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錄:少女被性侵五年

實錄:少女被性侵五年

1

秋雨下了三天,空氣裡流淌著一股漚溲味,陳十三莊田野的草垛都變成了褐黑色,小路泥濘滑溜,到處流著黃湯。陳小姣挽著褲腿,腳下沒有後跟的膠鞋用草繩綁了三道箍,經過鄉林場路段的時候,還是摔了一跤,屁股坐在泥水裡,書包拋到幾尺遠的灌木叢上掛著,一晃一晃盪鞦韆。

九歲的陳小姣連忙爬起身,去撿書包,可看到包裡掉出來的飯缸,米飯和菜都散落在灌木叢裡,她哇地一聲哭出聲來。飯是炒的剩飯,菜是一撮炆豌豆,這是她在學校的午飯,灑了就得餓肚子。

陳小姣邊哭邊解開頭頂遮雨的斗笠,手伸進灌木叢中企圖撿幾粒豌豆,誰知那灌木裡面有貓公刺,把她的手劃得冒出幾點血珠子,痛得鑽心,媽媽呀——她咧開嘴,放聲大哭起來。

她沒有媽媽,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媽媽長什麼樣子,但一哭,總是嘴裡喊著媽媽。

怎麼了?娃,怎麼了?有人走過來急切的問,聲音尖尖細細,來人穿著深綠的雨衣,踮腳跑到了面前,挼下帽子,露出稀毛癩痢頭頂,陳小姣認得他是林場的護林員,鄧小三,一個大爺。

哇——陳小姣只顧嚎啕著,指著散落的飯菜,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已經哭得開始抽搐了。

哭麼子,莫哭莫哭。鄧小三伸手雞爪一樣的瘦手幫她摘下掛在荊棘上的書包,一手扯起陳小姣,道:伢,到大爺那裡洗洗再去上課。

鄧小三在林場有一間舊房子,紅磚紅瓦。陳小姣全身都溼透了,瑟瑟發抖,嘴唇烏青。鄧小三從灶房打來熱水,倒在木盆裡,對她說:娃脫了,洗洗熱水澡,要感冒的。她遲疑著,九歲的小姑娘已經開始懂得羞澀了。鄧小三又道:洗洗呀,這裡沒外人,莫怕羞。於是她脫了衣服,坐到水盆裡,鄧小三的眼睛眯成一條縫,雞爪一樣的手幫她搓洗身體,甚至掰開她的雙腿,洗她下面尿尿的地方,揉搓她的屁股。這時候,他的呼吸急促,手指彷彿抽筋一樣顫動著,鼻尖一滴清亮的鼻涕吊得老長也顧不得抹掉。陳小姣有點怕,眼睛木然地看著他光禿禿的尖尖頭頂,一動不動。終於,他下決心一樣站起來,要她自己擦乾淨身子,他到灶房幫她烤乾衣服去。

那天,鄧小三讓她穿上烘乾的衣服上學去了,而且,給她盛了一缸米飯,還煎了一隻荷包鴨蛋做菜。陳小姣的心裡熱乎乎的,她覺得看林子的鄧小三大爺真好,比她的親爹爹都要好。

那一年,是1999年,陳小姣讀小學三年級。

2

陳小姣的爹爹陳醜生是個酒鬼,屁股後面總是吊著一把鹽水瓶,鼻頭紅紅的。他喝不了二兩就醉,一醉就哭,一哭就嘴角流涎,不停的唸叨著:沒良心的婆娘,你拋下咱爺兒倆死哪去了哇——

那個“沒良心的婆娘”說的是陳小姣媽媽,她記得隔壁嬸孃們說過,媽媽是爹爹打怕了跑的。那時候爹爹一喝酒就發瘋,拿洗衣服的棒槌打娘,把她身體上的毛髮撥得所剩無幾,娘是趁著正月裡方莊看大戲時跑的,再也沒有回來過。有人說,她跟了戲班唱小生的金五子,學唱青衣。陳小姣信,好幾次做夢,夢到媽在戲臺上揮著水袖耶耶呀呀,但看不清臉,蒙著一層厚厚的油彩。

陳小姣早晨起床後,要摸著天光麻麻亮打一籃豬草,剁碎了煮熟,放了穀糠,才準備自己的早飯和帶餐的午飯。陳醜生本當是不送她唸書的,村長找上門罵了他一頓才勉強同意,不過總在陳小姣面前聲明,最多讓她唸完小學,女娃娃終是要嫁人的,出錢讓別家媳婦讀書的蠢事,他不幹。

爹爹從來沒有買過零食給陳小姣,也從來沒買過一件新衣裳給她穿過,她的衣服鞋子,都是村裡扶貧組分下來的舊衣,或者鄰居哥哥姐姐穿剩下的。陳小姣嘴饞出了名,有小夥伴看見她從泥巴里摳出一把別人踩爛的麻花放到嘴裡,當笑話講了好長時間。陳小姣從此看到別人吃零食就躲,因為她有條件反射,流口水,喉嚨翕動。村會計家的小子胖滿壞得透頂,經常故意在她面前將蘭花根或雪棗嚼得格吱格吱響。

陳小姣家到村小學有七八里地,午飯要自帶,吃涼的。她的中飯菜一直是醃蘿蔔、豇豆,或者炒黃豆。那天看林子大爺鄧小三給她煎的荷包蛋,讓同學們羨慕不已,香了一個教室,她故意吃得慢,用牙齒一點點咬,被清油烙起泡兒的蛋清和太陽一樣的蛋黃,照得她臉蛋當時都紅撲撲的。

此後,陳小姣上學路上經常能遇到鄧小三大爺,其實以往他們都碰面,只是沒在意罷了。鄧小三看見她,很熱情地打招呼:小姣,上學呢,今天帶什麼菜了?揭開她的把缸,見裡面一如既往的酸豆角醃蘿蔔條,他就搖頭。牽起她的手走過長滿野草的小路,在林場的廚房裡煎一隻鴨蛋,或者是炒一點炸斑鳩肉。

陳小姣在父親面前很少說話,但在鄧小三面前慢慢活潑起來,甜甜地叫他鄧大爺。

鄧小三沒有老婆,也沒有孩子,老光棍。當然,農村裡護林子的人大多是光棍,無牽無掛,不怕得罪人,還要加一點潑皮,才算稱職。陳小姣乖巧地叫他大爺,讓鄧小三眼睛笑成一條細縫,連忙伸手摸她小小的臉蛋兒,甚至將她抱起來跨坐在膝頭上。快滿十歲的陳小姣有些覺得難為情,但又找不出理由來拒絕鄧大爺。

有時候,鄧小三會從口袋裡摸出幾塊水果硬糖,或者一塊油紙包著的沙其馬,陳小姣激動得熱血沸騰,悄悄地躲在無人的地方享用。她跟鄧大爺這種親密的關係,她沒告訴任何人,包括爹爹陳醜生。她覺得這是老天憐憫,讓她遇到疼愛她的大爺。

陳小姣是個知恩圖報的女孩,有時候放學還早,她繞到鄧小三的房間,幫他洗掛在屋簷下的髒衣服。當然這個時候,鄧小三都不在,傍晚的時候,他都要守在山口的路上防止村民偷砍樹木搬回去。

四年級下學期那個週末放學後,陳小姣路過林場路口,天色已經開始暗下來了,很熱,烏鴉在低低盤旋,她情不自禁繞到鄧小三的林場小屋。這次,屋裡居然有人,裡面有野狗一樣喵嗚的叫喚聲。她很好奇,輕輕推開門,眼前的一幕讓她驚異萬分,鄧小三正和一個女人赤身裸體糾纏在床鋪上,女人鬼一樣嚎叫著,鄧小三在上面拼命聳動,尖瘦的黑屁股起伏著,臉孔扭曲得挪了位置。

她進也不是出也不是,嚇傻了,呆在那裡。門口弱弱的光線引起了床上人的注意,鄧小三看到她,並沒吃驚,若無其事的乾笑起來:嘿,我的小姣兒來了。

床上的女人仰起頭,陳小姣認得,是下屋場李解放的老婆水蓮。水蓮是外地女人,精神不太正常,經常穿得紅紅綠綠,頭頂插著各色花朵。她有花痴,見了男人,會嘻笑著追出老遠。男人李解放管不住她,又耽誤不得農活,只得隨她去了。

見了陳小姣,水蓮臉上現出麻木的笑容,伸手抹著乳房上黏糊糊的汗水和口水。

鄧小三穿上黑布褲衩,跳下床一把抓住陳小姣的手,走到床邊,從衣服口袋裡摸出一張五十元的鈔票,塞到她手裡,拍拍她的背:小姣,今天的事,你不得往外說,不然鄧大爺就死了。

陳小姣從來沒有摸著五十塊的鈔票,錢的質感在手心裡很溫暖,她沒作聲,只是一個勁的點頭。鄧小三眯著眼睛笑笑,示意她可以走了,小姣跌跌撞撞衝出門,書包拍打著屁股,野外的蠅蟲在她頭頂嗡嗡叫著,彷彿要鑽進腦袋裡一樣。

回家第一件事,陳小姣把那50元錢貼在牆壁上年畫的背面,用圖釘捺住,誰都看不出來。等放假了,到鎮上買一件裙子,她想。

3

陳小姣好多天不敢去林場鄧小三的小屋裡。

期末考試前一天放學路上,鄧小三在路口攔住了她,道:小姣妹子,到我那裡去一下,我從外面帶了蘋果,你拿幾個回家吃。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跟著他走了。蘋果,她只有過年的時候才能吃到。無論如何,她都相信鄧大爺不是壞人,至少對她很好。

進了房間,鄧小三拿毛巾給她擦臉上和脖子上的汗水,忽然揭開她的領口,看著她的微微隆起的胸乳,呼吸急促起來,兩根指頭輕輕撫摸著,關切地道:你明年要戴文胸了呢,小姣兒。

猛然間像螞蟻在身上爬行一樣,她感覺全身都麻穌穌的,特別特別難受。

鄧小三忽然一把抱住她朝床上移動,嘴裡親著她的臉,喃喃地說:小姣兒,大爺要跟你做個遊戲,不然你會說出我和水蓮來!這事必須做!

陳小姣掙扎著,推搡著他嘟起的嘴巴:我保證不說,鄧大爺,我發誓不說。她發現,鄧小三的嘴巴很像收束的漁網。

不行!她心目中那個和善的老頭子忽然變得兇惡起來,眼睛像豺一樣放著綠光,而且黑黑的指甲也似乎變得尖利,彷彿故事裡的狼外婆,她嚇得不敢再動了。

一陣刺骨的疼痛,陳小姣感覺兩腿間裂開了一樣,但當鄧小三再次拿出50塊錢遞到她手裡時,她已經忘記了痛楚了。

放假後到鎮上去,再給自己買雙波鞋,要粉色的,一定好看極了。她想。

4

陳小姣五年級沒念,輟學了。

陳醜生那會兒在村採石場被片石壓斷了腿,綁了石膏,下不了床,村幹部再次上門勸說他不要讓女兒輟學時,被他一頓罵娘,說老子挺屍在床上臭了你幹部管個球!娘皮的!

11歲的陳小姣除了田地裡幹活,餵豬,放牛,還要到山裡打柴。打柴時她都只到鄧小三看管的山林裡,鄧大爺把一根根上好的杉木鋸成一截截,外面包一些葛藤,用荊條捆紮好。然後在林場的小屋裡做那些男人和女人的遊戲,直到天黑,鄧小三挑著柴擔送到村口,才讓小姣自己擔回家。

陳醜生拄著拐,看女兒打回來的柴草都是杉木正材,送到木器廠可以買上好價錢的,問道:你怎麼搞來的?

陳小姣已經學會了撒謊,她道:看山的鄧大爺看我可憐,把人家偷了沒來得及搬走的樹木乾脆送我了,還說爹爹腳斷了,應該照顧著點。

哎呀!這老頭人家說是個寡人,我看蠻重義,滴水之恩要湧泉相報,等我腳好些要請他喝酒!陳醜生十分感動。

果然,陳醜生腳能下地走路後,特意打了兩斤燒酒,宰殺了一隻母雞,特意讓姑娘陳小姣到林場請了看林人鄧小三吃飯。

鄧小三進門時提了一包筍乾,五斤茶油,陳醜生連說使不得使不得,倘早能結識這麼仗義的兄弟就好了。那一頓酒,兩個男人喝到深夜才散,陳小姣在一旁,菜涼了再熱,困得呵欠連天。鄧小三承諾,無論什麼時候陳醜生進林子偷伐樹木,他都裝作沒眼睛。而且提示他,最好是大雪天去偷樹,選大棵的,那時節鄉里領導不會過問,扛回來斷然不要放在家裡,可以埋在菜地,等風頭過後再賣到木材廠比較划算。

有了生財之道,陳醜生不再到採石場打石頭,白天睡覺,晚上去林場偷樹,日子過得比以前景氣多了,甚至年底添置了一臺二十九吋的彩電,父女倆再也不用到別家蹭電視,看鄰居家不高興的臭臉了。

5

陳小姣15歲的時候,陳醜生準備讓她過完年就跟親戚到外面打工,一個月掙三百多塊錢是沒問題的,東莞的徐福記包糖粒子,手法功夫,不要文化。誰知道到了臘月間,陳小姣忽然發胖了,經常嘔吐,身上的褲子也扣不上鈕釦。陳醜生叫了村醫就診,村醫喻元珍皺了眉頭,悄悄把他拉到一邊,道:小姣這症狀,只怕是有喜了。

陳醜生感覺天眩地轉,火冒三丈,拿起牛鞭照女兒一頓劈頭蓋臉的抽打,打得陳小姣全身都是紅紅的印子,可就是死死咬住牙齒不說話。

陳醜生罵道:跟你娘一個德性,賣逼的貨!今天你不說誰幹的好事,老子跟你一起死了算!我丟不起這個人!說完,從豬欄牆縫裡拿出一瓶敵敵畏,擰開蓋子,就要朝陳小姣嘴巴灌下去。

陳小姣終於開了口:鄧小三鄧大爺,從10歲開始到現在,五年時間,每個月都跟她睡幾次覺,有時候在樹林裡,有時候在林場小屋裡,也有時候,帶她到鎮上的小旅館裡。

陳醜生拿著斧頭在林場小屋找到了鄧小三,已經過了六十歲的鄧小三腦瓜更加瘦小,像一枚棗核,看到鐵青著臉的陳醜生,知道東窗事發,撲嗵一聲跪倒在地,把頭磕得流血,從床腳下摳出一張存摺,道:陳大爺,我也是一時糊塗,這裡有一萬多塊錢,我一輩子的棺材本,全部賠給你了。

陳醜生捏著存摺,擎著的斧頭慢慢垂下來了。

鄧小三站起身,拿衣襟擦臉上的血跡,道:陳大爺,事到如今,快點找個人家把小姣嫁了吧?救個名聲要緊。

陳醜生罵道:老狗豬,她現時大著肚子,誰要?

鄧小三道:鎮上開五金店的黃五四,有個崽,年紀二十七八了,人雖然腦子少根筋,但有氣力,做事倒是把好手,再說,黃五四賺了不少錢,小姣嫁過去一輩子衣食無憂的,也算是不錯。

陳醜生沉默半響,低吼道:這事你安排好,不然的話,老子找你沒完!

6

陳小姣過完年,就嫁給了黃家。因為肚子大被親家黃五四看出來了,彩禮由三萬降價到了一萬。陳醜生遷怒鄧小三造成了他天大的損失,要他打了個兩萬的欠條,補足彩禮錢。並且寫明瞭一年還五千,分四年還清。

老子懂法哩!你不還錢的話,老子到法院告你狗日的,牢不死你!陳醜生臨了拿著欠條對鄧小三兇兇的吼道。

鄧小三手裡有一千塊錢,是黃五四給的謝媒錢,當即給了陳醜生,說:今年只欠四千了。

陳小姣結婚時穿著大紅的衣服,她打量著“孃家”這間住了15年的小廂房,忽然看到牆上那張年畫,才想起裡面幾年前用圖釘捺住的兩張50元鈔票來。她撐著笨重的身體摳開鏽跡斑斑的圖釘,才發現兩張紙幣已經發黴,手一碰,風化成了碎片,無法復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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