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嫂魚羹」和「西湖醋魚」到底是不是一回事?扒扒這筆糊塗帳

西湖醋魚"和"宋嫂魚羹"到底是不是一回事?歷來的記載渾沌莫知,對二者混為一談。

最早的宋嫂魚羹記載源於南宋。在周密的《武林舊事》裡載:“淳熙六年三月十五日,車駕過宮,恭請太上、太后幸聚景園。次日,皇后先到宮起居,入幕次換頭面,候車駕至,供泛索訖,從太上、太后至聚景園。……又至珍珠園,太上命盡買湖中龜魚放生,並喧喚在湖賣買等人。內侍用小彩旗招引,各有支賜。時有賣魚羹宋五嫂對御自稱“東京人氏,隨駕到此”,太上特宣上船起居,念其年老,賜金錢十文、銀錢一百文、絹十匹,仍令後苑供應泛索。”

“宋嫂魚羹”和“西湖醋魚”到底是不是一回事?扒扒這筆糊塗賬

這是說在北宋丟了東京之後,一干人等跑到杭州,東京人氏宋五嫂也追隨前來,開了家魚羹店。太上皇趙構感念其忠心追隨,惜老憐貧,賞賜金銀絹帛,宋嫂魚羹也因而名聲大噪。

南宋的耐得翁在《都城紀勝》也記載:“都下市肆,名家馳譽者,如中瓦前皂兒水、雜賣場前甘豆湯,如戈家蜜棗兒、官巷口光家羹、大瓦子水果子、壽慈宮前熟肉、錢塘門外宋五嫂魚羹、湧金門灌肺、中瓦前職家羊飯、彭家油靴、南瓦宣家臺衣、張家圓子、候潮門顧四笛、大瓦子丘家篳篥之類。”

“宋嫂魚羹”和“西湖醋魚”到底是不是一回事?扒扒這筆糊塗賬

到了清代,人們已經分不清西湖醋溜魚和宋嫂魚羹。袁枚是美食家,他在《隨園食單》的“醋摟魚”一則裡,說“用活青魚切大塊,油灼之,加醬、醋、酒噴之,湯多為妙,俟熟起鍋。此物杭州西湖上五柳居最有名”,後面則感嘆:“而今則醬臭而魚敗矣,甚矣!宋嫂魚羹,徒存虛名,《夢梁錄》不足信也。”顯然,這裡已經把“西湖醋魚”和“宋嫂魚羹”混為一談了。

梁紹壬晚於袁枚,是道光年間人,他在《兩般秋雨庵隨筆》中有一則《醋溜魚》,開頭就說“西湖醋魚相傳都是宋五嫂所遣制,近則工料簡瀒,直不見其佳處,然名留刀匕,四遠皆知。番禺方橡坪孝廉(恆泰)《西湖詞》雲:‘小泊湖邊五柳居,當筵舉網得鮮魚。味酸最愛銀刀鱠,河鯉河魴總不如。’讀此詩,覺此魚頓然生色。甚矣文人之筆,足以移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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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記載,西湖醋魚也出自五柳居,大概相傳這裡做的最有名,但文中對其口味已大有爭議,感嘆“西湖醋溜魚”已徒有虛名,不復當年風光了。

而在晚清,俞曲園先生則對西湖醋魚情有獨鍾,吳大澂來訪,他專門買來醋魚招待,並在日記中記下:“吳清卿河帥、彭岱霖觀察同來,留之小飲,買樓外樓溜醋魚佐酒。”這裡買醋溜魚的飯店換成了樓外樓,從他評價上看,其名聲和口味都是不差的。

梁實秋先生是我最傾慕的現代美食家,他在《雅舍談吃》裡對西湖醋魚還飽含深情:“宋五嫂的手藝,吾固不得而知,但是七十年前侍先君遊杭,在樓外樓嚐到醋溜魚,仍驚歎其鮮美,嗣後每過西湖輒登樓一膏饞吻。樓在湖邊,憑窗可見巨簍系小舟,簍中畜魚待烹,固不必舉網得魚。普通選用青魚,即草魚,魚長不過尺,重不逾半斤,宰割收拾過後沃以沸湯,熟即起鍋,勾芡調汁,澆在魚上,即可上桌。醋溜魚當然是汁里加醋,但不宜加多,可以加少些醬油,亦不能多加。汁不要多,也不要濃,更不要油,要清清淡淡,微微透明。上面可以略撒薑末,不可加蔥絲,更絕對不可加糖。如此方能保持現殺活魚之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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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實秋先生不僅知味,對烹飪過程也頗有心得,可見樓外樓的西湖醋溜魚在民國時期還是相當有名的。在這裡,梁實秋把“西湖醋溜魚”仍歸為“宋五嫂的手藝”,不知算不算誤會。他對做法的記述與袁枚不同,一個切大塊,一個整燒後澆芡汁,顯然是不同做法。

新中國建政後,人們對樓外樓的西湖醋魚的印象也頗好。後來者如邵燕祥,他在《詩酒今昔樓外樓》中說:“成年以後,每次來杭州,幾乎食必有魚,而第一次,我記得清楚,是上樓外樓吃的西湖醋魚。那是1954年,我在杭州住了一週左右。……我是奔著西湖醋魚來的,西湖有名,樓外樓的醋魚也有名。”

“宋嫂魚羹”和“西湖醋魚”到底是不是一回事?扒扒這筆糊塗賬

西湖的樓外樓曾在1997年秋天舉辦過一次雅集,邀請了眾多文化名人,如馮亦代、丁聰、吳祖光、方成、黃宗江、林斤瀾、鄧雲鄉、陸文夫、邵燕祥、徐城北等,聚集一堂,一時吟詩作畫、觥籌交錯,會後還出版了一套“樓外樓書系”,很是風光了一陣子。經過這次宣傳,樓外樓的西湖醋魚成為正宗,幾乎成為西湖的象徵了。

只是這“宋嫂魚羹”和“西湖醋魚”到底是不是同一種,也沒人辨別了。我覺得,一個“魚羹”,一個是“整魚”,兩者的做法還是不同的。

歷史上,也只是說宋嫂做了魚羹,而沒有說她會做醋溜魚,二者共同的特點,可能是都有酸酸的味道。不過演繹到如今,人們覺得只要是西湖的魚,就與宋嫂有關,這是一種甜蜜的誤會,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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