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石,別署龍溪山人,五七年生,右軍故里人。嘗就職於臨沂畫院,受聘於中國藝術研究院。追文人畫,參與“新文人畫”。二O一七年退職,現居京郊小築。
質沿古意 文變今情
★胡石
予之於書,乃畫中閒事。雖然,亦未敢稍怠,而久之成習,遂不能已。
予之為書,徜徉於魏晉之間,而獨鍾情於鐘王,意在取其高古,資其質樸。時代與我,我與時代,目之所視,鼻之所嗅,焉有盲而不識其味者。此所謂“質沿古意,文變今情”是也。
文人畫館館主韋洪禮先生來京郊小築,閒話之餘,邀餘書展。雖有汗顏,而難卻勝意。於是撿拾近作促成此展。
此記。
胡石近日書學隨想日記摘抄
筆尖的熱度,在不經意中流出。
提得起筆,運行時一種澀澀的感覺。
體會落筆,輕輕地,猶落葉於空中,旋旋於地面,又輕輕起落。又如利刃刮鬚,刃與鬚根相觸,刮出一種頗快的手感,悅耳的聲音。
軟筆之屬性,在於彈性。使筆時感覺到其“彈”字,非中鋒懸空不辦。
點厾之意,落筆之最要緊處。需施功夫,越勞力,方有所得。
心手相師,意於神會。都在不經意中得之。
作書,筆性最要緊,須率得起性,筆方能從之。觀米老手札往往見此性狀。
煙霞問訊,虛衷集益。
花滿枝頭,光射牛鬥。
今日仍作書法,筆筆沉著。痛快淋漓。而情采風致皆含於內者,頗喜!
筆筆含韻乃為活筆,而見性情則在點畫之間。二者兼得必有高致矣。
魂之一字,非老筆不能。敏手接思,豪翰雄膽,驅馳並駕。
野逸如何畫出?禪畫如何畫出?富貴後而生野逸。忘禪後而禪境見。老僧有一語:說食終不飽,說衣不免寒。飽時須是飯,著衣方免寒。
作小品,以蟲為體,花朩竹石為輔。體輔得體,不相爭奪。畫出,則境和諧,意纏綿。
古人所謂氣韻非師,然思有利鈍,覺有先後,不可蓋論之。委心古人,學無外慕,久必有悟。悟後則與生知無異也。
世間之事難,難於稱意者,即以畫論之,難於筆、墨、水三者融匯而成大美罕有也。八大長於筆而墨遜於苦瓜,苦瓜擅用墨而筆讓於八大。李鱓恣意於水而墨筆不敢望八大苦瓜之項背。一藝尚不能全,而況世事乎!
看《少林問道》,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儒道釋皆言性,當知性之為本,本立而道生。
是日,書四屏數套,有一氣如雲之感。用筆沉著,剪頭去尾,而筆鋒繚撥出性情來,頗為快意。懸壁觀之,沉著朴茂見於外,縝密幽微含於內。於是狂呼!
配景不可奪主,倘奪,則是欺主。然亦不可草草附膺,若此,則不是配景。要宜各有擔當,各司其職。夫子曰:素富貴,行乎富貴。乃爾。
“混沌乾坤一塊包,也無骨血也無毛。你自送它西天去,免得人間挨一刀。”禪宗示人總以開悟為旨,其中寓意往往在尋常生活中信手拈來,不執著,成指歸。
晨起伏案,補昨日所畫蟲的景。胸中設一虛空,設色存一明利,筆墨存一虛實,此時落筆,都在無意間。畫成,則無不遂意者。
我之畫道,亦非畫道,乃生活之道。吃茶閒話,種草植花,菸酒為伴,圖書一架,園中漫步,歺霞飲露,微風時雨,飛鳴遊鱗,生機襲人……無不成趣者。不執著於畫,不執著於我,化生活於圖影。
龍溪說畫
★胡石
筆墨之意味,如花光女態,山色水影。
千筆萬筆不嫌其繁,三筆兩筆不嫌其簡,是以繁簡之中皆有微妙在。
筆意之髙境,如琴中餘音,茶中餘味,在善體會耳。
古人用筆大扺圓中求方,所謂骨藏於內,潤見於外者。予試反其道,方中求圓若何?外見張力,內含錦繡。
筆中意味在無意中生髮,乃佳。
筆有不期然而然者,柏樹子飛山成林;有期然而不然者,換掉些個子。
筆法妙處在情性。性情二字,如火中有焔,燈中有光,珠玉有寶色。
草書之用筆,妙在心藏藕絲而筆翻滄海。
筆墨有奇遇者。猶途中遇雨,無可躲避,恰紅衣少女,撐傘奪歩。
老夫平生無他亊,為畫花草受此風流罪。
讀山谷草書有生猛意。何以見得?曰:山行,見驚蛇於草叢。
用筆之險絕,儀態之慵懶,於點畫之間鬼神莫測,山谷老人之草書也。
筆之散淡,人之散淡也。以散淡之懷馭散淡之筆,則點畫之間無不散淡矣。
悟出一筆,萬筆相隨。悟出一句,強如萬言。若無所悟,縱使退筆千杆,讀書萬卷,亦不過東牆所望而已!
筆中意味,可會不可言,至其高妙,如輕雲蔽月,流風迴雪。
莊子:“意者所以在言,得意而忘言”非讀書窮理,了無筆墨,不能極其至。
用筆之挑法,體會銀針挑刺,針觸與物所發出的反彈力。
用筆之法,以無法為法,然無法從有法來。幹筆求潤,渇筆求溼,粗筆求細,剛中求柔,實中求虛,疾筆求徐,枯筆求腴,勒筆求澀,重筆求輕……了於指爪,不求法而法自化,不求我而我自生,是無法之法也。
如蟲蝕木,偶爾成文。古人妙處,類多如此。
晨起第一亊,為花著妝。
筆墨不過訴諸意象之工具耳。筆墨乃人文之反映。一具體,一轉化。
性情一物,天設地造,非後天䃼而能。性中有此,則通靈感物。物亦如是,譬如花木,一園之中有三兩棵奪目者,一棵之中有一二枝奪目者,一花一葉之中有三五葉、瓣奪目者,此皆夙根之具,不可強求。
佈局應在本分處下手,筆墨須於性情中生髮。
稚子之畫所以動人者,在真性情,在初心不染。
望象生意,得意忘言。如蟲蝕木,偶爾成文。
物我本不相識相知而相遇,相遇在霎那。揮毫落筆,正是時侯。
陳紙性溫,宜發筆墨,筆紙相接,有利刃剝泥之快,因勢利導之感。
雨日作畫,筆端宜染煙雲;晴空作畫,毫芒便起秋風。一悲壯,一柔憐。
大醉初醒,步不成形,踉蹌於畫案,將昨日餘墨陳紙,胸中塊壘,朦朧中揮灑。
臨池,心要明,眼要神,手要勤。神而明者,只在一熟,熟後而生。
臨右軍書,心存敬畏,如冰霜在胸;志趣高遠,上及行雲方會其意。
善察物者,妙在即景生情。
意筆之畫,貴在性情。然性情乃何物?李逵謂宋江:哥哥,不行我把這廝殺了,你來做皇帝。
筆中意味果何物?曰:“羚羊掛角,無跡可求。”
讀書明理,養筆了法。
觀物不必細枝末節。彷彿其意,攝入眼底,投入胸中,則錘敲爐練,自然粹化。
簡筆之畫,要在筆簡意繁。八大三筆兩筆畫出一個乾坤;法常兩筆三筆寫出一片虛空。
兵家所謂“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畫家於畫,運籌虛空,妙若天女散花,任憑一片虛空。
蟲之觸角,當畫出動感,用筆若行雲流水,方見妙趣。
腿爪用筆如行楷,如步如驟是也。其關節,既有點畫之間又有豐筋之意。至於方筆圓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蟲之神在目,靈在觸角,腿爪。欲寫其意,用筆必在中鋒,而方圓並用,尤使毫端熱度滿滿,於抑揚頓挫之間鬼神莫測。
蟲之頭,可作石分三面觧。
蟲之臉,額,頂,頰,皆以方筆出之,而網鬚非中鋒方、圓、側筆並使不辦。是以方中見現代,圓中含古意,側中出險峻,如此,則筆法無不豐富矣。
蟲之身體,猶人之身體。由背、胸、腹組成,而別於人之身體者,人腹無節,而蟲腹節節連接,當一整體視之。蟲之胸背為肌肉,畫之法,當以中鋒落筆,方圓並用,使其厚而壯;腹,乃以薄皮裹脂肪,宜用平筆、渴筆、或飛白筆、金銼刀筆,使其筆法逹意耳。
金龜子,其形飽満,其體豐腴,其背光釆,其腿剛健,其爪鋒利而柔和,宜用拙筆、渴筆。
蟲之翼,薄而透,欲達其意,用筆須渴,用墨須淡,用水須膠。至於筋脈之用筆,張彥遠所謂:吳道子用筆“毛髮生肉”是也。
蟲有機敏者,亦有憨拙者。畫時,機敏者愈機敏,憨拙者愈憨拙。
螳螂之腿爪必以中鋒出之,而巨斧則以側鋒,使其險峻也。
畫蟲之翔飛,以虛筆出之,取其飛動之勢,寫其幻化之意。“心懍懍以懷霜,志眇眇而臨雲。”
蟲之趣,以趣觀,則飛動俯仰,爬行跳躍,無不是趣矣。
畫蟲之難,難於小中見大。畫蟲之用筆之難,難於點畫之間。畫蟲之結體之難,難於寬綽。畫蟲之趣之難,難於達意。噫!蟲不過微物,而假以訴諸其文化概念,不有華章之氣,錦繡文章,庶幾焉爾!
螳螂之腿爪必以中鋒出之,而巨斧則以側鋒,使其險峻也。
畫蟲之翔飛,以虛筆出之,取其飛動之勢,寫其幻化之意。“心懍懍以懷霜,志眇眇而臨雲。”
蟲之趣,以趣觀,則飛動俯仰,爬行跳躍,無不是趣矣。
畫蟲之難,難於小中見大。畫蟲之用筆之難,難於點畫之間。畫蟲之結體之難,難於寬綽。畫蟲之趣之難,難於達意。噫!蟲不過微物,而假以訴諸其文化概念,不有華章之氣,錦繡文章,庶幾焉爾!
蟈蟈鳴叫,要畫出翅的磨擦與振動的感覺。聲愈響,振動的頻率愈高,頻率愈高,視之愈模糊,其用筆當在疾徐虛實,用墨在乾溼濃淡的拿捏。
蠅之搓掌,要畫出悠閒狀。
東莊畫論論筆有:“一筆之中全四勢,四勢乃何?筋骨皮肉是也。”說的透,解的準。
梵高給高更的信中寫道:“如果說喬治·簡妮擅長畫芍藥花,而恩斯特·科斯特專長畫蜀葵,那麼向日葵是屬於我的。”梵高與向日葵用心之宻,用志之固,足為借鏡。
畫酣睡中之蜻蜓,要畫出睡的意思。如何畫出?莊生夢蝶可也。
蠅乃人厭之蟲,常於座中搗亂,而猶以食物上爬行,倍增可惡!然付之於畫,或動或靜或飛或立或爬或搓掌,又無不生愛意。蓋蠅,物也。畫,影也。以愛畫之心觀物則物無不生歡喜心也。
蟋蟀種類繁多,予猶喜畫虎頭者。善鬥。形若將軍披甲,神若猛虎三撲。毎畫之,意中必有鏗鏘之力,痛快淋漓之氣。人云:畫能移人。予曰:物豈不然哉!
畫鳴蟬於枝頭,需將腿爪撐起,翅振起,方有動感,鳴的意思。
立意佈局,總以新警為佳,不然,滿紙筆墨,不過濫辭陳腔而已,讀之生厭。
花之寫生,遠看氣象,近察枝節。氣象為光為色,枝節為生為機,目之所應,心之所會,格物與仿彿之間耳。
花之難畫,不在物象,而在花光。觀古今名手,無論墨色,一片青暉華瞻。
以景之虛、蟲之實而構成畫面,使虛中存實,實中存虛,相互映襯而不相害。其蟲,以虛筆寫實,其景,以實筆寫虛,當在審度之間。
畫欲求新,筆墨必參古意,若無古意,新又何益。
人問書畫之真偽鑑別,予反問:見過偉大領袖否?答:未。予再反問:影像呢?答:當然。予起身逗歩笑之曰:請與演員對號,真偽便知矣。問者拊掌。
學而能得之,法也,學而不能得之,意也。法,熟後生巧,可以力為,意,非讀書涵養,廣聞廓見,不能發之矣!
看帖,達之於心,臨帖,應之於手。心手相師,不化而化。
畫蟲,宜用行楷筆法,㧕揚頓挫,使轉自如,虛實相兼,一氣呵成,不容置疑也。配景,宜用大筆觸,簡練概括,不使繁複,繁複則有爭主之意,必不和諧。
臨池,取其筆意,遺其形跡。筆意者,猶莊生之魚兔,形跡者,乃魚兔之筌蹄,得魚兔而忘筌蹄。
看帖,要達之於心;臨帖,要應之於手。心手相合,不期化而自化。
解讀,以庖丁解牛為法,始見全牛,再無全牛,以至於神遇。
筆無始轉,腹無醞釀,耳聞淺近,眼不擴充,乃古所謂四窮。
博覽多聞,功深學粹。
對花作畫,信筆信墨,無念無想,以至於無為。
速效莫求,不利莫爭。名高妒起,寵極謗生。無讀書之勞形,書畫之痕跡,方能虛衷集益,安常處順。
讀山谷老人草書,有武人醉拳之妙,妙在醉於不醉之間。似險又似非險,似正又似非正,而通體統歸於“正”。
功夫到時,情趣自來。絢爛至極,歸於平淡。
慎思獨行,博釆廣聞,知見進乎高明。雲煙供養,去偽存真,學力歸乎平實。
蟬於枝頭,皆向上行,絕無下行者。畫時,應其規律,不可違。違,則無生活之觀察矣!予童年喜粘此蟲,至今樂不可止,故有此觀察。
性情二字,所以活筆墨者。牽一髪而動全身。
所謂創新,當先知舊,與舊無知,新何由來。
筆不養不靈,墨不養不透。養筆在毫端,養墨在膠漆之間。墨之透如月明溪水,筆之靈若龍泉一劍。
畫蟲,以虛筆入,使之筆簡味長,不可明白畫盡。
書寫,無論小字大字,皆需以氣貫之,手臂腕肘乃至全身振之,如雕弓滿月,骨氣神韻方能洞達。
意筆之畫,貴在情志,情志所至,欲罷不能,是時落筆,則腕㡳自生煙雲。
現代意識,要有縱橫觀的眼光,除舊革新的氣魄,吞山飲海的腸胃,接花移木的手段。不爾,三家村婦學宮妝院體,徒增其醜矣。
物無貴賤,畫者之筆有貴賤。試論:蘭乃王者氣,筆賤而成草;草乃路邊物,筆貴成蘭草。
畫山水牛之觸角,用筆需緩,而筆筆相接,若秋水潺湲意。
筆墨得堂皇之氣、雅正之音固已難矣,然則堂皇雅正之外尚有逸,逸之一格,非魏晉情懷何逮。魏晉乃何?風骨是也。
幹筆求潤,溼筆求骨。
無意為畫,於半醒半醉、信筆信手中完成一種狀態,一份天趣,自然之致。
有意為畫畫不成,無意為書書天真。蒲團坐破三更月,尼姑元是女兒身。
書畫意理趣,筆墨氣韻功。
一著畫念,雜蕪便生。
筆墨於書畫,唯練達方有意味,猶山之靈在玉蘊于山,水之媚在珠澤於水。觀《鵲華秋色圖》《梧竹秀石圖》知子昂、倪翁非簡單意義上的筆墨,是以筆墨化成文,文化成意,意化成野逸的意。
生今之世,行古之道。畫追古意,而出新意。因勢利導,慚近自然。
寫腿爪之關節,用筆最慎。斬釘截鐵,牽絲系縷,都在轉瞬間。
讀帖,讀出月明,讀出水動。
臨池,意在追尋古意,若無古意,臨之無義。
臨摹,取其精華,彷彿氣息,不可囿於枝節未葉,傷其元氣,而受制於範本也。
聊借靑藤一池墨,灑向南園!
園中有佳趣,往來任自然。時雨好風,裡,知已花相伴。
建國初期,民國衣缽,流風續韻。文革時代,一統江山,大扺紅光亮。開放時代,重技輕文,以法亂道。變革時期,質沿古意,文變今情。此七十年之中國畫發展狀況也。
借物興懷,玩物不喪志。喪志,是人為物玩,是重視於物而輕視於人,見於外者也;不喪志,是物為人用。物為人用則人必輕視於物而重視於物理,是玩其內,以物之性養人之性,所謂物養於人也。養於人,則人受益於物,是物之功。玩於人,珠光寶氣,奪彩炫目,而生貪婪之心也,故久之以為害。
和田籽料,肉豐皮潤,而自然打理,歲月浸淫,呈斑瀾之色,巧宻之狀。予嘗一枚在手,隨性把玩。察其紋理,睹其色相,接其風骨,感其溫潤。此時,予正畫蟲,輒動筆墨,覺悟神來,豈非物之於人,人之於物者歟。噫!是玩物不喪志。
文人畫,不特為文人畫畫之謂。具文人氣息,富文化內涵,筆墨含章,意味煥採,越物象之外,以別於院體之狀物,狂怪野亂村俗之氣之謂也。
詩有別裁,非關學也。畫亦有別裁,亦非關學也。龍溪當思之。
梵高與高更信中有言:“……向日葵是我的了”一普通植物,何興遇梵高為知音,而梵高與此植,何期幻化出創作的激情與火焔。蓋畫家於物,無論貴賤,情之所鍾,性之使然。
墨之濃淡易工而乾溼難,乾溼固難,於幹中有溼溼中有幹則難之又難矣。
毎欲動筆,先除煙火氣,使冰心一片於胸中,則蟲魚鳥獸草木風雲無不雋逸矣。
風吹葉綠,雨溼花紅,蟲鳴魚躍,倏忽隱現,目擊神往,無不於心田而付諸於筆端。
園必手機在手,見眼前好景隨手攝取,以為畫材。昔李賀每登山臨水,必挾行囊與紙筆,凡得佳句,隨手記取,所謂釆詩也。詩畫雖殊途,而理同工。
昔人畫牡丹,古豔而氣冷,一片靑光於筆端,令人肅穆中領略其雍榮。
畫得超脫氣,非遠市俗、離塵埃、邀清風、友明月不能得秀逸、淋漓、古拙、自然之妙。昔人所謂:“多熟一分世故,即多生一分機智。多一分機智,即少卻一分高雅。”是也。
把玩,必所玩之物為我用,方有實際。不爾,則我為物玩矣。慎之!慎之!
日炎。至夜半,出戶,明月當空,淸暉滿地,恰微風掠過,月光浮動,愜意之如。得句雲:三更月冷。
畫,工寫易好。然工需以寫,寫需以工。若工中無寫則不能生活氣,故板;寫中無工,則輕滑荒率之氣浮生,不能沉著痛快也。
西方現代繪畫,予所喜者~張力、色彩、筆觸、激情與現代意識。至於抽象之流,與我國之畫中㝍意相伯仲,用辭之分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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