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士坦丁堡的淪陷——被利用的十字軍東征

在故事開始前,我們要先從羅馬人與威尼斯人的關係說起。曾經在羅馬最鼎盛的時期,威尼斯人只是作為羅馬的一個行省的子民,跟著羅馬人東征西戰。

君士坦丁堡的淪陷——被利用的十字軍東征

東西羅馬帝國疆域

但隨著羅馬帝國的分裂,西羅馬帝國被南下的西哥特人覆滅。一時間西羅馬大片土地一片混亂,為了抵禦蠻族的掠奪,威尼斯人聯合其它幾個勢力,建立起了自己的國家——威尼斯共和國。雖然山高皇帝遠,但威尼斯人一直以羅馬子民自居。所以當東羅馬帝國皇帝查士丁尼大帝再次踏上這片土地時,所有人都像找到了家的孩子一樣,痛哭流涕地慶祝迴歸祖國。查士丁尼大帝也承認了他們的國家,並把威尼斯共和國作為東羅馬的附屬國來管理。

到了公元10世紀末,威尼斯共和國出兵援助羅馬人擊退了諾曼人的進攻,兩國正式簽署平等協議。威尼斯共和國獲得了允許在東羅馬帝國境內建立商站,行使免稅行商的特權。後面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威尼斯商人做為羅馬人最重要的貿易伙伴,出沒於東羅馬帝國的每一個角落。在那段蜜月期裡,威尼斯外交界視為最重要的官職,就是威尼斯駐羅馬大使。藉著東羅馬帝國的平臺,威尼斯人的生意橫跨了亞,歐,非三個板塊。

但是時間會流失掉很多東西。

在十二世紀,繼任東羅馬帝國皇帝的曼努埃爾一世,早就對威尼斯人擁有的特權太多而不滿。加上曼齊克特戰爭以來,重建軍隊與收復失土需要大量的錢財,空虛的國庫根本無力承擔。於是在熱內亞人的暗中煽動下,他把腦筋動到了富有的威尼斯商人頭上。

公元1171年3月12日,他下令逮捕了君士坦丁堡威尼斯租界內的所有威尼斯人,沒收了他們全部的財產,並聲稱人民應當向國家無償捐贈財物。羅馬人這種無恥的惡劣行徑,徹底激怒了威尼斯人。時任威尼斯總督的維塔.米迦勒二世不僅宣佈兩國徹底斷交,而且還集結了大軍兵臨君士坦丁堡城下,要求羅馬人歸還他們該有的權益。曼努埃爾一世望著城下的大軍,也撂出了狠話:“要麼死,要麼離開。”於是雙方撕破臉皮開戰了。沒想到這場戰爭打了一年,雙方損失都不小。後來迫於國內壓力,以及經時任威尼斯駐羅馬大使丹多洛的中周旋,曼努埃爾一世才稍微鬆了口,裸釋了這些被抓捕的威尼斯商人,並遣送回國。相傳丹多洛也是在這一次的事件中被弄瞎了雙眼。

被羅馬人深深傷害的威尼斯人無時不刻地在尋找復仇的時機。終於在1201年,機會自己找上門了:

這一年,一群來自西歐國家的神秘訪客走進了威尼斯總督府,拜訪了現任威尼斯共和國總督的丹多洛。而這群訪客的身份,是響應教皇號召,即將進行第四次東征的十字軍使節團。此行的目的是希望威尼斯人幫助缺乏海上運輸和海上補給的四萬十字軍將士打造五十艘槳帆戰艦、七十艘槳帆貨船、兩百四十艘帆船、一百二十艘平底登陸船。以及提供三萬名水手,四萬十字軍,還有五千匹戰馬一年份的糧草。

另有打算的威尼斯人在一番計算後,毫不客氣地對著同屬基督教的盟友開了一個天價:“船隻、糧草、人工費合計8.5萬馬克!”教皇與騎士團的使者當場就被這比搶劫還狠的天文數字震得口乾舌燥,按照現在的計量單位來算,他們共計需要支付威尼斯人約19.1噸的白銀!要知道就當時就算把整個西歐像毛巾一樣擰乾,再使勁甩出剩餘的水分,都湊不足這筆費用!事實上“遠征軍”們的全部預算一共只有砸鍋賣鐵湊來的5萬馬克。

後來雖然嘗試過殺價,但威尼斯人咬死不鬆口:”不然你們去找熱內亞人,他們的報價比我們還高三分之一”。十字軍們雖然恨的牙癢癢,但是把柄捏在別人手裡也發作不得。能在短時間內整合大船團的國家本來就不多,而威尼斯人還是其中實力最強的,若是沒有他們幫助,“聖戰”根本無法進行下去。

結果沒辦法,十字軍們只得與威尼斯人商量了一個折中的解決辦法:8.5萬馬克分為四期支付,第一,二期先付各1.5萬共計3萬馬克,後兩期各付2.75萬,共計5.5萬馬克,若是戰時還有臨時開支,可向威尼斯銀行貸款。

可當威尼斯人舉全國之力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十字軍內又生變故,原先被一致擁戴擔任第四次十字軍主帥的香檳伯爵提博三世,在戰前突然去世。而教皇指名的接任人,不僅不願意擔任主帥,甚至還退出了十字軍。而其它大部分的貴族們也紛紛領回自己的錢財,退出了這場“聖戰”。

要不是孟菲拉特侯爵拼命組織動員,最後勉強湊夠一支大多由法蘭克騎士們參加,共計一萬人的軍隊前往威尼斯,這怕是將會成為歷史上第一支還沒出徵就自行解體的十字軍。

公元1202年6月24日,這支命運多舛的隊伍終於抵達了威尼斯。但面對鉅額的債務根本無力支付。本想跟威尼斯人打打感情牌,再要求打個折什麼的。但威尼斯人馬上搬出了自己的教義:“先是威尼斯人,再做基督教徒”。總之一句話:“沒錢別想坐船!”都到這份上了,卻因為沒錢開船而馬上要打道回府,對於這些信奉主的基督教徒來說是根本無法接受的事情。

這時候早有準備的威尼斯人又拋出了另一個解決方法,大概內容是:威尼斯人錢雖然多,但是因為人口太少而缺乏兵力。要是十字軍騎士們沒錢的話,可以“協助”威尼斯人攻打其它基督教徒的城市,來償還債務。

雖然有著基督教徒之間不能同室操戈的約定,但是面對著情操與不用揹負天價債務的選擇時,十字軍騎士們也只能硬著頭皮選擇了後者,上了威尼斯人的賊船。並於同年11月,攻佔了同屬基督教徒的匈牙利人城市——薩拉城,把它交給了威尼斯人接管。

君士坦丁堡的淪陷——被利用的十字軍東征

十字軍騎士

以為沒有後顧之憂的法蘭克騎士們開始擦亮盔甲,磨利武器,準備前去“聖地”耶路撒冷,與佔領了“聖地”的穆斯林教徒決一死戰。

可沒想到,倒黴的事情先找上門了:接到了匈牙利人血淚控訴十字軍暴行的教皇,暴怒之下直接宣佈把參戰的十字軍以及威尼斯人全部逐出教門。威尼斯人倒無所謂,但狂熱的信徒們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居然成為了異端罪人,判教者!嚇得腿腳有些發軟的十字軍高層趕緊派使者日夜兼程趕往羅馬,向教皇講明瞭原因後,教皇才熄了怒火,有些不甘心地撤消了十字軍們的驅逐令。

丹多洛並未打算放過他們,因為他的復仇大計才剛剛開始。於是他以海象不穩,延遲幾個禮拜再出海為藉口,拉上了不知情的十字軍統帥孟菲拉特侯爵,秘密會見了在爭奪王位中落敗,代表“東羅馬流亡政府”的王子阿列克謝,開始商討攻打君士坦丁堡的作戰計劃。

一開始孟菲拉特侯爵以東羅馬帝國同屬基督教不能互相攻擊為由百般拒絕。但當王子慷慨地表示:如果坐上王位,願支付價值二十萬馬克的軍費!以及贊助十字軍一萬士兵;再加上威尼斯總督丹多洛拍著胸脯保證,自己只拿應得的報酬,其它的分文不取的時候,這個還算虔誠的基督教徒馬上背叛了自己良心,帶著十字軍騎士們再次上了奸計得逞的威尼斯人賊船。

此時而還在遠方歌舞昇平的東羅馬皇帝阿列克謝三世也根本想不到,東羅馬帝國的江山,就這麼被自己的侄子賣了。

公元1203年,在徵得教皇同意,各方勢力商討好攻打君士坦丁堡的利益分配後,聯軍隨即揚帆起航,殺向了君士坦丁堡。

同年6月23日,當船隊隨著海流而下,在濱海上見到了這顆“海上明珠“的真容時,所有人都被這波瀾壯闊的景象給震住了。隨軍的遊吟詩人也記錄下了當時的情景:“如今那些從未見過君士坦丁堡的人們,如今瞪大了眼睛,因為他們無法相信這個世上會有如此富有雄偉之城。巍峨高牆、壯麗尖塔環繞全城,宏大的宮殿與豪華的教堂等等,均令人難以置信。君士坦丁堡的城牆規模遠凌駕於一切他城之上,我們之中凡是見到此情此景者,都毛骨悚然、顫慄不止。然而這還不算什麼,因為接下來我們即將要對此城展開攻擊,此乃創世以來,人類未曾有過的大事……”

君士坦丁堡的淪陷——被利用的十字軍東征

東羅馬帝國時期君士坦丁堡鳥瞰圖

不過這次他們可不是乘船過來旅遊的。這綿延不絕,高達幾十米的提奧多西城牆,足以擊垮侵略者所有的戰鬥意志。但時刻把羅馬人作為假想敵的丹多洛早就做好了戰鬥準備:繞開提奧多西城牆,拿下加拉太塔,打開封鎖的金角灣大門後,讓所有帆船直接殺進羅馬人脆弱的腹地。在具體的安排下達完畢後,全軍渙散的戰鬥意志又重新聚集到了一起。

7月11日,戰鬥正式打響。威尼斯人的運輸船趁著羅馬人不注意悄悄從激流裡上了岸,擔任先頭部隊的是法蘭克十字軍騎士們,這群熱衷於決鬥的青年剛一上岸,就從原來的臉色發青,變得氣勢洶洶。他們在協從的幫助下迅速騎上戰馬,提著長槍向著還沒反應過來的羅馬人發起了衝鋒。

猝不及防的羅馬人被殺懵了,匆忙地拋下陣地,逃進了控制金角灣鐵鏈的巨大要塞,加拉太塔裡。儘管這座高達50米,塔壁厚達兩米以上,還配有弩炮,投石機,希臘火發射裝置等戰略武器的巨大要塞確實很難攻破。但威尼斯人自從上次在君士坦丁堡吃虧了之後,一直在發展重型攻城武器,所以這次也祭出了他們改良過的艦載石弓弩炮,對著加拉太塔一陣狂轟。轟擊持續了半天,而且由於轟擊密度太大,守軍根本無法進行有效修補,所以加拉太塔被打的殘破不堪。

在當天傍晚,炮擊停止後,熱血的法蘭克青年們跳下戰馬,亮起長劍,以豬突之勢殺進了加拉太塔裡,裡面的守軍在頑強的抵抗後全部戰死。至此,聯軍們順利地拿下了第一個目標,打開了金角灣的大門。

首戰告捷的聯軍士氣大震,馬上開始商討第二步的作戰會議。最後丹多洛決定把金角灣的海岸防線作為正面戰場。因為這裡的城牆是臨時加蓋的,高度僅為提奧多西城牆的一半。而孟菲拉特侯爵也趁著夜色親率三千五百名法蘭克騎士,帶上所有的必須設備,坐上威尼斯人的運輸船。在金角灣深處的布拉赫內區登陸,紮下營寨,以協助威尼斯艦隊佯攻一小段提奧多修斯城牆。而對於老對手的秘密武器,丹多洛也早就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他下令把槳帆船上容易著火的帆布、索具全部拆除,並在甲板上灑上一層厚灰,還用一層浸溼的毛皮與石棉包裹在船殼外。這樣羅馬人的最大殺招“希臘火“,就失去了用武之地。

在準備完全後,在7月17日這天,聯軍們按照約定,從兩側發起了進攻:

正面戰場上,威尼斯人那一艘艘已經裹好鐵甲與防火墊,載滿士兵的平底登陸艦,頂著羅馬守軍漫天的箭雨、弩箭、投石設備、以及“希臘火“的猛烈攻勢,硬是靠近了海岸邊。由於事先做了防範,所以羅馬人的”希臘火“並未對聯軍造成多少傷害。

而羅馬人這邊,在攻城裝備的不斷轟擊下,海岸防線很快就撐不住了,開始出現坍塌。於是聯軍看準時機,架起雲梯,衝上了海岸城牆,並與城牆上的守軍展開了肉搏戰,甚至一口氣攻陷了25座海岸城塔。但看到戰局不對的阿列克謝三世,馬上派出了自己的親衛隊,一支由北歐和俄羅斯地區的維京戰士組成,以勇猛善戰響徹世界的瓦蘭吉衛隊前去支援。當瓦蘭吉衛隊加入戰場後,聯軍呈一面倒的態勢,被殺的丟盔棄甲,狼狽不堪地跳下城牆,逃回船裡。眼看著戰局即將扭轉,怒火焚心的丹多洛馬上組建了一支由高官組成的”督戰隊“來到海岸線上親自指揮,才避免了局面的進一步失控。

而在另一側佯攻的法蘭克熱血青年們卻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由於羅馬人自己也覺得正面進攻提奧多西城牆是一件很荒謬的事情,所以並未駐紮多少守軍,把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到了海岸防線上。

當戰鬥開始後,法蘭克騎士們操控著艦船上拆下來的攻城武器不停地轟擊著城牆,最後還真轟塌了一小段城牆。趁著羅馬人無暇修補的時機。他們架起雲梯,頂著羅馬人的箭雨,以近乎魯莽的勇猛,正面爬上了羅馬人以最強防禦著稱的提奧多西城牆!聽聞這一消息的阿列克謝三世調回瓦蘭吉衛隊,親率七千五百人前往迎擊,但卻被殺紅眼的法蘭克騎士們打的潰敗而逃。而且隨著瓦蘭吉衛隊的退出,正面戰場上聯軍馬上組織起有效地進攻,拿下了海岸防線,並在城內燃起熊熊大火。而被打退失去了士氣的羅馬人,也再難組織起有效的反抗,君士坦丁堡就此失守。皇帝阿列克謝三世見大勢已去,便卷光了宮廷內所有值錢的物件,逃出了皇宮。

君士坦丁堡的淪陷——被利用的十字軍東征

十字軍騎士

但事情並未就此結束。以戰勝國姿態進入君士坦丁堡的聯軍們看在同屬基督教徒的份上雖然並未在城內大肆劫掠。但半年間仗著戰勝國的身份在君士坦丁堡為所欲為,惹得民怨也越來越大。終於阿列克謝三世殘黨領袖慕特索夫洛,順應民意,發動政變,自稱為阿列克謝五世。他把登上王位的傀儡皇帝阿列克謝四世殺害,策動軍民殺了許多聯軍官兵,把聯軍驅逐出了君士坦丁堡,並加固了城牆防禦。但反殺回來的聯軍再一次攻破了城牆,捉拿了穆特索夫洛。這個王位還沒坐上幾天的倒黴皇帝被從四十米高的提奧多西城牆當眾踢下,直接墜亡。

為了報復這次政變,以及阿列克謝王子未兌現的承諾。殺紅了眼的聯軍們再也不顧同屬基督教徒的關係,在君士坦丁堡裡展開了慘無人道的屠殺。縱起的大火在君士坦丁堡裡燒了三天三夜,城內的屍體堆積如山,許多珍貴的歷史文物連同精美的建築也在大火中被付之一炬。

當三天後聯軍高層喝止住癲狂的士兵們,讓他們上交收穫的戰利品時,連指定擺放戰利品的聖索菲亞大教堂都容不下這掠奪來的龐大的財物。各種金銀寶石、絲綢皮草、藝術品與雕刻塑像堆積如山,甚至多到得擺到教堂外的大廣場上。後來經過清算,這筆財富的費用高達50萬馬克!在這鉅額財富面前,所有人在縱情地狂歡,而此行的最初目的,填飽了口袋的騎士們大概也沒幾個人記得了。

君士坦丁堡的淪陷——被利用的十字軍東征

君士坦丁堡城牆遺址

但此行最大的贏家還是威尼斯人:在騎士們還在為財富分配勾心鬥角之際,丹多洛在領到了自己的報酬後,迅速提出與建立了傀儡帝國“拉丁帝國”,並從“帝國”手中劃撥走了東羅馬帝國八分之三的領土,以主權人自居。而且隨著東羅馬政權的覆滅,威尼斯人再一次拿回甚至還超出了原先的貿易權利。最大的好處還在於精明的威尼斯人分去的八分之三羅馬領土,幾乎都是小島與濱海領土。當建好軍事基地與貿易港口後,地中海全域的商業也將被威尼斯人掌管。

就這樣,威尼斯人與羅馬人延續了幾十年的仇恨終於拉下了帷幕,最後以威尼斯人的全面勝利而告終。雖然威尼斯人利用了東征的十字軍,但不得否認的是羅馬人在經歷了千年的奢華安逸後,當年的銳氣早已消亡。而十字軍們,則在被利用下陰差陽錯地完成了一次不可思議地勝利後,載著滿船的金銀珠寶,回到了自己的故鄉,接受著那些臨陣退場的人們羨慕而懊悔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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