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案紀實錄29-03:揭祕鶴崗"1·28"案 四個亡命徒武裝劫金案始末

大案紀實錄29-03:揭秘鶴崗

鶴崗的槍聲果然驚動了黑龍江省委、省政府、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安部和中共中央政法委員會,一道道要求迅速破案、緝捕原兇的指示,連續傳到省公安廳和鶴崗市公安局。

應該說,鶴崗的案子不是孤立的,進入90年代來,全國發生的特重大案件不斷呈上升趨勢。而黑龍江省殺人案件發案絕對數一直排在全國第一、二位。有人把東北的犯罪分子稱為“東北虎”,黑龍江的“東北虎”更是心恨手毒,作案殘忍。自然,黑龍江的警察見過的陣勢也多,獨有一套路數。以至於本省的兇犯到外地作案,外省的公安局特邀黑省的刑警去協助捕獲。有時,本省罪犯在外地被擒,只為押解回省一道程序,就有專門請黑省刑警辛苦一趟的。黑省於1991年發生賈文革殺人集團案,1992年發生韓利系列殺人案,1993年發生秦東明流竄殺人案、侯凱系列殺人案、1994年發生張四維、王成巖系列殺人案。這些案子,有的是一個集團殺人最多的、有的是一個犯罪分子殺人最多的,構成了當年全國殺人案件之最。這些案件均被破獲,然而並沒有阻止住犯罪潮頭的推進,不能不使黑省警方感到為難。今天的警察,首先指刑事警察,早不是那麼好當的了。

1995年剛剛伊始,就發生了鶴崗“1·28”特大殺人搶劫案件,到任20天的黑省公安廳廳長徐衍東立刻感到這個下馬威來得實在兇猛。憑著對各地犯罪形勢的大致瞭解,他不難估計到,黑龍江又要出現全國之“最”,此案將成為本年度一次殺人最多的一起,而且殺的都是保乾和經警。家裡剛剛坐下幾位賀歲的客人,身兼省長助理的徐廳長顧不上多解釋,就匆匆告辭離去。客人們望著他花白的鬢角和略顯吃力的穿衣動作,都站起來尊敬地目送他出門。到公安廳長家拜訪,任何時候都可能不合時宜。與此同時,公安廳副廳長張昕楓的專車也正疾速向省政府附近的省廳大樓駛去。

這座外表上看去異常堅固的水泥建築坐落在中山路與和平路交界處,在環島一側與省府大樓遙遙相對,兩座樓像兩座城堡扼守著交通要道。它與省府大樓同時落成,樓頂上顯著的“1956”字樣使行人們牢牢記住它誕生的時間。還在那個年代,公安廳的造型和位置就象徵了它在社會中的地位。

指揮中心設在省廳大樓頂層,再往上,平臺上矗立著巨大的塔形天線,與省內外以至中央保持著24小時的通訊聯繫。塔頂的紅燈在夜空中熠熠發光。“指揮中心”日夜有人值班,主要為及時應對省內各地突發的重要案件而設。這種機構建立於1984年,那一年也是元月份,鶴崗市發生了民警劉和被殺槍支被搶的惡性案件。這種案子當時在全國屬罕見,因此省廳對鶴崗印象尤深。在指揮中心,公安廳長與主管刑偵工作的副廳長緊急會晤,兩人幾乎不必交換意見就當即決定:此案非破不可,無論花費多大代價。接著便轉為研究具體部署。兩人臉上毫無笑容。這個決定只有局內

人才曉得它的份量。但凡殺人案件,沒有不說一定要儘快破獲的,而實際上誰敢說有絕對把握?受主客觀條件的制約,有些案件過多少年後才破,有些案件要等待罪犯再次暴露才破,還有些案件成為永遠 的秘密。換句話說,倘若全國發生的此類案件有一半迅速破獲,那麼社會治安狀況便遠不是目前的形勢。

而鶴崗之案卻在必破之列。1984年鶴崗劉和案件發生時,張昕楓副廳長曾初次提出了“暴力案件”的概念,以後這個名詞通行全國。事隔整整11年,鶴崗的案件明顯升級了,“1.28”完全是打了一仗,三四個荷槍實彈的團伙成員公開與設有重兵把守的保衛機構交火,為搶奪一筆錢財,持續了半個多小時的戰鬥。此案不破,還要發展到什麼地步?所謂必破,首先意味著動用大量人力、財力。由徐、張廳長口述,秘書記下了哈爾濱發出的第一道特急命令。命令鶴崗市毗鄰地區及農墾、鐵路系統公安機關也立即對主要交通要道和重點部位設卡堵截。並向全省公安機關發出緊急協查通報,要求做好查控工作。命令鶴崗市公安局嚴格保護現場,等候廳裡派出的工作組到達後共同勘查。命令省廳刑偵處正處級協理員黃尉福、刑事技術處副處長王克立、刑偵處大案科科長郝濱成等組成省廳第一工作組,當即出發前往鶴崗。最後,兩位廳長也給自己下了命令,即親自坐鎮指揮中心,隨時瞭解破案進程、遙控指揮。這就可以看出公安部門和其它部門的區別。地方上一旦發生特大案件,省廳將直接派人介入。廳裡一般集中有最優秀、最富於破案經驗的刑偵和技偵等專門人材,也配備有最先進的技術檢驗設備。敢於做大案的犯罪分子,實際上是要直接面對全省最精銳的公安力量。

北京的反應也是強烈的,公安部副部長白景富掛來電話指示;請黑龍江公安機關務必加強指揮領導和破案力量,儘快破案。特別是不要讓槍支流入海外。

省委書記嶽歧峰批示:請組織強力,儘快抓到罪犯。

代省長田鳳山表態說:要高度重視。持槍逃跑、威脅太大,又值春節,公安廳要投精兵強將,從速破案。並查清原因,吸取教訓。

省委副書記、副省長馬國良也發出指示:望組織警力,千方百計抓捕逃犯。

這種在省裡和中央掛了號的案子,破案速度也是至關重要的。

1月28日夜22時50分,距發案僅3個多小時,兩輛4500吉普車載著省廳工作組一行10人向400多公里外的鶴崗市駛去。徐廳長和張副廳長親自送他們上車,囑以重託,同時也深懷歉意。“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句話在這裡用說不好適當不適當。過一個多小時就是除夕,連夜把他們從一年中最溫馨的生活氛圍中拉扯出來,要他們冷瑟瑟地縮在一輛四輪車裡到冰天雪地上去趕路,實是不忍。破了案還好說,破不了案,沒人好意思提起這份辛苦。正處級協理員黃尉福50多歲了,近十年過了七個春節。

徐廳長安慰他:“老黃,先去吧。等幾天讓自忠換你。”

“沒關係,我沒問題。”黃協理邊說邊往車裡鑽。

現在他掛念的不是家裡少了他這個長輩就少了大團圓的氣氛,而是這次出馬能不能凱旋而歸。正是臘月裡最冷的天氣,零下30多度,一路上都是雪。車裡人的哈氣碰到窗玻璃上立刻結成厚厚的霧氣,風檔始終開著,一遍又一遍地颳著玻璃。車裡的人說了一會話,都沉默下來,各想各的心思。大案科科長郝濱成43歲,屬於“老三屆”,下過鄉,以後借調到公安系統的一個工程上做勞工。他長得虎背熊腰,典型東北人的身板,什麼苦都能吃,就被留在公安,一干幹了二十年。相比起其他知青,他覺得自己是幸運的,也熱愛這行。刑偵工作不枯燥,總有新的情況出現,從發案到破案,充滿懸念,像猜謎一樣,這使他感到滿足。但幹刑偵畢竟傷身體,生活無規律,平均壽命比一般人短,這些就顧不得子。作為大案科科長,每破一個大案就夥同部下狂飲一場,接著就是下一個大案,總有大案可破。

刑偵處副處長王克立屬於知識分子類型--搞刑技的學歷都比較高,他本人即本科畢業,47歲,也是個“老三屆 ”,專業是痕檢。這次他帶來法醫、照相、化驗各一人--凡出現場,這幾種人員缺一不可。他身材高大,但戴眼鏡,眼鏡後面的目光使人感到有些嚴厲,也帶些急躁。實際上這是中年知識分子、特別是技術幹部身上常見的焦灼--總想爭取時間多幹些事,又總恨時間過得太快的那類情緒。

這樣一個漢子,內心很細膩,潛心鑽研過縫紉痕跡,在《刑事技術》雜誌上發表了“手工縫紉痕跡的研究”一文,觀點極為新穎。他認為,不同的人所做的針線活特點不同,不僅能反映性格上的差異,也像指紋一樣具有個體辨別的條件。當然這是在大量實踐經驗的基礎上得到的結論。這篇論文引起國內同行的重視,如本溪市公安局的警察看到後就拿了幾件衣物來求教。本溪有個叫王豔麗的女子,被強姦後碎屍,一塊包屍布上有個補丁。警方初步確定了幾個犯罪嫌疑人,從各人處分別取了一兩件帶補丁的衣物來檢驗。王克立用放大鏡仔細觀察了一個多小時,果然從中尋找到證據。那個男性罪犯使用雙股線的習慣,進針的角度和紮結的方式使他與其他被懷疑人區別開來。從此,王克立受人尊重的程度更深。

幹了二十年,立過六七次功,他在刑技同行中也算是幸運的了。1月29日早7時許,經過8個多小時的顛簸,省廳工作組終於抵達鶴崗。

筋疲力盡的10個人下了車,遇到的第一個問題是沒有飯吃。何文軒局長等指揮部成員下樓迎接,卻也招待不上。南山礦經濟窘迫,各路人馬一到,只能端上白菜豆腐湯,而且早被分光。鶴崗市面上所有小賣店都關門停業,尋了一遭,幾個人迫不得已又回到礦上,勉強塞了幾口冷飯充飢。身上有點熱氣,便振起精神來投入瞭解情況和勘查。 進入北樓王克立就被眼前的情景震住了,他從未見過這樣大的現場。屍橫遍地,彈痕累累,粗估物證至少有一兩千件。他立刻意識到,此次勘查經歷對他一生都將是重要的。東北警察之所以厲害,是因為東北罪犯厲害,使警察經多見廣。

鶴崗老百姓一覺醒來,發現這座煤城變成一座死城。除夕的白天,竟像世界的末日一樣恐怖。街上所有的銀行、儲蓄所、商場和店鋪,都緊緊地關閉大門,絲毫沒有斷續營業的跡象。也沒有人上街購物。路上行人稀少,望不到幾個兒童,倒是公安的崗哨和巡邏隊四處可見,警察暫時控制了這座城市。上午十點多鐘,才有人在狹窄的衚衕和街巷裡露面,交頭接耳議論昨晚發生的慘案。說法極為混亂、有的說打死了3個人,有的講打死了20多人,有的說歹徒是從佳木斯來的,被警察堵在了城裡、有的講這夥人都是轉業兵,有一個班,見人就打。居然有個黑臉漢子不分皂白地發洩情緒:“搶得好!這年頭沒法活了,我也想搶銀行!”便立刻遭到制止:“別他媽胡說八道!也不看看是什麼時候!那搶的都是老百姓的錢!”

在老百姓中,南山區住戶最人心惶惶。南山礦有三十一個直屬單位,職工總數一萬八千餘人,榮工退休人員七千多人,已經七個月沒發工資,好容易熬到年底盼來一筆,分到每個人頭上不過一二百塊錢,還連夜被人搶了,怎麼能不招恨呢?有人說錢沒搶走,有人說錢搶走一半,更多的人大罵歹徒做得出來。

最悲痛的莫過於死難者家屬。昨天夜裡消息傳開後,凡有親人到礦上去未歸的,家屬便火急火燎地擁向機關大院,聚了五六十人,情形如同聞聽井下冒頂一般。當時死傷姓名尚未弄清,公安人員和門衛將群眾攔阻在門外,反覆解釋。以後有家裡礦上打通了電話,得知親人安全無恙的,就來人把家屬喊回去。10點多鐘,有在部門值班或到單位洗澡的職工經過詢問後離開大院,門口又散去一些。家屬剩下二三十人,當中已有哭出聲來的。礦黨委書記高峰奇帶人到門外再三作工作,保證一有確切消息儘快告知家屬,才把最後一批人勸回家去。

至凌晨一點鐘,除保衛科值班室內11號屍體和出租車司機身份不明外,其他死難者的姓名均已確定,經指揮部同意,礦黨委副書記李明浩和工會主席閆啟行立刻帶人分頭驅車前去通知家屬,每到一處,無可避免地在那裡激起一片撕裂心肺的哭聲,有的家屬當場昏倒,有的全家哭得抱做一團,前往人員和圍觀者大都潸然落淚。南山礦去年剛剛發生一次重大的瓦斯爆炸,慘狀也並未超過如今。這個大礦已有38年曆史,只是近年來忽然轉盛為衰、橫禍不斷。

張治國的妻子孟淑琴幾近瘋狀,哭得滾在地上痙攣,四肢抽搐。婦聯主任和同去的人費了好大勁才把她扶坐在床上。以後礦黨委書記和工會主席都趕到,大家守她到天明。時不時聽她悽慘地叫道:“這全怨我呀-”附近的街坊鄰居一夜未寢。

人們明白她的悔恨:小張雷本來是不情願跟父親到礦上洗澡的、張治國也沒打算帶他去,是她不肯改口,一定要趕在年前把這件事了卻。誰想就那麼巧,是親手把父子倆一同送上絕路!桌上還攤放著張雷的語文課本、寒假作業,書包敞開著,這個小學四年級學生不能回到課堂上了。可是這些家屬一個也沒有到礦上去鬧,市局副局長徐新民代表公安方面到各家去慰藉時,一個70多歲的老人涕淚縱橫地跪在地上要求公安抓到兇手,為兒子報仇,徐新民臉上的肌肉也顫動著,不住地點頭。“1.28”破案指揮部要求把全體死難家屬對破案工作的支持和呼籲傳達到每個民警,號召所有參與破案人員同仇敵愾,加快偵察進程。現場已經有兩千餘名民警投入了作戰,可謂傾巢出動。

鶴崗與哈爾濱之間電文、電話不斷。1月29日早8時19分,對現場的動態勘查工作正式進行。

王克立帶領他的助手們連同鶴崗的同行在保衛科會議室門前開始操作。身材高大的王克立首先跪下,看門,用放大鏡一寸一寸地觀察。接著看地,一米一米地前進。查到腳印便用粉筆劃出、以臉盆覆蓋。彈殼拾在盤子裡。整個過程由照相師詳細攝下。

屋內氣溫達零下36度,寒冷徹骨。玻璃破了,救火時又灌進水來,迅速結冰,使這裡成為一座冰窖。勘查人員伸手出來都很困難,指尖麻木得已無知覺。這是個十分細緻的工作,不允許有絲毫誤差,而幾處現場裡地上、牆上、天花板上到處是痕跡,除去驗屍,粗估一下完成全部項目要幾天幾夜。現場是偵查工作的基礎,儘管指揮部成員們心急如焚,也還是要耐心等待檢驗結果逐項報來。工作組的法醫吳先勤和市局的法醫倫江共同負責驗屍,每具屍體上都放上編號後照相,方可以移動屍身。

到現在11號屍體的身份還沒有查明,屍體毀壞的程度太大。所有在崗和不在崗的保衛科人員的下落都已證實,經警方面也是一樣。那麼,剩下的就是要在北樓全體工作人員以至全礦職工中查尋失蹤者。不能排除任何人恰好在那個時間走進北樓的可能。同時,也不能排除另一種可能,即無名屍是犯罪團伙留下的,他們當中的一名在現場被擊斃。因而指揮部十分重視對11號屍體身源的調查,何局長命令無論如何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得出基本結論。

停放在北樓樓前的北京212吉普車是另一處可能發現線索的現場。由於罪犯遺下車牌,市局交通科當晚便查明41--914091的車主姓房,叫房義貴,住興山區二十八委。10點鐘,公安人員敲響了房家的門,開門的是一位60多歲的老太太。她告訴他們,兒子上午8點多鐘就開著自己的車幹活去了,一直沒有回來,她也正在著急。公安人員安慰了她,表示說現在情況不明,大家都在努力。他們在牆上玻璃框裡看見了房義貴的照片,小夥子29歲,看上去年齡還要大些。濃眉毛,蓄有鬍子,穿一件黑皮夾克。母親說,他沒有結婚,也沒有答應別人為他介紹對象。車是他自己掙錢買的。另外,他還有一個弟弟。 經過一上午的走訪,偵察員們確定了房義貴最後失蹤的時間。房的一位劉姓朋友舉證說,從28日上午10點起房一直在幫他修車,地點是向陽區大亨修理部。中午他們一起吃了飯,車修到下午4點多還沒有修好,於是找來拖車,打算把車送到慶豐橋修理部斷續修理。劉姓朋友開著拖車在前面走,房義貴開著自己的車後面跟著。可是到了慶豐橋,始終沒見房的車跟上來。就是說,房大約在28日下午4點30分左右失蹤,暫時沒有人能提供在晚於這個時間見到他的證明。

1號檢材:黃底紅黑條花絨車後座墊一個,其上可見片狀暗紅色 斑跡,範圍30X15釐米,以白紗線提取。

2號檢材:黑色暖風管一個,一端可見流淌狀暗紅色斑跡,範圍8X3.5釐米,以白紗線提取。

3號檢材:白紗線提取車右後門擦蹭血跡。

4號檢材:白紗線提取左後座滴落狀血跡。

法醫們以抗人血色素環狀沉澱法檢驗4種檢材均為陽性。以聯苯胺法檢驗4種檢材也均為陽性。又以凹玻板熱解離法檢驗,結果判定4種檢材均為B型。於是確認吉普車上提取的斑跡都出自B型人血。

在仔細檢查車廂內部時,技術人員注意到在副手座墊的靠背上有一根不易覺察的黑色絲狀物,似乎是人的頭髮,它作為第5號檢材也被送檢。法醫把絲狀物放到光學顯微鏡下觀測,沒有看見均勻的毛髓質,用手順向捻動,也沒有看見毛小皮特徵。又取來兩支試管,當場剪下同事的一根頭髮,截取5釐米長一段,放在一支試管中,再將絲狀物截取5釐米一段,放在另一支試管中,然後分別倒進比例為10%的NAOH溶液,放到酒精燈上煮沸10分鐘。此時觀察,人發已化為碎灰白色絮狀物,而5號機檢材卻毫無改變。

這是一個意外的結論:由吉普車副手座墊的靠背上提取的黑色絲狀物並非人的毛髮。送檢的偵察員頓時興奮起來。因為反常往往意味著發現。事後也證明,這一發現是重要的。

司機房義貴的血型無檔可查,但從車內血跡的位置和同一類型來看,大體可判定他已遇害,只是不知道匿屍的地點。以住發生的出租車駕駛員被殺事件,情況也大致是這樣。指揮部即命令交警大隊組織人力在全市可能藏屍的地方查找,例如廢井口、馬葫蘆、舊房屋、小樹林等處。命令治安部門對市內所有的出租車和公共場所進行布控,交任務、教方法,力求儘快找到被害司機屍體。全車發現的指紋很少,基本都在隱蔽處,這與冬季人們戴手套有關。但駕駛盤正中撳喇叭處的一枚指紋還是引起技術人員的注意。這地方經常被接觸到,痕跡應該是新鮮的。接觸這位置的一般是開車人,那麼除了房義貴還可能有犯罪分子留下印記。指紋被小心翼翼地複製下來。

何局長、黃協理員和郝科長等人已幾次到北樓現場考察,同時瞭解勘查進展,對於他們來說,目前的情況千頭萬緒,思路還很混亂,也就難以理出頭緒。首先的目的是要達到對犯罪分子作案過程,手段和留下的線索有一個更清晰的瞭解,才能在此基礎上抓住要點,作出準確的判斷。而這一切都有賴子勘查工作的結果,原則上講,有犯罪就有現場,有現場就會留下犯罪的痕跡。這樣大的現場,留下的痕跡會更多。問題只在於,這些線索能否保證破案的充分條件。

郝科長的煙癮很大,儘管周圍氣溫寒冷,還是一支接一支地從兜裡掏煙抽,煙火熄滅後把菸頭放回衣袋裡,他從保衛科會議室門外向裡指著說:“會議室裡面套著值班室,值班室裡面又套著庫房的一個門,這個門外人一般不會知道,可見作案人對保衛科的情況相當熟悉。”

何局長同意地點頭,轉臉問礦黨委副書記高峰奇:“28日發工資,是什麼時候宣佈的?”

高峰奇答道:“工資是27日晚飯後從銀行領出來的,領到手才通知第二天開支,總共有230萬元。昨天發了一天,晚上把剩餘的工資款和黨費合在一起收進庫房,準備的數字是930045.76元。”

“昨天不可能發完嗎?”

“發得並不慢。因為通知得晚,有些人不知道。”

“就是說,剩多剩少事先估計不到?”黃協理插問道。

“是這樣。”

幾個人都沒再問,但心裡都有些想法。

王克立等人中午吃的還是白菜豆腐湯,加了一塊醬豆腐。吃完了到指揮部作簡單彙報,下午接著幹。幾個人都累得臉色發青,腰背疼痛。到晚上7點多鐘,將現場的重點物證勘查過一遍,初步的報告如下:經警隊長室內共有6具屍體,中16槍。門裡側張治國中2槍,左頸前1槍,右腹部1槍。東側其子張雷右腋下中1槍。張治國屍體西側120釐米處田利華中4槍,左腋下中1槍,後背部中3槍。西南側辦公桌下趙成遠中3槍,左前胸1槍,左前臂1槍,右後腰皮帶處中1槍,所帶“五四式”手槍(槍號31058067)被搶走。趙左腳下虛壓一張1月26日《參考消息》報,上有鞋印一枚,長24釐米,軍溝鞋底花紋,兩腿中間椅下有4枚12號獵槍彈殼,均為同一支獵槍發射。東南側辦公桌東側的毛成才屍體中3槍,左眼中1槍,左上腹股溝1槍,左肩1槍。毛屍體上的杜文軍屍體中3槍,左腋下1槍,後背部1槍。另外天棚上有1獵槍彈著點。共計擊發17槍,均為一支獵槍射擊,編號為一號獵槍。

前廳通往後院的門斗內宋師平屍體中2槍,右腹股溝1槍,左下頜1槍,也是1號獵槍擊發。保衛科會議室門外張永華屍體中2槍,左後枕部1槍,右後肩1槍。屍體西側地面提取3枚獵槍彈殼。2枚為1號獵槍發射,另一枚為另一支獵槍發射(編號為2號獵槍)。張所佩帶“五四式”手槍“槍號30086949”被搶走。

保衛科值班室內靠東牆北側床上於佔立屍體左上腋部中1槍,所佩帶“五四”手槍“槍號31082943”被搶走。靠西牆北側床上於曉光屍體背部中2槍,頭下棉被內放有“五四式”手槍一支(槍號31047949)。門裡西側有1枚沒有擊發的12號獵槍彈,彈內裝有9粒0.8釐米的鉛丸。門裡側90釐米處不知姓名的11號屍體中2槍,右側面頰中1槍,左眼部中1槍,均為獵槍擊中。對此屍的檢查更細緻些,測定身高1.73米,右側第2顆食牙已脫落,第3顆門牙為樹脂膠假牙。屍身下有少許燃盡的衣片,可表明屍主生前穿有煙色仿羊皮夾克和黃色秋褲。

值班室曾經被炸、燃燒。北牆上距東牆125釐米、距地92釐米處有一炸坑,長32釐米,高30釐米,深6釐米。北牆靠西側通向錢庫的鐵皮門向南翻卷。值班室地面燃殘物中共篩選出12號獵槍殼4枚,其中1號獵槍發射的1枚,2號獵槍發射的3枚。又有“五一”式彈殼2枚,均為於佔立帶有的“五四式”手槍發射的。在走廊地面及門廳地面由先期到達現場人員提取的6枚獵槍彈殼中,1號獵槍發射3枚,2號獵槍發射3枚。在值班室門外走廊地上提取的“五一”式彈殼2枚,1枚為張永華樂帶“五四式”手槍發射的,另1枚為趙成遠所帶“五四式”手槍發射的。統計出罪犯用獵槍擊發33槍,用“五四式”手槍擊發4槍。

--現場由多人勘查,時間上也倉促,後來證明這些推斷和結論中存在誤差,譬如擊發的獵槍不是兩支而是三支。但這些基本的估計已經使指揮部對作案一方形成較穩定的印象。 1月29日下午14時,在南山礦總務科開始發放剩餘的工資。由於救火時裝錢的帆布袋被水打溼,許多人拿到手裡的票子還是潮乎乎的。排隊的人知道,為了保護這筆錢,保衛科和經警隊有9人殉職和犧牲,其中一名是在與敵人對射中喪生的,另外還牽連進一個無辜的兒童。一位患有矽肺病,有著42年工齡的老礦工接過錢時眼睛潮潤了,他用枯萎的手背擦拭眼角,轉身時說了一句話:“這錢不是水溼的,是保安的血溼的……”排在前面的人都聽見了他這句話。人們默默無言。曾有人提議自願放棄工資,用於撫卹死難家屬,但響應者不多。每個心裡都很清楚,保安人員正是為了使大家都領到工資才犧牲的。這不是錢的問題,即使93萬元都捐給一位保安,他就願意為此送命麼?從指揮部成員到普通的工人,人們都在思索著同一個問題:是什麼人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他們是鶴崗人嗎?

——預知後事如何,請看《大案紀實錄29-04》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