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曉,我問你,你是不是很想生下這個孩子?”
蕭楚北忽然張開菲薄的雙唇。
陸曉想也沒想就點著頭,誰知道耳邊跟著落下一句話:“那你把眼角膜給陸夏,我就讓你生下來。”
他說……什麼?!
陸曉嚇傻了眼,懷疑自己的耳朵都聽到了什麼。
“你說什麼眼角膜?!陸夏需要什麼眼角膜,她明明看得見——”
這又是陸夏的什麼圈套?
陸曉害怕得手腳冰涼,她就知道蕭楚北不可能無端端對她這麼好。
“你還敢說,都是因為你把小夏推下樓,害她大出血併發症,現在兩隻眼睛都失明看不見了!”
“所以你要我把我的眼睛給她?!”
“是,這都是你欠她的。”
“不,我什麼都不欠她,是她自己害自己,車禍是這樣,摔下樓也是這樣!”
陸曉激動極了。
她曾經以為只要默默守在蕭楚北的身邊,總有一天他會相信她,從頭到尾她都是被陸夏算計陷害的。
可蕭楚北的內心只有憤怒在燃燒。
“陸曉,你真是死不悔改!你想說大學的時候,你沒有悄悄的把陸夏引誘到學校後園,你沒有把毫無防備的她推下池塘?!你明知道她不會游泳,那個時候 ,你就想活活淹死她。”
蕭楚北不敢想象。
如果那天他沒有碰巧經過,救起陸夏,那麼陸夏早就已經死了。
陸曉心寒到了骨子裡。
她當然記得那一天,那是她人生噩夢的開始。
陸夏從小就善於在爺爺和楚北的跟前扮可憐。
陸曉念及她沒有父母,即便身為妹妹她也總是謙讓著她這個姐姐。
然而陸夏卻變本加厲,竟然想出了這麼一出溺水的戲碼嫁禍給她。
就像那天是她自己摔下了樓梯,在學院後院的時候也一樣,是陸夏先拽住了她的手,然後自己鬆開掉進了池塘。
她算準了蕭楚北那個時候會出現在附近,她演技實在太好,騙過了楚北,還騙過了爺爺。
連爺爺都不相信自己,因為這件事,爺爺把繼承權都轉移給了陸夏,還把她掃地出門,切斷了她所有經濟來源。
“我是被她陷害的,楚北,你要我說多少次,從頭至尾,都是陸夏設計害我的,你為什麼不信我?你忘了,你說過有你在,誰都不能欺負我嗎?你忘了,我是你的曉曉啊。”
曉曉……?
“楚北哥哥,你喜不喜歡曉曉?”
“楚北哥哥,你一定要等曉曉長大,不可以喜歡別的女孩子哦。”
蕭楚北的腦海裡都是陸曉曾經天真爛漫的聲音。
該死,那聲音把他的心都給弄亂了。
他什麼都記得,他還記得自己為她打跑了欺負她的男孩子,牽著她的小手對她說:“有我在,誰都不能欺負你。”
“別拿小時候的事來迷惑我,陸曉,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會相信,聽清楚!我只給你兩個選擇——把眼角膜給陸夏,要不就打掉這個孽種!”
他怎麼可以只給她兩個選擇?!
他知不知道他要讓她給陸夏的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啊!!
“我把眼睛給陸夏,那我怎麼辦?”
“我瞎了再也看不見了怎麼辦?”
蕭楚北掐住陸曉的脖子,一張冷酷的臉填滿她一雙幽怨的黑眸,“像你這樣的毒婦就該活在黑暗裡一輩子!”
“蕭楚北,你沒有心。”
陸曉的眼底裡鑽出濃濃的恨意,“我恨你!”
蕭楚北內心波瀾萬丈。
那個從小跟在他屁股後頭一聲聲叫著他楚北哥哥的小女孩兒竟然說恨他?!
這些年來,不論他的冷嘲熱諷,無論他何時何地撕開她的衣服羞辱她,她都隱忍著,從沒對他說出這個字來……
“所以恨又怎樣?我娶你的那個晚上就跟你說了,你讓小夏有多痛苦,我就會讓你百倍奉還。”
對,他娶她不是因為愛她,是為了囚禁她這個“罪犯”。
方便他隨時隨地折磨她羞辱她。
陸曉心寒到眼淚都凝結了,他越是逼她她越是不答應,“我沒有錯,無論她多痛苦,都是她自己造成的,我沒推她下樓,車禍也是她一手安排。”
“你是說她自導自演,開車撞死自己?”
“對!是她活該,她就是罪有應得!”
“陸曉,你真該死!”
啪的一聲,陸曉臉頰上落下一記冰冷的耳光,她從來沒有這樣憎恨的瞪著蕭楚北。
“你打死我,我也不會把眼睛給陸夏,我就是瞎了,也不會把眼角膜送給她!”
陸曉忍到了極點。
這麼多年來受盡的委屈全部爆發出來,然而她忘了只要是為了陸夏,蕭楚北可以對她有多無情殘酷。
“好,你不答應。”
蕭楚北咬著牙,恨不得將她磨成碎片,“把她立刻給我送回流產臺!”
他說什麼?!
林助理逼近過來,身後跟著三四個白衣男人。
陸曉嚇得蜷縮成一團,手邊再也抓不到可以威脅他們的手術刀。
“混蛋,禽獸!!你們不要過來,不要碰我!”陸曉受了傷的手推倒床邊的矮櫃,掌心裡痛得她不能自已。
“太太,對不起了……”
其實林助理也於心不忍。
可誰又能違抗蕭楚北的命令?
陸曉哪裡招架得住幾個大男人?!三兩下她就被摁在了病床上,她拼命得用手腳踢蹬,所以他們用綁帶困住了她的手腳。
她完全就像條砧板上的魚任人魚肉。
陸曉心裡清楚她只要被送回流產臺,她肚子裡的孩子就會無辜的死去……
“不要!!蕭楚北……不要……我答應你……我答應你把眼睛給陸夏,我給她!!”
床身剛移動起來,陸曉便驚悚又絕望的大叫起來。
眼淚風乾在她凌亂的臉上。
片刻後,蕭楚北單手插袋把一份協議扔在她的身上,“簽了她。”
那是讓她同意把眼角膜移植給陸夏的同意書。
陸曉麻布地握著筆端,就像是個被抽乾了靈魂的布娃娃,一筆筆的簽下自己的名字……
陸曉簽完字後,整個人心靜如水。
兩個星期後。
她躺上手術床上,安靜地接受麻醉,木納地看著醫生伸過來的手術刀。
真是可悲,她連閉眼選擇逃避的機會都沒有。
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把眼角膜從她的眼睛裡挖走,而她睜著眼卻永遠的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
蕭楚北守在手術室外,裡面安靜到令人不安。
想到陸曉被送進流產臺的那天分明把手術室鬧得雞飛狗跳,即便她簽了同意捐贈的協議,他還是放不下心來。
那個女人肯定是又在打著什麼鬼主意破壞陸夏的手術。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一切還是那麼平靜。
幾個小時後,主刀醫生走了出來。
“手術怎麼樣?”蕭楚北迎上去,醫生摘下口罩:“蕭先生,手術很成功。”
“陸曉她沒有反抗?!”
蕭楚北蹙緊眉頭,醫生搖搖頭,“蕭太太很平靜,非常配合手術的完成。”
她很平靜?
蕭楚北覺得簡直不可思議。
“所以,她是……瞎了嗎?”問出這句話,蕭楚北竟然覺得喉嚨裡乾涸一般的疼。
“是。”
就連胸口處都頓痛起來。
他是怎麼了?
他不是應該很高興嗎?陸曉瞎了,也就意味著陸夏又能重見光明瞭……
——
不知道過了多少天,時間彷彿對陸曉來說沒有了意義。
午後,明媚的陽光灑滿整個病房。
陸曉靠在病床上面向著陽光,但無論她把眼睛睜得多大,都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曉曉,你怎麼樣?”
女人的聲音溫柔的像只無公害的小貓咪。
陸曉並沒理睬她,因為她知道她是陸夏,她是跑來這裡貓哭耗子假慈悲來了。
陸曉就這麼坐在床上。
即便素顏朝天,眼瞳失去了光彩,可該死的,為什麼她的美貌還是讓她心生嫉妒?!陸夏緩緩走到她的床邊。
她握住她的手:“曉曉,就算是你把我推下樓,害我失明,但是你把眼睛給了我,我依舊很感激你。”
她在說什麼鬼話呢?!
陸曉朝著傳來陸夏聲音的另一邊回過頭:“陸夏你又在演戲給誰看?蕭楚北就在你旁邊對不對?”
蕭楚北心裡咯噔一下,她不是瞎了嗎?
怎麼就好像看得見他一樣?!
陸曉把手從陸夏的手裡抽出來,陸夏故意裝作沒站穩,身子往後讓了讓。
蕭楚北三步並作兩步上來扶住她:“陸曉你死性不改!你看不見小夏身體還很虛弱嗎?”
他脫口而出,卻在陸曉的心臟處鑿出個大洞。
“我已經瞎了,蕭先生。”
她平靜的提醒著他,蕭楚北的心腔處狠狠糾結了一下,“我當然知道你瞎了,你就是眼睛瞎了,心還是這麼蛇蠍歹毒。”
“小夏好心來看你,你應該懂得感恩。”
感恩?
陸夏冤枉她把她推下樓,再挖走了她的眼角膜,他還要讓她對這個魔鬼感恩?!
陸曉忽然仰天大笑起來,陸夏害怕得畏縮在蕭楚北的懷裡,“楚北,我怕……”
“不怕,有我在。”
這句話他也曾對她說過。
曾經深愛著這個男人的心如今只剩一片傷痕累累,陸曉大笑著眼眶通紅:“蕭楚北,會有報應的,有朝一日,你一定會後悔的。”
陸曉瞎了,看不見了。
蕭楚北把她接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簽了它。”
他將一份文件扔到她的面前,陸曉很怕聽到這句話,“你還想從我身上挖走什麼?”
蕭楚北有時會不敢看陸曉那雙失去光彩的眼睛,他背過身去:“我們離婚。”
這個男人真是做絕了。
這才挖走她的眼角膜,就要把她掃地出門。
“我不籤。”
這三個字,陸曉說得擲地有聲。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瞎了,聽力變得十分靈敏。
她聽到了腳步聲,她知道陸夏就在這附近。
陸夏掐緊拳頭,蕭楚北答應她,只要陸曉簽了離婚書就立刻和她舉行婚禮。
眼看著蕭太太的身份就差了這一步,陸曉,你竟敢不籤,你果然就是我人生的絆腳石,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
“不籤也得籤!”
蕭楚北強勢至極。
但任憑他威逼利誘,陸曉倔強起來,誰都拿她沒轍,“我不籤就是不籤。”
未完待續......
書名《羅人繁夢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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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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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簡然的個性,簡正天也算是比較瞭解的。
他早就料到簡然一定會來殯儀館,於是早就在帶著人在進殯儀館的必經之路等著了。
他看了看簡然,再看了看簡然身邊的秦越。
秦越也看向簡正天,目光淺含笑意,卻沒來由得讓簡正天打了個寒顫。
簡正天避開秦越的目光,再次看向簡然,說:“然然,三年前你做出那種事情,你的母親早就對你死心了,如今她去世了,你也別再來打擾她。”
簡然冷笑一聲,凌厲的眼神冷冷地看著簡正天。
這就是她那個道貌岸然的父親。
她從來都不知道簡正天還有這樣顛倒黑白的功夫。
簡正天又說:“簡然,你還是回去吧。我是不會讓你打擾你的母親的。”
“還有呢?”簡然倒是不生氣,死死地盯著簡正天。
她今天就要看看,看看簡正天還能說出多麼不要臉的話來。
簡正天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敢直視簡然的目光,等了等,又說:“如果你還當她是你的母親的話,你就發發善心,讓她安安靜靜地走,不要讓她死不瞑目。”
提到“死不瞑目”幾個字,簡然的怒火就急速往上衝,要不是他簡正天,她的母親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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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來之前,秦越已經料到簡正天極可能會有做這麼一出,便讓許惠儀打了個電話去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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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越點點頭:“麻煩張局你引個路。”
被稱為張局的肥胖男人急忙往前走了兩步,一邊走一邊說:“秦總,你這邊請。手下人不懂事,怠慢了秦總,還請你見諒。”
“張局,你答應過我……”簡正天也跟上去,但是一句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張局狠狠一眼給瞪了回來。
簡正天每天的“工作”就是想著怎樣攀附權貴,幾十年來皆是如此,所以練就了一身察言觀色的本領。
他聽簡昕說過簡然結婚了,但是那個男人是誰,他並沒有去查。
簡然離開了簡家,並且是揹著一身的臭名那樣狼狽的離開的。
身負臭名的簡然,能嫁一個男人是容易,但是想要找一個比顧家還要有錢的人家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並沒有在意。
但是剛剛看到那名男子的模樣,渾身上下怎樣掩飾都掩飾不住的清冷高貴的氣質,再加上張局對他的態度,想必那個男人一定不是普通人。
不是普通人,他又會是誰?
背後的勢力,比起顧家又如何?
本能地,簡正天看一個人首先衡量的就是這些。
一個人背後的權勢,才是他衡量要不要去討好的標準。
“爸,您在看什麼呢?簡然來了沒有?”簡昕的手裡拿著兩瓶水,剛剛簡正天讓她去買的。
簡正天回頭看了一眼簡昕,又再次看向走遠的簡然二人:“昕兒,你有沒有見過簡然嫁的那個男人?”
簡昕想了想說:“那天在江北的時候遠遠地看過一眼,距離太遠了,看得不是很清楚。”
簡正天說:“我看那個男人長相氣質都不錯,一會兒你過去看看,想辦法摸清他的底細。”
“他們來了?”簡昕也順著父親的視線望過去,只看到簡然和秦越已經走遠的背影,“爸,您沒有攔住他們?”
簡正天微眯著眼,又說:“張局親自過來放的人,我去哪裡攔得住。”
“張局親自放的人?”簡昕不由得又多看了一眼遠處的兩個人,不由得又想起了幾年前見過幾次面的那個男人。
簡然嫁的那個男人的背影跟秦慕之挺像的。
只是應該不會那麼巧是同一個人。
……
張局領著簡然和秦越來到殯儀館的冰凍屋,這裡就是一個大冷庫,每一個屍體都裝在一個格子裡。
家屬來的時候,由專人領著,拿著編號,把人從格子里拉出來。
簡然一直不願意相信母親真的過世了,直到親眼早已經僵硬的母親躺在那個小小的格子裡,看到那張已經白得變了形的臉,額頭上凍凝固的血跡……
“媽媽……”簡然想要再摸摸母親,再近距離看母親一眼,然而卻雙腿一軟,全身的力氣瞬間被抽乾了。
若不是秦越及時扶住她,她已經跪倒在地上。
“媽……”
除了這一個字,簡然聲音沙啞得再也說不出第二個字來。
她的心像被掏空了一般,一陣又一陣的涼風從她的心口吹過,空洞洞的。
“我的然然長大後一定非常好看。”
“我的然然長大後一定要嫁一個英雄。”
“我的然然就是媽媽這輩子唯一的寶貝。”
“我的然然……”
過往母親說過的話,就像放電影一樣,一幕又一幕好學浮現在簡然的腦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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