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梵·高遇見叔本華
兩個孤獨的靈魂在此碰撞
叔本華：最高級、最恆久的樂趣是精神思想上的樂趣
梵·高：人的靈魂裡都有一團火，卻沒有人去那兒取暖
看到《叔本華與梵·高——箴言與繪畫》一書，我立生疑問：兩人性情不同，專長各異，互不知曉，能扯在一起？
叔本華
梵·高
帶著疑問翻看這本設計精美的書，左邊一頁是叔本華的箴言，右邊一頁是梵·高的畫。箴言從《人生的智慧》中摘選，字字珠璣，句句樸實；繪畫從梵·高的作品中甄選，幅幅錦繡，“表達了純真的人性”。我曾反覆看過梵·高的畫和書信，也曾反覆看過韋啟昌翻譯的叔本華的著作，因此我對這本書的內容是熟悉的。沒有想到的是，我卻被這些熟悉的內容所吸引，因為我未曾以這種方式，即把叔本華與梵·高、箴言與繪畫放在一起欣賞，把有思想的文字與有情感的繪畫有機結合。字字珠璣的背後是叔本華孤傲不群的人生，幅幅錦繡的背後是梵·高孤行困厄的人生，這些箴言與繪畫不再風馬牛不相及，而是相互傾訴著同樣的思想和情感。
例如，叔本華說：只是當我們回首自己一生的時候，才會注意到其實我們無時無刻不在遵循著自己的原則行事，這些原則猶如一條看不見的繩線操縱著我們。編者為這段話配了一幅梵·高1886年畫的《三雙皮鞋》，畫中的鞋子有正有反，都皺巴巴地變形了，鞋底都爛了，爛的鞋子歪歪扭扭的，有的鞋帶都沒有。仔細看，磨損的地方和穿出的皺巴巴的樣子是一樣的，說明這三雙舊鞋子是同一個主人在不同時期穿壞的。這些舊鞋子歷經風雨與汙濁，髒兮兮的，或許還散發著臭味，但梵·高說：“泥濘的鞋子可以和玫瑰有同樣的美。”他畫過8幅舊鞋子，這些無言的舊鞋子展示了梵·高苦難、執著的生活和精神。每個人穿過的鞋子都留下了自己的腳印和路途的艱辛，正如每個人做過的事情都留下了自己的生活原則和行事風格。舊鞋子解說了走過的生活，自己的原則描畫了人生的軌跡，具象的鞋子與抽象的原則互證互喻，說明了同一個道理，多麼貼切與明瞭。就像拆除了單獨閱讀的壁壘，眼前豁然開朗，文字與繪畫的景緻豐富多彩起來。
把叔本華的箴言與梵·高的繪畫、抽象與具像互喻互見，是本書的創意，也是編者的靈光乍現。沒有對叔本華思想和梵·高作品的透徹理解，也就沒有這種靈光乍現，至少在現有的出版物中，這是“第一個吃螃蟹”的做法。這種並置不僅僅是編者個人獨特的閱讀體驗和思維交匯，相信也會影響到更多的人。
在閱讀中，我愈發理解編者的思想，也愈發覺得叔本華與梵·高不同的是表象，相同的是靈魂和意志。只有相同的靈魂和意志才是相通的，才是可以“扯”在一起談的。雖然他們表達思想和情感的方式不同，但創作者的靈魂是一致的，因而形式不同的作品具有了同樣的靈魂，即“神似”。我認為這種神似的靈魂體現在四個方面。
首先，他們對幸福的看法是一致的。
梵·高的人生是不幸的，但他卻說“我常常覺得自己無比幸福，當然不是指金錢方面，我有幸找到了自己的事業，可以為之投入全部身心和靈魂，而這份職業又能給予我啟發，賦予我生命的意義”。而按照叔本華的幸福標準，梵·高是幸福的人，因為他稟賦優異，創作了傳世鉅作。
其次，他們都追求內在的精神生活。
叔本華說他的一套思想體系，儘管沒有人感興趣，也沒有別人的參與，卻讓他在漫長的一生中，不間斷地、熱切地投入其中，激勵他從事持續的、沒有報酬的勞作。梵·高30歲時對提奧說，活在世間30年，我還欠它一些流傳後世的素描和繪畫作為紀念品，不是為了某些特定活動應景作樂，而是為了在畫中表達純真的人性。
再次，他們的創作目的都不是賺錢。
叔本華開創了新的哲學體系，寫出了傳世之作；梵·高創作了著名的向日葵，影響了20世紀的藝術，他們的創作目的是“傳之久遠，給人以教益和愉悅”。叔本華說，不少人創作就是為了獲得金錢或者謀取職位，這樣寫出來的東西不僅毫無用處，而且是絕對有害的。梵·高說，以銷售為目的的創作是最不可取的，只會讓愛好藝術的人反感。他說，真正的藝術是用心性和靈魂，加上才智創造出來的作品，是藝術家的“生命和靈魂”。
最後，一樣的勤奮，不一樣的際遇。
叔本華的一生只讀書和寫作，為哲學而生，不靠哲學謀生。65歲時他終於等來了遲到的榮譽，他說：“此刻我站在路的盡頭，老邁的頭顱無力承受月桂花環。”梵·高為畫而生，畫畫是他前行的唯一動力，37歲時梵·高得到的是“一副破舊不堪的身體和神魂顛倒的心智”，以及一顆結束生命的子彈。叔本華認為作者能否親眼目睹自己的作品獲得承認，取決於外在情勢和一定的運氣。作品越高貴越有深度，這種情況就越少發生。人類精神思想最高級的產物一般都得不到同時代人的歡迎，藝術史和文學史上的例子比比皆是。這恰恰是梵·高的寫照。
叔本華與梵·高
兩個孤獨的靈魂在此碰撞
本文原載於《文匯讀書週報》
[德] 叔本華 著 韋啟昌 譯
[荷] 文森特·梵·高 繪
蒂凡尼 編
定價:68.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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