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色昏暗，路燈昏黃，聯和金美公園廣場，觥籌交錯，熱鬧非常。——喜酒。我跟老三說：多點參加這類喜事，自己都會開心點；也可以給自己一個籍口，同家人共聚天倫。一年到頭，一家人在一起的時間不多——基本都是在喜慶場合見面。所以，不管是誰結婚，我們認不認識，無所謂，都要來，給自己一個藉口，一家人相聚。本來三兄弟坐在一圍，由於父輩一圍有餘位，他們三兄弟叫了我過去。這圍是爸四兄妹（伯、大姑、爸、叔），加一個珠海過來的大姑——東家之姐——大姑的同齡親戚。如果姑仔在，他們五兄妹就齊人了。聽說姑仔的腿傷了，現在行動不便。珠海大姑說：年紀大就容易跌……我也高血糖，去醫院測過，三十幾——萬萬沒想到，我這麼瘦也高血糖，現在還要定期吃藥。伯說：你這樣就千萬不要再吃甜食……我的血糖高達93！……想當年我幾歲大的時候，去飲你六爺60大壽喜酒，沒想到自己現在也六十幾了……看著爸四兄妹那滄桑的面容，我彷彿見到他們四兄妹一生的苦難。舊中國的畫面在我腦際不斷浮現。頃刻間，熱淚奪眶而出！我強忍著淚水不往下流，拼命地吃東西，儘量不去想，儘量避開他們的臉。但他們的臉已經刻在我的心裡！幸好有個鏡框和鏡片擋住，應該看不出。實在忍不住時，轉頭看看旁邊的兩個弟弟兩家的一圍——那是以四個孩子為中心的照料場景——忙個不亦樂乎。——他們兩夫婦各自圍著他們的兩個孩子轉個不停——沒有一刻休息空間。看著四個像湯圓一般圓、天真無邪極其可愛的孩子，我的心融化了，不由自主地會心一笑。一個抓住，另一個又跑掉。真是定不了的搗蛋鬼！回過頭來，俱年過六十的四兄妹和珠海大姑在默默地吃飯，臉上掛著無限感慨。——突然，我的天眼——開了！爸四兄妹和珠海大姑消失了。只剩下我。我居然無動於衷，兀自吃飯。彷彿，這一切，都很正常。但心裡，像倒了百味瓶。正常。不久的將來，他們都會消失。很正常。周圍，年紀大的人也消失了。只剩下與我年紀差不多的，以及小孩。然後，我也消失了。與我年紀差不多的，也消失了。包括我的兄弟、我的朋友、我的鄉里。只剩下小孩。但小孩已經不是小孩——他們變成了我們。小孩是他們的小孩。然後，小孩也消失了。然後，小孩的小孩也消失了。……不斷消失。不斷出現。消失。出現。消失。只有一樣東西不會消失：物——桌子、凳子、路燈——環境——大自然。物是，人非。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過去的，讓它過去。未來的，還未來。當下，只有現在。只有，眼前，會消失的，人。尤其是，比你早消失的，年紀比你大的，親人。當然，還有，可能比你早消失的，年紀同你差不多的，或者，年紀比你小的，親人、或者、朋友。請珍惜，眼前人。（珍惜，不是想，是，做）201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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