我第一次跟我哥在電話裡吵起來，“憑什麼你兒子要上學，要讓我打掉孩子給你錢？”
我哥說這不是他的主意。
我自然知道。他一向軟弱，從小就聽媽的，結婚聽老婆的。
我在火車站接到我媽，她板著臉，一句話也不說。
到家，胡玥已經把飯做好了，招呼著，“媽，吃飯。”
我媽坐在桌前，把筷子一扔，“胡玥！你們當初結這個婚，我就不同意。我們林翔掙的錢，你還都管了？他哥是他親哥，海海是他親侄子，你說，你們拿點兒錢給他哥哥湊個首付，不該嗎？”
胡玥咬著嘴唇，說:“媽，這兩年，我們，我們也沒錢。哥買房子，我們能幫肯定幫的。林翔，我不是跟你說了嗎，給哥拿5萬……”
胡玥的聲音越來越低。
我接過話，“媽，我們給哥拿5萬。”
“5萬？現在的房價，5萬一個衛生間都買不了。海海要讀書，這是大事。我看，胡玥，你把這孩子打了吧，這樣你們也能省點兒錢。”
胡玥看我一眼，什麼也沒說，回了房間，重重地關上門。我知道，她是忍無可忍了。
“媽，你有完沒完？夠了啊！胡玥肚子裡是您的親孫子啊！您就這麼忍心？”
“我有孫子！我還有孫女！我可從來沒有承認她是我們高家的兒媳婦！”我媽一聲比一聲高。
“不可能。我給您買機票，明天您回家吧。去陪您的孫子孫女。您不承認她，我也就只有不認您。放心，贍養費我照樣給。”
我媽見我真生氣了，軟下來說:“要不，你們把這個房子賣了？反正你們公司也有宿舍！你們去宿舍擠一下。”
胡玥懷著孩子呢！更何況，這房子是我跟胡玥一起買的！
我沒有理會她，拿起手機在微信上給她訂機票。
“你這麼狠心？不幫你哥？真是被這個狐狸精帶壞了！離婚！我要你離婚！”
我不想跟她說話，只告訴她，明天下午2點的飛機，我會送她到機場。
胡玥在臥室已經哭得像一個淚人兒。我抱住她，說:“我不會答應她的。”
第二天一早，我聽到樓下鬧哄哄的。在陽臺往下看去，我媽正在樓下跟一群晨練的老太太，訴說我和胡玥的罪狀。我下去拉她，她喊著:“就算當媽的求你！把孩子打掉，離婚吧！”
我把她塞進車裡，直接往機場開去。路上她還一直在說:“翔啊，把婚離了吧，孩子打掉。這樣你就可以沒有顧慮了。海海也可以去市裡上學。”
送走我媽之後，我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胡玥先兆流產，要我過去辦理住院手續。
好在，孩子保住了。現在已經快5個月。我和我媽也算是徹底決裂。這幾個月來，除了我哥給我發過一個信息說抱歉，沒有任何人跟我聯繫。
這樣也好。
我記錄下這個故事的時候，高林翔說胡玥的父母已經接受他們，並且將會來照顧胡玥。而他的侄子選擇了住校，不需要再買房子。只是他和母親之間的這道鴻溝，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跨過去。
我想起《歡樂頌》裡的樊勝美。也有一個榨乾她要救濟哥哥的母親。
跟樊勝美不一樣的是，高林翔在母親的無理索取下，做到了像曲筱綃說的“跟家裡的人斷掉聯繫！”
對待父母也好，對待身邊人也好，毫無底線地滿足對方，只會讓自己更痛苦。與其這樣，何不“斷了聯繫”一身輕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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