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躍進時期的「新神話劇」:《仙女下凡》

大躍進時期的“新神話劇”:《仙女下凡》

1958年開始的大躍進運動,是一場純粹脫離現狀的浮誇運動。在運動中,工農業生產以“大躍進”為內容,動輒畝產萬斤、十萬斤,人為地認為“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完全脫離實際,充滿了濃厚的主觀主義的色彩。這樣一個浮誇政策影響到當時社會的各個行業,文藝宣傳也受其影響,並且也為了配合宣傳這種浮誇風,文藝界也開始了所謂“大躍進”。

在文藝界對大躍進的宣傳,最為著名的是“新民歌運動”,全國各地提倡寫民歌,出版社也出版了大量的民歌集,而作為長期受民間喜愛的戲劇自然在這場運動中不甘落後,各地反映農村和社會新變化,特別是反映大躍進成果的新戲劇層出不窮。在這些湧現出來的新的劇作中,有一種是人神同臺,今古同臺的種類被稱為“新神話劇”,這些劇本主要的特點就是把高高在上生活在天庭中的神仙請下凡間,借這些神仙在凡間的所見所聞來反映大躍進的偉大成果,從而體現出凡間人民的智慧和無邊的力量。

在這些“新神話劇”中,有生產隊長拿著紅旗和龍王打仗來說明開山修渠的艱鉅,借仙女下凡參觀或參加人民公社來說明人民公社化的優越,甚至還有的通過王母下凡來當保姆、仙女下凡與生產隊長談戀愛等這樣的劇情來突出表現這個時期的人間勝過了天堂的情況。

筆者在一個犯有右傾機會主義錯誤的縣委宣傳部副部長的處理材料中看到了一個當時的一個《仙女下凡》的劇本,雖然不完整,但基本上已經從這個劇本中能夠了解當時“新神話劇”是如何歌頌大躍進運動的,這些荒誕的內容也只有那個年代為適應宣傳的需要才能夠寫的出來。以下通過筆者節選《天女下凡》來了解一下當時人充滿荒誕而又有超級想象力的宣傳。

大躍進時期的“新神話劇”:《仙女下凡》

首先,是人物介紹:

人物表

張九姐,簡稱(九)

張大姐,簡稱(大)

張六姐,簡稱(六)

張五姐,簡稱(五)

張四姐,簡稱(四)

小山神,簡稱(神)

金甲神,甲簡稱(甲)

乙簡稱(乙)

合稱(金)

人物中的女性都是仙女,玉皇大帝的女兒。小山神是地方神,金甲神是鎮守南天門的門神。首先出場的是金甲神:

甲:(上)(白)奉了玉帝旨。

乙:(上)(白)把守南天門

甲乙:(白)金甲神是也,自從人造衛星大鬧天宮以來,玉皇大怒,命俺把守南天門。好,就此請了。(下)

然後主角上場:

九:(愁悶不樂的上)

(唱)瑤池淒涼象坐監,父王規戒律法嚴,要得我把愁眉展,離開天堂到人間。

(白)我名張九姐是也。自從凡間衛星上天以來,嚇的我家父王終日愁眉不展,太白金星李長庚也是無有主意,眼看天堂難保,我不免把眾姐姐請出,去到碧河塘遊玩散心,以解愁悶(吹打秧歌樂聲)。(張望)哎呀,這是哪裡傳的鑼鼓聲,待我卡指算來,啊呀!原來是凡間大張旗鼓宣傳總路線的鑼鼓之聲。有了,將眾位姐姐喊出,同去遊看一番便是,有請眾位姐姐。

大、四、六、五姐上。

眾:九妹何事?

九:只因凡間大張旗鼓宣傳總路線,十分熱鬧,不免咱姐妹駕起雲頭,遊玩散心那且不好。

(眾驚):這……

大:(白)九妹你忘了嗎?

九:什麼?

大:自從人造衛星大鬧天宮以來,擾得父王坐臥不安,你家二姐三姐,勸說咱家父王脫袍讓位,觸惱咱家父王把你二位姐姐打入冷宮受罪。如今你還敢提起凡間之事,不怕父王怪罪於你。

之後,九仙女說服了眾位神仙姐姐,有用王母娘娘的旨意騙過了金甲神,下凡間去了:

大躍進時期的“新神話劇”:《仙女下凡》

大:(唱)神仙能來神仙能,離了駕雲不能行。俺姐妹站在雲端上,五湖四海看的清。往東看到東洋海,景況與往大不同。龍子龍孫皆不在(夾白,眾妹問:為什麼?)龍王爺不在水晶宮。

九:(唱)眾位姐姐不知情,您聽九妹說分明。人間實現水利化,龍王再不能逞威風。打井開渠修水庫,大旱三年也不驚。從此龍王不作主,叫人們牽著到處行,那個老龍王從此不能回他的水晶宮。

四:(唱)往西看觀到雷音寺,雷音寺內冷靜靜。咋不見十八大羅漢,五百個小羅漢那裡行。也不見佛祖蓮臺坐,叄仟個道僧無蹤影。

九:(唱)大羅漢、小羅漢,他們一起往外去勞動。有的開荒去生產,也有的工廠去做工。單撇佛祖他一個,衣缽度葉猛一扔。他去到合作社飯店把饃蒸。

五:(唱)往南觀到紫竹林,紫竹林與往日大不同。那裡變成了療養院,高樓大廈一片紅。原來是南海大世也當了醫生。

六:(唱)往北看到北胡地,森林高大擋住風。包頭正建設鋼鐵廠,見一道火車往南行。

九:(唱)滿火車穿山又越嶺,一霎間開到被保存。北京城裡觀一眼,懷仁堂裡住著人們領袖毛澤東。這個領袖真英明,他領導人民革命成了功。到處建設多麼好,一樣更比一樣精。詩:工廠修建無其數,學校醫院數不清,十三陵正在修水庫,到處都是歌唱的勞動聲。毛主席親自參加了勞動,各位首長也出了徵,有的拆來有的擔,幹勁十足衝破天。他為人民造幸福,辛福生活樂無邊。人民的救星共產黨,人民的偉大領袖毛澤東。三門峽也正在修水庫,疏通運河動了工。長江大橋(造)的好,汽車火車都飛行。這樣的建設觀不盡。(咚)哎呀!是什麼力量猛一衝?撥開雲頭看的清,原來是河南的禹縣城。禹縣城是古名的城,歷史上邊就有名除了正東山繞三面,山嶺欺負峰連峰。一百多條大小河道,從西向東流入淮河中。公路修的寬又長,那汽車四面八方跑不停,有的乘坐的是工農兵,也有滿車商品搞供應。

以上描述,真是人間勝天堂,在這人間裡,龍王不做主,佛祖去蒸饃,觀音當醫生,大小羅漢開荒忙。劇情到此一轉,開始詳細描寫禹縣大躍進的景象,篇幅很長這裡就不再綴錄了。禹縣的天堂般的共產主義景象引得眾位仙女凡心大動:

九:眾位姐姐人間快樂幸福無邊,不如咱背叛父王一同下凡,參加社會主義建設,省得在天堂寂寞苦惱。你們意下如何?

眾:我們原有下凡之意。

大:只是咱沒有本領如何是好。

九:姐姐只要咱們好好向群眾學習,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

(唱)大姐你很早煉過丹,三古洞鍊鋼廠去做工。四姐你管過蟠桃園,那你就上英雄山跟郭仙當學生。五姐你管過天河水,你去到水庫上去爭英雄。

劇本到此以後缺失,就不知道九仙女給自己安排了什麼工作。按照情節發展來看,她們是留在了凡間,共同參加社會主義建設。

禹縣,今禹州市,在這個劇本中描繪的景象十分美好,但現實的情況很殘酷,大躍進後的三年大饑荒,這個縣是死亡率比較高的一個縣,據“禹州市檔案信息網”上的“禹州市全區性大事記——1960年”記錄:是年全縣人口下降至595523人,為建國後最低年份。在《仙女下凡》這個劇本中不止一次提到這個縣人口為67萬人(1958或1959年),在1964年全國第二次人口普查時,這個縣人口為645804人,經過三年的恢復也還沒有達到大躍進前的人口數量。

就如同《仙女下凡》所宣傳的內容與實際情況不符一樣,“新神話劇”是大躍進的產物,同樣是充滿了浮誇因素,使得這類劇作只是成為了一種概念化的宣傳工具,創作者企圖利用人們對神仙的崇拜心理,用神仙都已被現實的“大躍進”所折服的手段,讓大家相信我們就生活在勝似天庭的人間天堂之中,從而感恩戴德。

一座座墳塋,宣告了人間天堂的破滅。《仙女下凡》,破壞了我們對仙女下凡故事的美好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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