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妖:移情別戀的男人沒有善終

發妖:移情別戀的男人沒有善終

1

洞房鬧到晚上十一點多還沒散,紅燈籠的光線慢慢疲倦了,新郎從中午一直喝到現在,白酒紅酒來者不拒。

不喝可不行,鄉間禮節大如天,洞房花燭之夜,人生第一大喜。

渴,新郎肚子裡火燒火燎,喉嚨要龜裂一般,飲料粘乎乎的根本不管用。

他偷偷溜出來,他要到老灶房的水缸去,喝挑回來的山泉水。

天空幾顆冷冷的星星,山的輪廓顯得猙獰可怖,田間蟲鳴不絕。一隻野貓躲在牆角,縱身竄起,綠熒熒的眼睛似一道鬼火。新郎嚇了一個激靈,拍胸搖頭,打了個寒噤。

後山的老泉上百年了,泉水淡淡的甜,沁心的涼,村中家家戶戶都會備著,泡茶、燒飯。

他打開木質的水缸蓋,月光從窗外照在水面,有幾輪波紋,搖碎半輪殘月,聽到裡面噼啪一聲響動,幾滴水濺在臉上,涼噝噝的。嘿,還有魚養在裡面?

新郎拿起木勺,舀一勺井水,清涼甘冽,從喉到腹,彷彿一陣清風拂過,頭腦頓時清醒了許多。

水缸裡又是一陣翻滾,他奇怪了,難道真的有魚?

他伸出頭往水缸裡探望,忽然,一道黑影竄出來,緊緊的纏住他的脖子!

“啊——”新郎大叫著,驚懼萬分地伸手胡亂抓扯,那東西滑溜溜粘膩膩的,越纏越緊,他反應過來:這是一條碗口粗的黑蛇!

他想喊救命,但已經擠不出聲音,他的脖子發出咔咔的聲音,馬上就要扭斷了。

漸漸,新郎臉色發紫,抓著蛇身的雙手緩緩鬆開,砰的一聲仰面倒在地上,胸前那朵大紅花拋甩到一邊。

那黑蛇倏忽滑行,鬆開新郎脖子,掠過窗戶消失在黑暗中。

2

美女偵探秦琴接到報案後,半個小時趕到了現場。

現在村民的法律意識越來越濃,案發現場保護得很完整,幾乎沒有怎麼動過。新娘子和新郎父母姐妹都哭得悲悲切切,離得遠遠的哭。村裡有見識的人提醒過,不要破壞現場。

法醫戴著白手套開始檢查,死者脛脖有明顯青紫色的勒痕,舌頭外伸,是窒息死亡。而且,死者脖子上有不少抓痕,可見臨死前曾激烈掙扎。奇怪的是,死者脖子上很乾淨,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到底是什麼物件勒死了他?

秦琴眉頭皺起一朵秀氣的蘭花,打開強光燈,再次仔細觀察死者。她驀然發現,死者脖子上白色的衣領上,纏著一小束黑色的長髮。

“這是誰的頭髮?”她捻起來,問道。

“還能有誰的?肯定是新娘子的唄。”周邊村民有人答道。鄉間鬧洞房是很過份的,年輕的村民喜歡無聊起鬨,他們甚至把新郎新娘脫得只剩下內衣擁在被子裡。

秦琴走近穿著婚紗的新娘子,拍著她的肩膀安慰著,她心裡有數了,這束頭髮並不是新娘的,新娘的頭髮染成金黃,長度剛過脖子。而手中的頭髮烏黑髮亮,長度足有兩尺。

經過走訪調查,秦琴瞭解了死者的基本情況。

他叫方烈,在市區培蒙洋服廠上班,任採購主管。培蒙洋服是一家生產男士正裝的製衣公司,產品出口國外。方烈工作很敬業,為人和善,本分,從不與別人結仇。但據廠裡的員工講,方烈在本廠有一個談了兩年的女朋友,叫陶瑜,兩人感情特別好,甚至已經在外租房同居了很長一段時間。至於為什麼方烈為什麼最後跟現在的新娘子艾梅結婚,而沒和陶瑜走到一起,大家不得而知。

“陶瑜呢?”秦琴問,找到方烈前女友,或許能得到更多的線索。

廠方回道:陶瑜在之前一個月已經離職了,去向不明,她不是本地人,來自貴州一個叫丹寨的小縣,辭職理由是身體不適。

不過辭職前那一段時間,陶瑜情緒很不好,經常無精打采,臉色陰暗,眼睛紅紅的。有同班組的女工介紹說,她們經常一起上班,關係較好。

秦琴通過市局聯繫貴州丹寨警方,陶瑜沒有回老家,已經一個多月沒有跟家裡通話,家裡人還不知道她已經辭工了。

3

那麼,陶瑜和方烈為什麼會分手?既然兩人相愛了兩年,結婚的對象怎麼反而是艾梅?帶著疑問,秦琴再次來了方烈的家。

方烈父母年紀並不老,才五十出頭,是那種比較精明的農村人。自從兒子新婚之夜遭受不幸後,兩位老人一下彷彿寒霜打過的莊稼,蔫蔫的。特別是方母,頭髮白了一半,臉頰瘦得顴骨高聳,眼睛凹陷,極是嚇人。

“唉,都怪我們,害了兒子。”一見面,方家父母就嘆息,悔恨得捶打胸口。

兒子方烈跟陶瑜戀愛的事,他們不是不知道,剛開始父母倒也沒反對,心想年輕人在一起玩玩而已,未必能走到一塊。後來兩人感情越來越深,甚至在外租房同居,方家父母才覺得要慎重考慮了。陶瑜個子小,做事毛手毛腳的,方家父母都不太喜歡。將來生的孩子都隨娘,肯定個兒不會高大,影響後代基因。最主要的是,陶瑜是外地人,在他們這個相對比較富裕的鄉村,只有找不到老婆的男人才會娶個外地女人,不然會讓村裡恥笑。方母還將兩人的生庚八字找天師排了一下,結果,方烈是火命,陶瑜是水命,水火不容,格格不入。

為了快刀斬亂麻,方家父母很快為方烈物色了一個本地女孩,這女孩就是艾梅。

方烈剛開始堅決不同意艾梅,說兩人沒有感情,不會有幸福。但方家家族集體動員,叔叔伯伯聯合七大姨八大姑一齊數落他,甚至方家奶奶絕食相逼,萬般無奈之下,方烈只得說處處看。見事情有轉機,方家父母趕快到艾梅家下了聘禮,並且確定了兩人訂婚的日子。

訂婚那天,方烈也沒見特別不開心,和艾梅甜甜蜜蜜挨桌敬酒。可是晚餐的時候,他接了陶瑜的電話,拋下滿堂賓客和準新娘艾梅,打車到市區去陪陶瑜。方家和艾家大怒,等他幾個小時回來後一頓痛罵。

後來才知道,那天陶瑜傷心欲絕,獨自喝了一大瓶烈性白酒,方烈如果不送她去醫院,可能就醉死了。

從訂婚到結婚,中間隔了兩個月時間。剛開始時,方烈經常長吁短嘆,一點也不開心,但臨近結婚的那段時間,反而覺得方烈跟艾梅感情越來越好,兩人經常在一起說說笑笑。見此情狀,方家父母暗自高興。

“方烈一走,苦了艾梅,人家多好的一個閨女,剛結婚就做了寡婦。”方父嗡聲嗡氣道。

“艾梅你們感覺怎麼樣?”秦琴下意識地問道。

方母嘆氣著:“只怪我們烈兒沒福氣,艾梅是個很好的女子,長得好,識大體,脾性也好,逆來順受,可以說人見人誇,不然方烈也不會這麼快就接受了她。”

哦?那艾梅呢?

她第二天回門,住在孃家,躲在房間裡誰也不見,傷心極了。

4

秦琴這幾天一直在留意,她覺察到有個神秘的現象:她放在包裡的那束頭髮會動!

她那是個黑色的小坤包,她習慣總是把拉鍊鎖住。那幾條用白紙包裹著的頭髮放在裡面,經常會發出沙沙的響聲,像電流一樣,秦琴甚至能感覺到些許顫動。

剛開始她以為是手機振動,但手機明明不在包裡。奇怪了,她拿出那束頭髮時驚奇地看到,那束頭髮居然把包裹的白色打印紙刺穿了幾個小洞!

這是一束有靈性的頭髮!

秦琴曾經在英國留學時,結識過一些英法的同學,他們研究西方神秘學,對占星、塔羅、脈輪很熱衷。秦琴是個不折不扣的唯物論者,雖然不敢苟同他們研究的東西,但有時候一些現象她也無法推翻。世間萬事萬物,都要留給時間,她堅信。

眼前這束頭髮讓她徹底的摸不著頭腦了,難道真有這些玄學中神秘的物質在現實中出現了?

她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語:你要有靈性,就告訴我陶瑜現在在哪裡?

話間剛落,神奇的一驀出來了,那一束頭髮忽然似颶風吹拂,每一根都指向南方,如果不是她捏住一端,恐怕早就飛走了。

南方?她搖頭,漫無目的的尋找,一直到南極?

忽然她想到一個人來,果海師太!青蓮寺的住持。青蓮寺就在南面的洞庭湖邊,離這不過幾十里路程,難道頭髮冥冥中指引自己去找果海師太尋找線索?

秦琴對果海師太非常熟悉,當初重建廟宇時,果海師太苦不堪言,許多建築材料都被當地村民強取豪奪據為己有,當時秦琴在這個負責這個社區治安,硬是一戶戶排查,最終追回了建材,果海師太感激不盡,親自為她開光了一道符,讓她戴在胸口,說以後任何禍祟邪物,都不會傷到她。

5

幾年時間,青蓮寺已經綠樹環繞,香火鼎盛。寺院的鐘聲傳出來,空曠洪亮。果海大師見了秦琴,雙手合十,深深一揖:阿彌陀佛,秦警官好久不見了,怎麼有空到小寺來的?

秦琴忙作揖還禮,道:大師一向可好?小女子愚鈍,遇到些事情,想請大師開解。

果海上下打量著她,輕輕在她身上拍了三下,笑道:秦警官吉人天相,雖然偶沾不潔之物,但自有菩薩保佑,應該無虞。

兩人走進住持室,秦琴照例上了貢果,奉上香火錢,虔誠地對著菩薩敬了香。果海頜首,吩咐外面道:靜儀,給施主捧茗。

片刻,一位年輕的尼姑託上香茶,這尼姑個子小巧,長得眉清目秀,頭皮雪白,只是臉色憂戚,見了秦琴,並不抬望,只是輕輕啟唇:施主,請用茶。

忽然,秦琴隨身的坤包裡,一陣激烈的響動,甚至振動得椅子都開始發抖,她大驚失色,驀然在腦海中閃出看過的陶瑜照片,她一手抓住靜儀。果海住持不知所措,只是頌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施主有話好說就是。

“陶瑜,你讓我好找!”此言一出,靜儀身子一怔,兩行清淚剎那間流下來,身子開始顫抖,在灰色僧衣下,彷彿一隻秋風中的蝴蝶。

“方烈死了,你知道嗎?”秦琴不想轉彎,直截了當地問道。

靜儀更加吃驚,她搖頭,道:不可能,怎麼可能?

秦琴細細將方烈被謀殺的案件說給她聽,唯獨隱瞞了頭髮的咄咄怪事。然後,她要求陶瑜仔細講一講她和方烈之間的故事。

靜儀穩定了情緒,要求換了衣服再跟秦琴詳談。秦琴目光徵詢著果海師太,果海點點頭,示意沒問題。

片刻,陶瑜換上了俗家衣服出來了,黑色T恤,水磨蘭牛仔褲,顯得隨意而清純。她苦笑道:說俗世的事,必得穿俗家衣,秦警官請理解。

真是個守規矩的女孩。秦琴在心裡讚歎著。

陶瑜和方烈戀愛時間超過了兩年。剛開始時,方烈當她是心中的女神,每隔幾天就送花,送零食,陶瑜幸福得幾乎要暈了。方烈長相俊朗,性格溫順,說話時那種大男孩的愐腆讓人頓生好感。

她以為他們一直會幸福下去。相愛幾個月後,兩人禁不住愛情的衝動,在工廠附近租了民房開始同居。

但跟他回了幾次他鄉下的家中後,她隱約感覺不安,方家父母並不喜歡她,雖然明面上禮貌對待,但從來沒有那種貼心貼肉的熱情。女人是很敏感的。陶瑜直接問方烈:是不是你父母不同意我們倆?你說清楚,或者我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我可以改。

方烈沒事人一樣,笑道:傻瓜,怎麼可能呢,你這麼好的姑娘,誰不喜歡呀。

半年前吧,方烈請了較長時間的假,回了老家,並沒有跟陶瑜細說,只是簡略地講家裡有些要緊事處理。過了兩天晚上打電話給她,怪怪的,說話沒頭沒腦,什麼如果他離開她,就當他死了啊,又忽然說沒有她,自己活不下去什麼的。她知道他一定遇到了什麼難事。

方烈回來後,陶瑜細細盤問,才知道方家父母為他另外找了個女孩,並且以死相逼,方烈抗爭不過,只得暫時同意,不然家裡不會再放他到單位上班,也許一輩子見不到陶瑜了。

“你等著我,我一定會說服家人,退了這門親事的。”這是方烈的保證。

可後來事情並沒有按他說的方向發展。

又過了兩個月,方烈要訂婚了。方家父母甚至付給了女方几萬元的彩禮,在農村,這就意味著親事鐵板釘釘了。

方烈訂婚那天,陶瑜哭得死去活來,後來還是搭車偷偷跑到他家的後面樹林裡躲著觀察。她本來想在訂婚宴上大鬧一番,為自己的愛情抗爭到底。然而,當她看到方烈笑容滿面地牽著新娘艾梅挨桌為親朋敬酒時,簡直是天作之合。她突然懷疑自己與他的愛情到底有幾分真情。如果方烈真的不喜歡父母安排的婚姻,他怎麼臉上會有如此興奮的表情呢?這是無論如何裝不出來的,她瞭解方烈,他是個喜怒都形於色的人。

陶瑜到底沒有勇氣大鬧婚宴,悄悄地回了廠裡,一個人喝了一大瓶烈性白酒,打通了方烈電話,說自己要死了,方烈也許見不到自己了。

那天,方烈拋下客人,還是趕到城裡陪她,這讓她又萌生了希望。

方烈訂婚後,回了他們租住的小屋,一切又和平常一樣,他們一起做飯,一起洗澡,一起睡覺。

晚上激情過後,陶瑜問他:方烈,你到底打算怎麼辦?

方烈想了想,道:對不起,我打算跟艾梅結婚後,一個月離婚,到時再娶你,你等著我,寶貝。

原來,他已經跟艾梅辦了結婚手續,只是沒有擺酒了!

現在,陶瑜成了不折不扣的小三!

陶瑜怒不可遏,質問方烈怎麼給自己交待?方烈訥訥地,最後說出了一句讓她痛不欲生的話:他跟艾梅也發生過性關係,而且,艾梅也是處女,他也要對她負責,不然,艾家不會放過他們方家。

陶瑜心如死灰。都是謊言,如果他不愛艾梅,怎麼可能跟她睡覺?現在,他竟然給自己承諾等他離婚後娶她,多麼可笑,多麼殘忍!傷害了她,難道又要傷害艾梅?

男人,是多麼無恥的一種動物啊!

愛情一地雞毛。她本來是個大度的女孩,但對方烈的怨恨,彷彿血液一般時刻流淌在身子裡。她覺得自己不過是他生命中的匆匆過客而已。

陶瑜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哭得眼睛要瞎了,她沒有告訴他:自己懷了他的孩子,已經兩個月了。

因為方烈即使知道自己懷孕,也改變不了結果。頂多假惺惺地再上演一場被逼無奈痛不欲生的苦情戲而已,她太瞭解他。

她辭掉了工作,把積蓄寄給了遠在貴州丹寨的父母,說要他們好好保存,將來給自己做嫁妝。然後,她希望找一處安靜的所在,了此殘生。

青蓮寺外,碧桃樹下,陶瑜一步步走到洞庭湖中,被正在採蓮的果海師太發現,將她救了上來。人生悽楚,如夢如幻,陶瑜拜謝果海大師,決定打掉孩子,剃度為尼。

在婦產科,當身子撕裂一樣疼痛,當那一小塊血乎乎的肉團出現在眼前,陶瑜越來越恨方烈負心,開始詛咒他遭到報應!

“唉,哪一宗生活都是活著,你要好好的。”秦琴沒有覺察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6

佛家剃度後,你的頭髮怎麼處理?她想起正題。

“我以前有一頭秀氣的長髮,我把它埋在山門前的桃樹下了。”靜儀回答。

秦琴拿出包裡那絡髮絲,遞到她面前:“陶瑜,這束頭髮是你的嗎?你還認識不?”

陶瑜仔細打量著,放到鼻子前聞聞,肯定地點頭,道:“是的,我的頭髮有一股茶油的味道,我們貴州丹寨女孩都喜歡用茶油抹頭髮,所以髮質黑亮柔軟。”

秦琴仔細觀察,那束頭髮在陶瑜手裡,只是一束頭髮,並沒有任何動靜。她對她說:“我們去看看那個埋藏著你頭髮的桃林樹吧。”

說也奇怪,剛走到樹下,秦琴手中那束頭髮忽然像離弦之箭,迅捷地射向樹底的坑洞中,和另外那一大把頭髮纏縛在一起,彷彿遠行的遊子迴歸到了母親的懷抱。

果海師太站在樹下,唸了一段經文,對靜儀道:燒了吧,你的頭髮沾染了你生命的憂怨之氣,久而久之,結而成晶,為你討了說法,唉,冤孽啊,阿彌陀佛。

靜儀臉上無悲無喜,彷彿一截木頭。

難道,愛恨之後,人真的就看破紅塵了?秦琴在心中嘆息。

靜儀點了三柱香,用一張黃裱紙點燃自己的殘發,火光中,果海師太對秦琴道:秦警官,吉人天相,倘不是我給你的那道靈符護佑,這發妖只怕致害於你了亦未可知。

秦琴背上驀然冒出涔涔的冷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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