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雨夜

 一

陳小北提著黑色的皮包站在候車亭裡,此時已經入夜,大雨滂沱。他看看錶,已經是夜裡十一點了,公交車久等不來,亭裡冷冷清清就自己一個人。

這時,一輛出租車由遠而近從雨裡衝了過來。陳小北趕緊招手。

司機發動車,問:“這麼晚了,還要從這麼遠的郊區往市裡走,怎麼不在這兒住一晚呢?”

陳小北不想說話,疲憊地說:“趕緊開車吧,我要在今晚趕回去,明天還有個非常重要的會議。”

過了一會兒,司機通過後視鏡看著陳小北:“朋友,要不要玩個簡單的小遊戲?我能知道你是幹什麼的。”

陳小北陡然坐直了身子:“說說,我是幹什麼的?猜對了,我加倍給車錢。”

司機笑眯眯地說:“我猜你是在政府機關工作的公務員,具體職位不高不低,手裡有點實權。”

陳小北一下就不笑了:“哦?有點意思。繼續說。”

“你穿著價值不菲的黑大衣,裡面是一整套正裝西服,哦,還打著領帶。我仔細看過你的手指,細長白皙,一看就是從事的工作極為悠閒。”

“呵呵,我完全可以是一個大公司的白領啊。為什麼說我是公務員呢?”

“哦,剛才我已經說過了,你從事的工作應該是極悠閒的。如果是在私企或外企工作的白領,工作不會悠閒。”司機很是得意地說,“常年從事高壓工作和大勞動量的白領,身體都不太好,而且身上有一股子說不清的戾氣。”

“精彩!精彩!”陳小北鼓掌,“你很厲害。”

司機說:“這不算什麼。朋友,既然我說準了你的職業,我就繼續往下猜猜。你是政府機關的公務員,完全有理由在白天乘車,或者在此地住一晚。你如此匆忙在雨夜趕路的原因恐怕只有一個,就是你來此地辦了件需要保密的事兒。”

司機哈哈一笑:“我平時沒事就喜歡看懸疑小說推理故事,如果有冒犯朋友的地方,不好意思了。”

“沒事兒。”陳小北勉強擠出一點笑容,“我挺喜歡你這種推理的。你猜得不錯,我確實是在政府機關工作。”

出租車這一行屬於服務行業,作為出租車司機必然也是個人精。他看出這位乘客眉間微皺,說話吞吞吐吐,好像有著很大的心事,就插科打諢說:“朋友,我給你講個小案例吧。最近在此地的鎮子上發生了一起謀殺案。死者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被人害死在房間裡。本來死個人不算什麼,但這起謀殺案有一處卻和別的不一樣,可以說奇怪至極,這個女人沒有身份!”

陳小北嗤之以鼻:“沒有身份的人比比皆是。可能身份證丟了,也可能是農村人跑到城市打工。”

“話是這麼說。”司機說道,“可從現場的跡象來看,房間雖是出租房,但被主人也就是那個死者佈置得井井有條極有品位,而且死者頗有姿色,衣櫃裡的衣服也很上檔次。如此一個女人,不太可能是個沒身份的黑戶。根據我的推理來看,無非兩種可能。”

“哪兩種?”

司機津津樂道地發揮著自己的想象:“第一,關於死者身份的一切證明都被兇手銷燬了。這個可能性很大。因為據兇案現場來看,處理得很乾淨,沒留下任何有價值的線索,而且死者的十個指頭都被兇手戳爛,給調查取證帶來了極大的難度。試想一下,兇手連指紋這樣專業性很強的問題都考慮到了,還能放過其他證明身份的證據嗎?”

“哦。第二種可能呢?”

司機略一沉吟:“第二種可能就是死者在有意隱瞞自己的身份。這個出租房的房主介紹,這個女人租房子時是一個人,出手闊綽,一下就交了半年的房費。房主拿了錢,是不會注意租房人身份的。而且女人住的房子十分偏僻,鄰居也提供不出更有價值的線索。”他頓了頓又加一句,“第二種可能和第一種並不相悖,或許兩種可能性都存在。”

陳小北都聽愣了:“你好厲害。我有個疑問,想問問你。你似乎對這個案件非常熟悉,你怎麼能瞭解得這麼清楚?”

司機得意地笑了:“我大哥是本地公安局的警察。這個案子就是經他手辦的。我的推理很厲害的,他有案子經常請教我。所以多多少少我知道一些具體的內幕。”

這時,車子“嘎”一聲停了。

陳小北疑惑地看著司機:“怎麼了?這是到哪兒了?你怎麼隨便停車?”

“兇案現場就在那棟樓裡了。”司機用手指指街道對面,“就在那棟樓的五樓拐角第一個門,那天我應大哥之約到了事發現場。好嘛,進屋先看見一地的血,死者後腦整個被硬器砸癟,頭骨都給砸碎了。可能是兇手怕她不死,又用枕頭給捂住臉。當時我看到枕頭滾落在一邊,死者面目猙獰,非常嚇人,可謂死不瞑目。”

“我有個很大的疑問。看見你之後就釋然了。”司機笑眯眯地說。

 陳小北看著他,說不清什麼感覺,既是厭惡又是噁心,心情極為惡劣:“你少拿我打比方。”

司機歉然一笑:“還記得我剛才的推理吧。兇手是個智能型的犯罪分子,他可以戳爛死者的指紋,為什麼不就手一併戳爛死者的臉呢?如果兇手戳爛了死者的臉,破案難度將成倍增加,從而不了了之的幾率也會增大。我想兇手不會不考慮到這點,為什麼他不這麼做呢?”

“對啊,為什麼他不這麼做呢?”陳小北喃喃道。

司機看著他,抿嘴笑了:“所以看見你以後,我這答案就出來了:兇手下不去手!這個兇手應該是死者的情夫,是一個受過良好教育出入上流社會的人。這樣的人,智慧有餘膽魄不足。可以這麼說——書生意氣,往往被一些莫名其妙的情感所左右。兇手面對自己的情婦——或許曾有過山盟海誓的女人,要戳爛她的臉,我想他根本就不敢下手。”

陳小北揉揉眼:“你分析得再好,怕是有個問題你解決不了。殺人總得有個動機吧。”

“不錯。動機!”司機全神貫注盯著眼前的路,點點頭說道,“到底發生了什麼,逼迫我們這位優雅翩然的紳士對情婦下了死手呢?為了嫉妒嗎,似乎不值得。為了遺棄她嗎,又好像沒有必要殺了她。”

“會不會見色起意?假定說這個女人由於某種原因隱藏了身份並且獨居,這個原因當然不包括為了當某人的情人或是二奶才這麼幹的。這是我假設的前提。有一天,一個陌生男人和她發生了接觸,比如說送水的或是送外賣的,也可能是趁女人出門時悄悄尾隨其後的歹人,更有可能是一個……出租車司機。”陳小北看著後視鏡,觀察司機的表情。司機果然神色一震。

“這個男人看見女人有姿色並且獨居,一下就色膽包天,強姦了她還毀壞了現場。正如你說的,這個兇手是個智慧型的罪犯,他具有反偵察能力。什麼樣的人具備這樣的能力呢?很有可能就是像老兄你這樣,善於推理又經常接觸警察的人,所以行事滴水不漏毫無破綻。”

司機聽了他的推理,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的推理很棒。”司機說道,“可你並不在現場,不知道具體的細節。女人在死前是有過性行為,但現場表明死者的衣冠整齊並無撕扯跡象,說明她和一個男人上過床後把衣服穿好。由此可見,這個男人是女人非常熟悉的人,確實是情夫無疑。我剛才突然靈光一閃,想到動機了。”

司機說道:“動機就是他們曾經共同幹過違法的事,怕被揭發出來,所以殺人滅口!至於什麼違法的事,查查報紙就行了。”他隨手把一張報紙遞給陳小北,“這是上個禮拜的晚報。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市政府的一件侵吞公款案。專管市政建設的城建局的建築科長,在承包市體育館的工程上做了手腳。現在事發,科長被揭發出來,不過在審訊期間自殺了。不過我想啊,侵吞幾百萬的大案子,再怎麼一個科長也不能一手遮天,他肯定需要同夥。而你——”司機雙目有神,“就是我想象中的完美罪犯!”

司機洋洋得意:“你具備了謀殺者的各種條件,你這次到這裡,是想消除犯罪痕跡吧?哈哈哈!”

“犯罪痕跡?”陳小北冷冷地說,“我記得你說過,這位兇手很聰明,沒有在現場留下任何線索。”

“所謂的沒有留下線索,是指警方在現場沒有任何發現。他們沒發現,不代表兇手沒留下。”司機嘿嘿笑著說,“假如說你真是此案的罪犯,真的也是如我所想,偷著來毀滅證據,那麼這個證據一定是警察和兇手都忽略的。是什麼呢?”

司機猛地一拍大腿:“有了!這個證據既能表明兇手身份,還要不易被察覺。我有個大膽的想法,會不會是鏡子或者是掛鐘呢。因為在它們身後都刻著什麼字,可是掛在牆上,十分普通,警察不會注意到。經典,經典!等明天,我得趕緊給大哥打個電話,讓他留意一下。”

話音剛落,他突然眼前一黑,車子迅速打轉,一下撞在街旁的大樹上。

陳小北也受了傷,他勉強從車裡爬了出來,左手提著敞開的黑色皮包,右手拿著一個沾滿血跡的掛鐘,上面錶針已停,永遠定格在午夜十二點。

陳小北渾渾噩噩地在雨中的街道蹣跚前行,沒走多遠就“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他的心臟部位插著一塊碎裂的前窗玻璃,尖銳異常,深入數分,鮮血順著傷口越湧越多。

掛鐘被摔出去很遠,順著馬路骨碌碌地往前滾動,打在石頭上停了下來,反面朝上。上面寫著一行小字:“科長羅剛送與陳小北和高玉謹作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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