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型梁旭東:絕不放過你(32)結局

原型梁旭東:絕不放過你(32)結局

飛機接近列車。

陳一龍此刻已經放心地坐在下鋪上,向外看著。

他拿出手機來,撥了一個號說:“老田麼?我是你哥。我正往你那邊去,手續都辦了麼?好。見面嘮啊。”他收起電話,愜意地伸了個懶腰,手在空中忽然停住。

列車正在轉彎,從車窗裡可以看到一架直升飛機尾追而來。

陳一龍緊張地看著,車走人直線,飛機不見了。陳一龍從兜裡掏出鐵路鑰匙,打開車窗,探頭向外看著。

直升飛機已經飛抵列車上空,保持著相同速度。

陳一龍迅速起身,從上鋪抓起箱子說:“勝子,快,帶上人,快走!”他掏出手槍,掖在腰裡,莫春勝從上鋪跳下來,將魏父拉起來說:“走走。”魏父說:“上哪去呀?”莫春勝說:“少廢話!”

陳一龍拉開門,向兩側望望,過道里沒人,他提著箱子在前面走,莫春勝拉著魏濤的父親跟在後面。

兩個乘警從後面匆匆趕來,喊著:“陳一龍,站住!”莫春勝回手就是兩槍,一乘警受傷,另一乘警閃到一邊。

陳一龍打開前面的車門,衝進前面的硬臥車廂,乘警在後面追上來說:“站住!”

陳一龍抬手開了一槍,車廂裡亂成一團,擋住了乘警去路。

乘警喊著:“不要亂,不要亂!大家都不要亂,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好!”

陳一龍等已經衝進了行李車。

行李車的押運員背對車門在核對記錄,聽到開門聲回頭,說:“你們怎麼進來了?出去!”

陳一龍持槍威脅著說:“讓開!”

行李員掄起身邊的凳子向陳一龍砸去,陳一龍躲閃不及,被擊中肩膀,他踉蹌一步,回手一槍,行李員仆倒。

陳一龍打開前面的車門說:“勝子,你守在這兒!”他爬上車頭。

莫春勝推著魏父躲在貨物後守在門邊。

直升飛機上,魏濤對著話筒回答:“明白!”對飛行員說:“靠近車頭!”另一飛行員過來,幫他往身上繫著吊帶。

飛機靠近車頭。

陳一龍持槍進入車頭,持槍喊著:“不許動,都老實點!”

一輪機工人拎著扳子迎上來,與他搏鬥。

陳一龍開槍,工人倒在機器旁。

陳一龍向車前運動。

直升飛機上,魏濤系在吊帶上要下飛機,飛行員拉住他,指指前面。

前面是一個山洞,飛機拉起。

火車鑽進山洞。

列車鑽出山洞時,陳一龍已經坐在駕駛室裡,兩位駕駛員一位已經犧牲,另一位負傷暈倒。

直升飛機突然出現在車頭前,魏濤手持喇叭喊著說:“陳一龍,我命令你停車!”

陳一龍得意地對魏濤張著手,緊張且瘋狂地叫著說:“啊,啊,哈哈!來抓我呀,來呀!”

列車呼嘯著前去。

魏濤從飛機上往下吊。

陳一龍打開車門開槍,飛機飛向另一側。

在行李車裡,莫春勝和乘警隔門對峙著。

魏父在窗口看見了直行飛昇上吊著的人,他一眼就認出了兒子,喊著:“魏濤!”莫春勝一把按回他說:“你給我趴下!”

車門被打開,莫春勝回手就是一槍。

乘警在外邊向裡打了一槍,喊著說:“裡邊人聽著,趕快投降!”

莫春勝的電話響了,他拿起電話,電話裡傳出陳一龍的聲音說:“你聽著,給我幹掉魏濤!”莫春勝放下電話,打開行李車的門,向外開槍。

魏父突然從地上竄起來,抓住了他開槍的手。

莫春勝和他搏鬥著,他身強力壯,很輕易地將魏父打倒。

魏父抱住了他的腿,突然向車門外滾去。

莫春勝驚叫著:“啊!”抓了一把車門,但終於抵擋不住魏父的重力和速度的拉扯,狂叫著和魏父一起滾下了火車。

直升飛機上,吊在吊帶上的魏濤眼睜睜地看著父親和莫春勝滾下火車,驚叫著說:“爸爸!”

魏父和莫春勝躺在路基下,被遠遠地甩在後面。

駕駛室裡,陳一龍將操縱桿推向最快速,鑽出車頭,向落在車頭上的魏濤開槍。

魏濤伏在車棚上還擊。

前面是一個火車站。

武警和警察包圍了車站。

紅燈。

列車呼嘯而來,呼嘯而去。

陳一龍得意地哈哈笑了一聲,爬上車頂,向魏濤射擊。擴音器裡傳來調度員焦急的喊聲說:“5336,馬上停車,你前面是油罐車,要追尾了!5336,馬上停車,你前面是油罐車,要追尾了!要追尾了!”

駕駛員昏迷中,沒有聽到。

列車飛速前行。

遠遠已經能看到行進在同一道線上的一輛油罐車。

魏濤看到了前面的列車,焦急地還擊,向前運動。

陳一龍開槍,擊中了他,魏濤的手槍滑落。

陳一龍得意地繼續開槍,沒子彈了,他拿出一把刀向魏濤撲去。

前面的車越來越近。

調度員的聲音已近絕望說:“5336,停車,快停車!”

駕駛員仍昏迷。

機艙裡,滿頭是血的輪機工人從昏迷中醒來,他掙扎著爬向機器。

車頭上,魏濤和陳一龍仍在搏鬥,他肩上又有一處受傷。突然,他抓住了陳一龍持刀的手,將他摔倒,同時將手銬戴在他手_上。

陳一龍掙扎著還擊,魏濤與他搏鬥,在搏鬥中陳一龍向外跌去。

魏濤手疾眼快地將手銬的另一端銬在鐵欄上。

陳一龍被吊在車外,身體懸空,他驚叫著。

魏濤抓住他的另一隻手,按在鐵欄上。

陳一龍兩手抓住鐵欄,好了一些。

魏濤起身向車頭奔去,突然仆倒。

機艙裡,受傷的輪機工人關閉了機器,他又昏倒了。

列車因慣性還在前行。

奔馳的車輪。

越來越近的油罐車。

魏濤掙扎著向車頭爬著。

車廂裡,列車長和列車員在拉各節車廂的制動閥門。

乘警爬上車頭。

調度員的嗓子已經啞了,仍喊著:“5336,停車,快停車呀,要追尾了!”

昏迷的駕駛員甦醒了,他艱難地用盡最後力氣,控制住閘門。

列車猛地一頓,速度大減。

魏濤爬進了駕駛室,他看了一眼駕駛員,昏倒。

乘警從他身邊越過去,幫助駕駛員控制列車。

向前滑行的列車速度越來越慢。

尾部已經接近的油罐車依舊前行,距離漸漸拉遠。

指揮部裡,擴音器裡傳來報告聲:“列車已經安全停下,列車已經安全停下。”

緊張地圍在擴音器旁的領導們都長舒了一口氣。

省廳的領導一捶桌子說:“幹得好,英雄,英雄!”

張鳳玉給邱楓打了一針,他在床上昏睡著。

張鳳玉在收拾著東西,她弄了好幾個大包,還在包著。

邱楓醒了,但仍有些迷乎,他動了一下,聽見開門聲,又躺下了。

邱副局長回來了,見到廳裡的大包小包,皺著眉頭說:“你幹什麼你!”張鳳玉說:“回來啦?車票買好了,軟臥,買了四張,一個包廂。快,幫我收拾收拾,時間還來得及。”

邱副局長說:“收拾什麼?這些沒用的都不帶!咱們是逃亡你知道麼?”

張鳳玉說:“可這都是值錢的呀。”

邱副局長說:“就拿著錢!邱楓呢?”

張鳳玉說:“還沒醒。”看看錶說:“不過也快了。”

邱副局長說:“再給他打一針。”張鳳玉說:“這不行吧,那藥打多了對腦袋有刺激。”邱局副長說:“顧不了那麼多了。快點。”

張鳳玉說:“有什麼話,咱們跟他好好商量不行麼?不就為那個平平麼,你叫他跟她通個電話,這總行吧?”

邱副局長說:“通個屁電話,人已經死了!”

臥室裡的邱楓聽了一愣,猛地坐起來,可他頭很暈,忽然看見桌上的花瓶,他拿起來藏在被窩裡,躺下。他聽見媽媽說:“啊?陳一龍也太狠了!”接著是爸爸說:“那丫頭可能有心臟病。什麼也別說了。快給他打一針。”媽媽應著:“哎。”邱楓在被窩裡攥緊花瓶的細頸。

邱副局長走進臥室,來到邱楓床前,看看他,邱楓閉著眼睛。邱副局長嘆了一口氣,回頭對門外說:“我說你,快點。”張鳳玉應著說:“哎,來了。”她突然瞪大眼睛說:“邱楓!”

邱楓突然躍起,拿著花瓶狠狠地向邱副局長頭上砸去。

邱副局長捂著腦袋回頭看著兒子,用手指指他,昏倒在地。

張鳳玉說:“邱楓!你瘋啦!”撲向丈夫。

邱楓跑到外間,拿起電話撥號說:“喂,110 麼?我報警!我爸是黑社會,他要逃跑!”

張鳳玉突然喝道:“邱楓,把電話放下!”她手裡拿著邱副局長的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對著兒子。

邱楓驚懼地說:“媽……”他抓起手邊的一把裁紙刀說:“你別過來!”

張鳳玉說:“你把電話放下,不然我就打死你!快!”

電話裡傳來值班民警的聲音說:“喂,你是哪,請說出你的詳細地址……”

邱楓說:“我是松江公安分局邱……”

張鳳玉的槍響了。

邱楓一愣,捂住腹部,熱血流出來。

張鳳玉的槍掉在地上,她驚懼地看著兒子,說:“邱楓,你,你役事吧?”她撲過來。

邱楓用盡最後的力氣,對話筒說:“邱海泉是黑社會,抓他……”他倒下了,張鳳玉抱住他喊著:“邱楓,邱楓!”

邱副局長晃晃噹噹地從裡屋出來,他從地上撿起手槍,對準自己的腦袋。

張鳳玉仍在哭叫著說:“邱楓,邱楓!你不能死,不能死呀!”

邱副局長一愣,放下手槍,爬過去抓起電話說:“喂,120 麼?快來救護車,我兒子中彈了!”他推開張鳳玉,抱起邱楓向門口走去。

老陸在去往廣州的軟臥車廂裡不停地撥著電話。

那頭還是沒人接。

老陸煩躁地起身出去,到車廂連接處抽菸。

手機響了,他急切地拿起來:“喂,鳳儀麼?是我,聰聰怎麼樣了?什麼?還沒醒過來?我,我在北京……你別哭你別哭,我辦完事馬上回去,你給我打電話啊!”

車在鄭州火車站停車時,老陸從車上下來,向出站口走去。

市公安局門前,警車呼嘯來去,武警戰士們來去匆匆,又有三四個黑社會集團骨幹被押進樓。

到目前為止,陳一龍黑社會團伙的成員只有老陸沒有到位了。

審訊在緊張地進行著,但這些人事先都經過訓練,沒有一個人開口。

調查取證的工作也相當困難。一聽說是調查陳一龍,幾乎所有人都噤若寒蟬。那些被他傷害過、敲詐過,甚至是跟他有仇的人,誰也不敢出證,都不相信公安局能扳倒他,怕他出來後瘋狂報復。有的聽說陳一龍被捕了,為了躲避調查,竟然連夜離開了本市。

松江市名門飯店的一個包房裡,陳一文守著一個密碼箱在一張大桌旁孤零零地坐著,不停地看錶。

一位小姐領著一位胖領導走進來,陳一文起身,與他握手說:“你好。”胖領導和他握手說:“對不起,來晚了。”陳一文說:“來了就好。世態炎涼啊。我打電話請了十二個人,結果只來你一個。”

胖領導說:“我馬上也得走。事兒太多。”

陳一文說:“我想見見我弟弟。”

胖領導說:“我是無能為力呀。現在我連他關在哪兒都不知道。”

陳一文打開箱子,裡面是一堆信封,他拿出一個信封來說:“這是五萬美元。給你的。”

胖領導指指空位置說:“這麼多神仙都幫不了你,可見這次是山窮水盡了。我告訴你,現在最關鍵的是他自己不要亂說,也許還有救。”看看信封,拿過來裝進包裡,轉身走了。

陳一文想想,拿起電話撥號,剛說了聲“我是陳一文”,對方電話就撂了。

陳一文看看電話,冷笑笑,又按了一下鍵說:“喂,你聽著,要是再撂,我就打給省紀檢委了。”

電話裡傳來一個懶懶的聲音說:“一文啊,告訴你一個實底兒,案子是公安部抓的,已經定為中國第一個黑社會組織。誰也說不上話了。”

陳一文說:“我想見我弟弟。”

電話裡說:“不可能。”

陳一文說:“我一定要見。”

電話裡說:“好吧,見了你就走。越遠越好。”電話撂了。

陳一文拎包出去。

某監獄提審室,審訊桌前,對面放兩把供犯人坐的鐵椅子。陳一文在對門的一把椅子上坐著,他的兩隻手被銬在椅上。

門外傳來腳鐐聲,門開了,陳一龍被押進來,看守將他銬在椅上說:“五分鐘。”關上門。

陳一文說:“你怎麼樣?”

陳一龍說:“哥,是你麼?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陳一文說:“你冷靜點。”

陳一龍說:“哥,你能進來,就能帶我出去。”

陳一文說:“我叫你冷靜點!你好好看看,看看我的手!”

陳一龍細看著,他看清了,坐在暗處的陳一文,手也被銬在椅上。陳一龍說:“哥,你也被抓了?沒道理呀!一切事都跟你沒關係,他們有什麼證據?”眼裡含淚說:“是我連累了你,是麼,哥,是我連累了你,是吧?啊……”

陳一文說:“別哭,我還沒被抓。這是朋友們的安全措施。”

陳一龍驚愕,叫了一聲哥,淚水滾落下來。

陳一文說:“你的事,在松江是擺不平了。我回北京再試試。現在,最關鍵的是你自己。不要有的也說,沒的也說。”陳一龍說:“哥,你放心,我不是那種人。可是,就怕別人……”

陳一文說:“別人千的事,你一件不要認。這裡說話也不一定方便,說說你自己吧。沒吃苦吧?”陳一龍說:“沒有。現在講法治,我怕他們不給我苦吃,叫我吃了苦,我即使說錯了,也能翻案。”

陳一文笑笑說:“還是這些小聰明。記著,不要說錯。”陳一龍說:“我知道。哥,對不起啊,這麼遠把你驚動來。”陳一文說:“親兄弟麼。本來,不應該叫你出去單立門戶,可我知道管不住你。這回事要能過去,回來跟我吧,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陳一龍說:“不行。那跟在監獄裡也沒什麼區別。哥你別生氣啊。”

陳一文說:“沒有。你從小就這個熊樣。現在想想也是我慣的。那時候咱家窮,過年吃不上大米飯,你上二嘎家鍋裡偷著撈了一把,把手都燙起泡了。記得吧?”

陳一龍笑了,說:“咋不記得?其實我挺有正事兒的,不是饞,就是覺著沒面子。”

陳一文也笑了,說:“那一把大米飯,從初一到十五,你天天吃完飯拿兩個飯粒粘在嘴邊上,這才出去玩,人家都以為咱家天天吃大米飯呢!”陳一龍說:“還是哥你會整,三十下晚一塊豬肉皮你給我留著,每頓飯吃完都叫我用肉皮擦擦嘴,二嘎他們可眼饞了!”

兩人笑起來,笑著笑著,眼裡湧滿淚水。陳一文慢慢收住笑,說:“人哪,好強不是毛病,愛點虛榮也不要緊,這都是動力。可太好強、大虛榮,就不好了。”

陳一龍說:“哥,我懂你的話了。”

看守進來說:“對不起,那邊來電話要提審,你得趕快回號。”將陳一龍從椅上解下,押著走了。

陳一龍走到門口,突然回頭,聲淚俱下地說:“哥,救我!”

陳一文點點頭。

馬路邊,陳一文提著密碼箱走著。來到一個垃圾箱旁,他一揚手,將空空的密碼箱扔進去。

遠處,是監獄。

鄭重、魏濤和兩個刑警在準備審問陳一龍。鄭重安排著:“一會兒陳一龍押進來,都不要出聲,靜他幾分鐘,給他心理上造成點壓力。”

眾人點頭。

外面傳來腳鐐聲,眾人嚴肅地坐好,陳一龍被押進來。他眯著眼,迎著強烈的燈光看著說:“師父、師兄,你們來啦?”

眾人默默地看著他,誰也不出聲。

陳一龍說:“哦,都不認識了?”坐下,順從地讓獄警給他銬上說:“真沒想到哇,咱們師徒幾個會在這種地方見面。可惜就缺大師兄,要不然,可以上西天取經了。”

還是沒有人說話。

陳一龍有些不自在,說:“怎麼都不說話?不是審我麼?我到底犯了什麼錯?”

仍沒人說話。

陳一龍更不自在,他扭扭脖子,避開他們的目光,忽然,樂了。對桌上揚揚下巴說:“師父,你那瓶礦泉水是假的。”

一個刑警憋不住,樂了一下,鄭重瞪他一眼,他馬上板起臉,但已經晚了。陳一龍有些得意地說:“師父,這些招我都會,想問什麼,還是直說吧。”

鄭重只得開口問:“陳一龍,考慮得怎麼樣了?”

陳一龍笑笑說:“一直在想。你說,我怎麼就那麼好強,愛虛榮呢?本來該大夥立功的事,我非要自己往前搶,本來別人都不能破的案,我非要把它破了,這不得罪人麼?”

鄭重說:“你交待實際問題!”

陳一龍說:“這還不實際麼?為什麼抓我呀?不就因為我得罪過魏濤麼?如果沒有當初跟他打那一架,我哪有今天?後來是我不對了,搶了他女朋友,我就覺著,跟他比我也不差啥呀,咋那麼好的女人偏偏跟他了呢?說來說去,還是好強。”

鄭重說:“陳一龍,你老實點!”

陳一龍說:“師傅,我這還不老實麼?跟你們說,自從把我抓進來,我一直在挖自己的思想根源。就是這個虛榮害了我。其實我這也不是一天半天了。知道有個演電影的嬌嬌吧?她跟我好過一段,我在床上那點事,根本不行,堅持不了兩分鐘,可我要面子,每次,我都得叫她叫喚半個小時以上,不叫我掐她……”鄭重打斷他說:“陳一龍!我想你應該明白,你今天能坐在這個位置上,那就是說癤子出頭了。我勸你還是不要抱什麼幻想了,老實交待才是你惟一的出路。”

陳一龍說:“我老實。師父,你說,叫我交待什麼?你讓我交待什麼我就交待什麼。準保一個字都不帶差的。”

鄭重說:“清灣那個案子怎麼回事?”

陳一龍說:“啊。那案子還沒破。線索基本上等於沒有,唉,不是我們無能,是他們太狡猾呀……”

一刑警實在忍不住,笑起來。鄭重瞪他一眼,刑警強收住笑,低下頭。

鄭重說:“建築工地那個案子,還有蒙面砸派出所,有你吧?”

陳一龍說:“那是魏濤誣陷我!魏濤,你說個良心話,是誣陷吧?除了認識我這雙眼睛,你有什麼證據?”

鄭重說:“證據,有哇,我們在你的住處找到了作案的手槍。看看麼?”

一刑警出示手槍,陳一龍看了一眼,說:“這槍不是我的。”

鄭重說:“那是誰的?”

陳一龍說:“誰知道誰的?從來沒見過。”

鄭重說:“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是吧?”

陳一龍說:“見了棺材也不一定掉淚呀,堅強。”

那刑警又忍不住要笑,低下頭忍著。陳一龍說:“想樂就樂唄,現在都講法制,你笑一下還判你調戲領導了?”

刑警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陳一龍也笑了,說:“來來,審了半天了,抽棵煙吧。”將夾著的胳膊一抬,兩盒中華煙掉在地上。

見鄭重等都有些意外,陳一龍得意了,說:“怎麼,不信?這可是真的。二師兄,我這兒動不了,你把煙拿來給大夥分分。”

鄭重說:“陳一龍,你神通不小哇。”陳一龍說:“我們的朋友遍天下嘛。師父,我說話你信不信?用不了半個月,咱們還是同事,你還得帶我這個徒弟。”

鄭重說:“是麼?魏濤,把煙拿來。”魏濤起身去拾煙,陳一龍突然飛起一腳,向他踢去,魏濤沒有防備,被踢在下巴上,他揮拳要打,被鄭重喝住說:“魏濤!”

陳一龍挑釁地叫著號:“打我呀,你有能耐打呀?”

鄭重說:“給他換一個地方!”

儘管取證工作很困難,專案組還是不懈地努力著,陳一龍被捕之後,專案組的工作由秘密轉為公開,充實了大批精幹的警力,一個案子一個案子地複審,凡是與陳一龍有關係的,逐家逐戶地調查,一個人一個人地做工作,漸漸有了些進展。徐英茹和一女刑警在核實邱副局長家的盜竊案時,找到了賀彪作案那天在路上碰到的下夜班的女工,朱兵和大全也在瀋陽找到了老袁。但一提起陳一龍,老袁馬上就封門說:“我把飯店賣給陳一龍,完全是自願的,我沒什麼可說的。”

朱兵說:“老袁,你不要有什麼顧慮,陳一龍已經被我們逮捕了,希望你能幫助我們,把他的犯罪事實調查清楚。”

老袁說:“哎呀,你們都問了好幾個小時了,陳一龍真沒逼過我,我把飯店賣給他,都是自願的,完全自願。”

其他的幾個組情況也差不多,人們都知道陳一文和陳一龍勢力很大,怕他再放出來,取證很困難。除了兩傢俬企老闆外,只有農行受傷的女行長同意出面指證陳一龍。

就在偵察工作陷入了僵局的時候,老陸悄悄地溜回了松江。

兩輛轎車停在省醫院門前,每輛車裡只有一位司機。

門前馬路邊,還有兩輛出租車。曹文麗戴著耳機坐在出租車裡。

耳機裡突然傳來聲音:“三號注意,三號注意,目標出現。再說一遍,一定要抓活的,不許開槍!”

曹文而應著:“明白。”她往下矮矮身子,假作在打噸。

一輛出租車來到醫院院裡停下,老陸拄著柺棍從車上下來,他左右看看,一瘸一拐地走向醫院。

暗處,一雙雙眼睛在盯著他。

曹文麗見他已經走進包圍圈,命令:“行動,抓活的!”打開門悄悄靠過去。

另幾輛車裡也出來幾個便衣,向老陸圍過去。

老陸突然有所察覺,但他裝作不知,待警察走到身邊時,突然掄起柺棍將一人打傷,飛快地跑了。

一警察驚呼:“他不瘸!”舉槍要射擊,曹文麗喊著:“不許開槍!”追去。

從醫院屋裡,也跑出幾個穿白大褂的警察,追去。

老陸跑到街心花園,曹文麗緊追不捨,迎面又有三四個警察圍過來。

老陸突然轉身,持拐向曹文麗打去。兩人搏鬥中,曹文麗抓住柺棍,老陸抽手,原來這柺棍裡是一把利劍,他持劍刺向曹文麗。曹文麗躲閃不及,胳膊被刺中。她不顧傷痛,撲上去抓住老陸持刀的手,將他摔倒扔出好遠。

一群警察圍上來,將老陸死死按住。

市刑警隊審訊室裡,兩個刑警在審問老陸,老陸在椅上坐著,低著頭一言不發。

魏濤和鄭重走進來。

老陸抬起頭,盯著他們。

鄭重和魏濤坐下。魏濤說:“你不要見我們領導麼,這就是市刑警支隊的鄭支隊長。”

老陸說:“久仰,久仰。”

鄭重:“有什麼事,你說吧。”

老陸說:“我知道早晚會有這天,我有個條件,你要答應了,我什麼都交待。”

鄭重說:“說。”

老陸說:“我脖子上戴的這條半斤重的金鍊子,是我在加入陳一龍集團前買的。家裡有發票作證。我保證都是我乾乾淨淨的勞動所得,我請求把它留給我的女兒,作為它今後的生活費。”

鄭重說:“可以。如果我們調查屬實,可以答應你的請求。”

老陸說:“謝謝。我還有個條件……”魏濤說:“你……”鄭重攔了魏濤一下,對老陸說:“你說。”

老陸說:“我要見一見老婆孩子。我知道這不大可能,因為不合你們的規矩,但我必須親眼看到我的女兒,知道她的狀況,在沒見到我女兒之前,我什麼也不會說。”

鄭重說:“好吧,我們可以破例。”對一刑警說:“去叫小蘇把他老婆孩子領來。”

刑警出去了,鄭重看看老陸,脫下自己身上的上衣,給他蓋在胸前的手銬上。

老陸說:“這……”

鄭重背過身去,說:“孩子小,別嚇著她。”

老陸突然嗚咽出聲。

有人敲門,鄭重說:“別哭了,孩子來了。”從桌上拿起毛巾,給他擦擦眼睛,去開門。

袁鳳儀抱著聰聰進來,聰聰叫著:“爸爸!”要撲過去,袁鳳儀緊緊地抱著她。

老陸強笑著說:“哎,哎。聰聰,聽媽媽話,跟媽媽先回家。爸爸這有點事,馬上就回家,啊。”

聰聰懂事地點頭說:“嗯。”

老陸忍著淚,扭過頭說:“抱孩子回去吧。快走。”

袁鳳儀點點頭要走,鄭重說:“請等一下。”他在老陸脖上摘下那條金鍊,掛到孩子胸前,親了親她。

袁鳳儀含淚抱著孩子轉身要出門,老陸突然叫了一聲:“鳳儀。”

袁鳳儀站住,卻沒有回頭,低聲說:“你說。”

老陸突然沒話說了,他沉默了半天,猛然想起了《西部太陽》裡的一句臺詞,說:“恭喜你,你荒涼的人生終於結束了。”

袁鳳儀走了。

鄭重重新坐到桌後。

老陸說:“鄭支隊,你們對我,也是仁至義盡了,好,我說,我都說。”

指揮部裡,辛局長和幾位更大的首長在屋裡坐鎮指揮,鄭重和魏濤興沖沖地進來,魏濤說:“撂了,全撂了!”

辛局長說:“陸憲生全交待了?”

鄭重說:“全交待了。清灣一案,與吳夢錄下的賀彪口供完全一致,還有其他很多案子,他都—一詳細交待了。這回,陳一龍想抵賴也抵賴不了了。我建議,馬上把他從外縣提回來突審!”

辛局長和幾位首長低聲商量了一下,首長們點頭。

辛局長說:“好,咱們兵分幾路,分頭行動,鄭重你負責提審其他的犯罪嫌疑人,曹文麗組織人按陸憲生交待的線索調查取證,我馬上和武警聯繫押解陳一龍。魏濤,這個任務交給你,一定要把陳一龍給我安全地押回來!”

魏濤說:“是!”

兩輛軍車中間夾著一輛囚車在公路上行進著。

軍車上,是頭戴鋼盔全副武裝的戰士,車前架著機槍。

魏濤坐在囚車的駕駛室裡,在他後面的囚室裡坐著武警部隊的一箇中尉和兩個全副武裝的戰士。

陳一龍坐在車裡,他戴著重鐐,揚著頭,一副滿不在意的神態。突然,他笑起來,對前面喊著:“魏濤,魏濤!”

中尉將手槍指向他:“老實點!”

陳一龍不在乎地:“開槍啊,為什麼不開槍?”又喊著:“魏濤,魏濤!”

魏濤回過頭來,喝道:“你要幹什麼?”

陳一龍說:“我忽然想起一個哲學問題,想跟你探討一下。”

魏濤冷笑一下:“哲學?”

陳一龍說:“看不起我?雖然我沒有你那麼高的學歷,但我的人生經歷比你豐富。剛才我忽然在想啊,你說咱倆性格是不是很接近?爭強,好勝,愛衝動,有時候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有很多共同點吧?倒退二十年,咱倆都是那種孩子王,淘氣包,現在,怎麼就一個坐囚車,一個押囚車了呢?社會,社會造成的。因為社會的不平等,造成了人成長環境的不平等,質量的不平等,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魏濤說:“不僅質量,你馬上就知道,還有數量也就是時間的長短,也會不平等。”

陳一龍的臉抽動一下,說:“你什麼意思?”

魏濤說:“陳一龍,死到臨頭了你不要想這些沒用的了,我告訴你一句話,雖然與鞋不無關係,但說到底,腳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想想你自己的問題吧,能死得更明白一點。”

陳一龍的臉又抽動一下:“你別總拿死來嚇唬我,我不怕那個……”突然,他發現有些不對,起身向漆黑的窗外看著。

武警戰士發現了他的行動,厲聲喝道說:“不許動,老實點!”

車顛簸起來。

陳一龍又要起身。

武警將槍指向他,拉動槍栓說:“陳一龍。坐下!”

陳一龍反倒更狂暴起來,他大聲吵著說:“走錯啦,走錯啦!”

魏濤冷冷地說:“沒錯,你叫什麼?”

陳一龍驚恐地看看他,看看武警。

武警戰士們板著臉,漆黑的槍口對著他。

陳一龍渾身都冒出了冷汗,他狂叫著:“停車,快停車!魏濤,你們太不講究啦!我還什麼也沒說呢,你們就把我悄悄拉出去斃了?不行,我要上訴,我要交待,我,我要坦白,要寬大處理!”

魏濤回頭看看他,說:“啊,陳一龍,你也不是鐵板一塊麼。怕死是吧?出路只有一條,坦白交待。”

陳一龍說:“我交待,我交待。你趕快把我押回去,不能就這麼把我斃了……快,停車,快停車!”

魏濤說:“你咋唬什麼?那邊公路修路,咱們走的是臨時公路。”

陳一龍無力地堆到車裡。

囚車打頭,兩輛軍車跟在後面,駛進市公安局院裡。中尉在囚車裡跟魏濤爭執起來:“魏同志,你怎麼拐到公安局來了?我們接到的命令是把陳一龍押解到看守所。”魏濤說:“我不是跟你說了麼?辛局打電話過來,要趁熱打鐵,人一到馬上就審問!”他下車,打開後邊車門說:“把人帶下來!”

中尉板起臉說:“對不起,魏同志,我接到的命令是把人送到看守所。”

魏濤說:“哎呀,你怎麼那麼教條?少廢話,快,陳一龍,下車!”

陳一龍剛要動,一武警戰士將槍對準他說:“不許動!”

魏濤說:“你們可真是鬧心。把人給我!”要上車,他僵住了,中尉的手槍頂在他的腦門上。中尉黑著臉說:“魏同志,我再說一遍,我接到的命令是把陳一龍押解到看守所。請你不要妨礙我們執行公務。”

魏濤舉起手說:“好好,別衝動,我下去。”他收回了蹬上去的那條腿。鄭重哈哈的笑聲在他身後傳過來。

魏濤回頭,看見鄭重和武警的一位中校軍官走過來。魏濤說:“鄭隊,你看他們……”

鄭重說:“看什麼看?這回你知道了吧,什麼叫鐵的紀律!”

中校過來說:“一排長!”

中尉說:“到!”

中校說:“我命令你,把陳一龍押到三樓審訊室。”

中尉說:“是!”下車說:“陳一龍,下車!”

兩戰士將陳一龍押下來說:“走!”

陳一龍走了一步,腿一軟,險些沒坐到地上。

鄭重說:“陳一龍,怎麼回事?”

陳一龍怪模怪樣地笑了一下說:“鄭隊,這真是生死之旅呀,不行,我,我腿麻了。”要癱到地上,兩個戰士架起他,向樓裡走去。

遠處,一輪紅日冉冉升起。

聽說吳夢要到北京去,魏濤約吳夢到麥當勞餐廳,吳夢沒有拒絕。兩人對面坐著就餐,卻覺得彼此間是那麼生疏,就像兩個僅僅是認識的人。

吳夢依舊和以前一樣,在盒裡扔下一堆薯條頭。

魏濤看看她,乾咳了一聲,說:“你當初為陳一龍作假證,很大原因是關心我的安全?”

吳夢好像沒聽見一樣,垂下眼皮只顧吃著薯條。

魏濤說:“從周所長犧牲,你就下決心尋找證據是吧?”

吳夢依舊像沒聽見一樣。

魏濤說:“到後來,你吃了那麼多的苦,真難為你……”

吳夢依然像沒聽見一下。

魏濤抓住她的手說:“吳夢,對不起。”

吳夢縮回手,吃完最後一條薯條,拿起杯子示意。

魏濤和她碰杯,仍不甘心地說:“吳夢,你聽我說……”吳夢微笑著打斷他的話,說:“還有用麼?一切都結束了。”

魏濤說:“你別走!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永遠!吳夢,你留下,我不在乎你的過去,真的不在乎!”

吳夢冷笑一聲說:“你以為你是誰?你不在乎我的過去?可我在乎你的過去!魏濤,我承認,你是個好人,是個好警察,我也承認,我曾經很愛你,非常非常愛,為了你,我真的可以捨棄一切,但你不能。我在你心裡,永遠不會比抓一個罪犯更重要。我對你,只有佩服……”她站起身。

魏濤說:“吳夢……”

吳夢將飲料一飲而盡說:“謝謝你請我吃飯。再見。”她拎起自己的包,頭也不回地走了。

魏濤說:“吳夢!”

吳夢已經出門了。

魏濤慢慢地坐下。

在餐廳的另一頭,周平平和邱楓遠遠地看著。

魏濤把盒裡的薯條頭拿起來,倒在手心裡,一仰脖吞了進去。

他捂住臉,先是低聲引泣,漸漸嗚咽成聲。

周平平和邱楓含淚看著他。

在劉玉清烈士的墳前又添了一座新墳。墳前沒有碑,擺著魏濤父親的遺像。

魏濤跪在墳前祭奠。在他身後,曹文麗、大全和朱兵等脫帽站著。

魏濤燒著紙,看著父親的遺像。那是一張樸樸實實、飽經風霜、滿是憨厚和善良的臉。父親的臉上帶著那永遠抹不去的哀傷,嘴角上掛著一絲強做出來的笑意。直到現在,魏濤才明白那笑紋裡藏著委屈和苦澀。他也才聽懂,不久前,也是在這個地方,爸爸含淚說的話:“是呀兒子,我天生膽小,看著血腿就發軟,七歲那年看了回殺豬,這一輩子都不敢吃豬肉。我恨壞人,我希望你們警察把他們都消滅,可我也怕他們,上街有個小流氓橫我一眼我都不敢對第二眼。說到底,你爸我只是個想過太平日子的老頭,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麼。你說現在這社會上,除了部隊,誰還能鬥過你們警察了?有些壞蛋連警察都管不了,不敢管,叫我們老百姓有啥辦法呢?爸知道丟了你的臉,耽誤了你的前程,爸後侮,真後悔,爸以後不會了,就是腿嚇軟了,爬,爸也要爬到你們警察這邊……”

魏濤眼裡湧滿了淚,他叫了聲:“爸爸!”伏在墳上失聲痛哭。

市局召開了表彰大會,魏濤身披綬帶,胸前戴著大紅花,站在臺上。

辛局長給他頒發英模證書。

臺下,刑警隊和派出所的同志和大家一起熱情地鼓掌。

魏濤臉上的笑意卻有點勉強。

市局的表彰會開過以後,是分局的表彰會,然後,是刑警隊的茶話會。

桌上擺著水果,瓜籽,一幫人說說笑笑,曹文麗拍拍手說:“靜一靜、靜一靜啊。魏濤今天立了功,咱們隊裡呢給他開個慶祝會。下面,請咱們的二級英模,魏濤同志講話。”

大家熱烈地鼓掌。

魏濤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沒什麼可說的。”

大全說:“哎,說說,說說!”

朱兵說:“魏濤,這可不對啦!介紹一下經驗嘛。”

魏濤將手裡的瓜籽扔到桌上說:“說說?好,說說就說說。要說經驗,我還真有一條,那就是……哎,記錄啊,我可不是說說玩玩的。”

眾人笑著。

曹文麗真拿出筆來說:“快說,我記著呢。”

魏濤認真地說:“我們應該相信群眾,我們應該相信黨。這是兩條根本的原理。如果懷疑這兩條原理,那就什麼事情也做不成了。”

他的臉上忽然現出一片凝重。

他想起了周所長,想起了楊昆和巫麗,也想起了自己的父親,還有周平平和邱楓、吳夢、鈴鈴,很多往事在他眼前一幕幕地閃現,每一幕,都讓他心痛、心熱。

魏濤潸然淚下。

所有的刑警隊員都和他一樣,臉上一片凝重。

(完結)

摘自—《絕不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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