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女病從肝治,試試一貫煎

婦女病從肝治,試試一貫煎

一貫煎的臨床應用,主要著眼於藏象系統下的肝病,本文的五則醫案,顯然也是可以歸於此列。雖然原文的應用範圍很少,但作者依方化裁,可用於治療各種婦科疾病,療效顯著。或可對大家使用一貫煎有所啟發。

談談一貫煎在婦科臨證中的應用

清·魏之琇先生創制的“一貫煎”一方,首見於《續名醫類案·心胃痛門》高鼓峰、呂東莊胃痛治驗按語中。原書載魏氏雲:“高、呂二案,持論略同,而俱用滋水生肝飲,予早年亦嘗用此,卻不甚應。乃自創一方,名一貫煎,用北沙參、麥冬、地黃、當歸、枸杞子、川楝六味,出入加減投之,應如桴鼓;口苦燥者,加酒連尤捷。可統治脅痛、吞酸、吐酸、疝瘕,一切肝病。”王孟英氏頗為稱賞,將其輯入《柳洲醫話》中。

實踐證明,本方對於陰虛血燥之脅痛及肝木乘土之胃脘痛確有良效。筆者多年來,基於先父吳克準老中醫《婦科醫話集》“臨婦科證,要始終勿忽視其肝為先天,以血為主,以氣為用之旨,辨證首崇肝腎,論治莫舍陽明……”“一貫煎方,忖柳洲命名之意,悉其為一向從未改變之方,施諸婦科疾患,每能應手取效,惜前賢鮮用耳”之論,並察及婦女病證,確多緣於內傷肝腎脾胃,故遇有此類患者,恆選此方為基方,隨症加減,每每收到滿意的效果。茲舉以下數例,供同道參考。

醫案五則

一、妊娠晚期子癇先兆案

張某,29歲,4月18日初診。

患者既往月經較為正常,婚後兩載,早孕兩次,均因損傷而墮胎。此次妊娠,計時已臨產期,偶因家務拂意,抑鬱在懷,夜間輾轉不成寐,即便入睡亦每因不自主的肢體瘛瘲而豁醒。昨晚起更增頭痛、眩暈,視物昏花,心煩脘悶,兩脅撐脹,噁心不已。遂就醫本村診所,用西藥止痛鎮靜劑,初感有效,繼則諸症如故,乃轉診於餘。

診見舌紅少苔,脈弦細數,血壓180/110毫米汞柱,並詢悉大便三日未行。證情合參,知其為妊娠晚期,由於血聚養胎,精血兩虧,肝腎失養,腎陰虛於下,肝陽越於上,木橫克土,陰虛陽旺,顯然子癇先兆之徵。法須滋陰潛陽,平肝清熱為首務。前人遇斯證,多以羚羊角散、天麻鉤藤湯為主,急切何從措藥,遂投一貫煎加減:

枸杞子30克,生地、熟地各10克,沙參、麥冬、生白芍各12克,川楝子9克,生龍齒15克,黃連6克。合煎兩遍,分兩次溫服,每日一劑。

連進二劑,頭痛、眩暈、噁心大減,效不更方,繼進二劑,大便暢通,夜寐甚酣。翌晨,腹痛遞急,入院後順產,母子均無恙。

二、引產後低熱不退案

趙某,33歲,3月28日初診。

患者為第三胎次,於妊娠四個月施行引產,術後一月多,陰道一直流血淋漓不絕,低熱不退,體溫徘徊於37.5°~38.5℃之間。曾經婦科診為“術後感染”,給予止血及各種抗生素治療,低熱依然如故。並伴見心悸,汗出,神倦,食慾減退,肢體疲乏,午後尤甚。

邀餘診之,形體乾枯,脈虛細略數,舌質紅,口燥少津,肝脾未觸及。審情辨證,證屬衝任虛損,腎水內虧,陰血虛耗之故。經文有云:“精氣奪則虛”,蓋陰為陽之衛,陽失陰之守,陰氣耗散,陽無所附,則致虛熱浮散於肌膚之間,罹之日久不退。應亟以補其所失,復其所固有,養血滋陰為治。茲予一貫煎合當歸補血湯並益止血之品,處方:

黃芪30克,當歸、枸杞子、麥冬、生地炭、海螵蛸各12克,阿膠(烊)、沙參、茜草根各10克,川楝子9克。水煎,每日一劑,分二次服。

盡二劑,血止,體溫略降;復進三劑,體溫仍為37℃以上,但不復汗出。守方減去海螵蛸、茜草根、阿膠,加青蒿10克,炙龜板15克,又進三劑,低熱退,體康復。

三、髒躁案

王某,41歲,7月6日初診。

患者曾歷五次胎育,流產兩次。於半個月前值月經初淨,偶因猝受驚嚇,感到精神欠爽,夜寐不寧,繼而多疑善慮,易發嗔怒,煩躁不安,近午尤甚。漸至無故而悲傷慟泣,情不自禁,似有難言之苦,過後則昏睡迷惘,呵欠泛惡不已,如此數日,反覆發作,有時自稱鬼祟附體,要人予之招魂祈禳,不順其意,輒憤不欲生。曾到醫院診治,經多方面檢查,均未發現異常,乃轉診於餘。

望其兩顴部發紅,舌赤唇燥,診其脈細數,手心灼熱。辨為“髒躁”證,法取《金匱》甘平緩急之甘麥大棗湯,令其連服三劑後複診,默忖此方對是證,必有桴鼓之應。詎意三朝後,其夫來告,服畢仍然繼續發作,並且情緒煩亂益甚。藥不中病,值得三思。

“甘麥大棗湯”乃仲師對髒躁所制之妙絕方劑,已為古今所公頌,緣何投之罔效?抑辨證有誤耶?轉憶髒躁之因,前賢輯著,已早有不同之論述,如清代醫家尤在涇引沈氏之說,則謂“子宮血虛,受風化熱”,“血虛髒躁,則內火擾而神不寧,……五志生火,動必關心,藏陰既傷,窮必及腎”;薛立齋則雲:“或因寒水攻心,或因肺有風邪。”洎後婦科眾論,則有的持以“心榮虛損,心火上爍肺金”;有的則說因肝鬱心傷,陰液虧損,虛火上炎;有的謂氣鬱痰結,瘀血內阻;或概言心脾兩虛及肝腎不足者等等。於此可見,髒躁證病因有多種,亦須辨證論治,萬不可恃一方為百中也。

細究本例患者,其病證系起源於經水適斷而卒遇驚恐,恐則傷腎,腎為肝之母,母傷必累及子,陰血當虛損,下虛則上實,水虧則火燔,治療首當補肝腎之陰虛,重益水之不足,方能殺其火之有餘,資金水生化之源,自然能抑肝木之肆虐。因給予一貫煎加味:

沙參24克,麥冬、枸杞子、炒棗仁、百合各15克,生地、當歸、炒白芍各10克,川楝子9克,川黃連6克。一劑,水煎分兩次服。

服後,躁情隨即靜止。藥既勝證,續服二劑,睡眠煩亂悉平。為防其反覆,囑其再進二劑以鞏固療效。

事後,伏思該方對斯證之所以中鵠,力在有沙參、麥冬之甘寒,潤肺滋腎,養陰清熱,助脾散精,戢肝安魂;更以枸杞、地黃之甘平,補益肝腎,清熱潤燥;當歸活血化瘀,內潤臟腑,能解血虛之熱;白芍養血斂陰,柔肝緩急;百合、棗仁甘潤,寧心除煩;黃連清心瀉火;川楝引心包相火下行,抑肝氣之橫恣;全方藥物味甘者居多,性微寒者佔大半,合而共奏滋水抑木,柔陰潤燥,疏氣和中之功。因其力補腎水陰液之虧損,故能撲熄燎原烈火於俄頃。此所謂理明則法合,藥當則方對,千方易得,一效難求者也。

四、妊娠失音案

鄭某,28歲,4月初診。

患者第二胎妊娠,受孕八個月,突然聲音嘶啞,越日,竟不能吐發一語,黃昏時尤甚,伴有目眩,耳鳴,咽乾齦腫,心煩胸悶,小便頻,大便秘,手足心灼熱,舌有裂紋、苔花剝,脈虛弦、兩尺無力,證屬子瘖。

據《素問·奇病論》言:“胞脈者繫於腎,少陰之脈貫腎系舌本,故不能言。”“無治也,當十月復。”其意為胞脈屬手足少陰,因妊娠後期,胞脈受阻,津液不足以滋潤嬌髒、上榮舌本故失音,須待分娩後,胞脈流暢,陰津得復,自然不治而愈。

雖然如此,能言而暴啞,亦洵屬苦事,況待愈於數十日後;罹疾延醫,求治情切,豈能勿藥?考諸籍對斯證之治法,多施滋腎養陰之六味地黃或養陰清肺湯等,因慮二方皆有丹皮為禁品,姑予一貫煎加減:

沙參、生地、當歸、枸杞子15克,麥冬、胖大海各12克,甘草3克。水煎,每日一劑,每頓飯後溫服一茶杯。

連進三劑,語音恢復如常,煩熱及便秘亦隨之而瘥。

五、月經先期、不孕案

朱某,31歲,12月11日初診。

婚後六年未孕,經行每過三星期即復至,色紅量少,左少腹部疼痛,時輕時重,經期前後,間有黃臭帶下,腰腿痠楚,身發低熱,伴有胸脅脹悶,心煩易怒。經某醫院檢查,診為“子宮內膜炎,輸卵管不通”,施行通管術,並予注射青黴素、口服土黴素等,腹痛雖減,但帶下如故,復詣外地醫院檢查,診斷為“輸卵管積水”。動員手術治療,家屬不同意,歸而適值月經來潮,腹痛又作。

就診於餘,諦視舌赤口乾,形體瘦弱,診其脈虛細。脈證合參,並詳審其診斷治療情況,知為肝腎不足,陰虛液虧,衝任氣血失調,治當滋肝腎,增津液,清衝熱,養陰血,遂予一貫煎加味:

沙參、當歸、枸杞子各12克,炒白芍、麥冬、丹皮、川楝子、生地、旱蓮草、車前子各9克。水煎,一日一劑。

服三劑,月經量較前增多。效則守方,繼進三劑,囑其下次月經週期複診。至第28天月經來潮,惟胸脅仍感作脹,照上方加炒王不留行9克,生麥芽30克,炮山甲珠6克,連服二劑,經下暗褐血塊盈盂,又二劑經淨。

歷五十日因經停未潮,重來診治,詢其前證均愈,診之脈滑利,尺脈搏指,經檢查斷為早孕。囑勿復藥,以觀後情,直迨至次歲九月下旬,其夫來言,自診斷後,別無貽患,近已足月分娩,舉一男,嬰兒亦良好。

體會

一貫煎原系魏氏為肝腎陰傷,津液枯涸,血燥氣滯所變生諸證而設。全方六味藥內,味甘者多而苦者居少,性微寒者多而溫者寡,歸經五臟鹹備,兼入胃府,合而功具滋水涵木,疏土養金,清熱潤燥,可謂立方嚴謹,配伍精當,故恰當運用於臨證,每收良效。

筆者事醫以來,除用該方於上述之證外,常依方化裁,用治婦女諸疾患,如脅肋攻竄作痛、腰膝痛,眩暈、崩漏、各種衄血、奔豚氣、淋證以及西醫之早搏、消化道潰瘍、神經官能症等,亦獲效滿意。

但是一方無法萬能,既要闡其功效,也要明其存弊,因此在運用此方時,辨證首先要詳審患者,是否屬肝腎陰傷,血燥氣滯範疇;是否症見舌紅無津,口咽乾燥、脈虛弦或細數。如陰虛火盛挾痰,則應先祛其痰,待痰消,爾後方可投以本方。如胸腹䐜脹者,用地黃、枸杞,則當酌情減量,以防其出現膩膈窒悶之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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