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特廠殺人事件:警察進門問,哪具是屍體

在很多人那兒,私奔是件浪漫事兒,是愛情的一種表現方式——父母不同意,夫妻不和心,找上最愛的人,一起去新的城市,開啟新的生活。

拋開觀念正確與否的問題,關於私奔的歌詞、詩、小說,都充滿了愛意。

我今天也要講個私奔的故事,但有點不一樣,是帶血腥味的。

1967年8月5日,臺北市,王文敏騎著一輛墨綠色的本田五十CC,找到劉網說,跟我走吧。

模特廠殺人事件:警察進門問,哪具是屍體

本田摩托

劉網,30歲,別人的媳婦,5個孩子的媽——絲毫沒猶豫,拿了身份證、銀行存摺、一些現金,坐上摩托就走了。

接她走的王文敏31歲,是名非常優秀的創業者,時裝界大拿,全臺北服裝店的人體模特,基本都是他出品的。

路上,他們丟掉摩托,攔了輛taxi,一路向南,從臺北到新竹。

這一路上,他們聊得最多的,不是情話,不是對未來的憧憬,而是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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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六十年代的計程車

1967年8月4日晚上十點,私奔前一天。

王文敏找到江金根求助:我媳婦丟了,跟警察報了案,但還沒找到,我想去臺中找她,你跟我一起吧。

江金根是個鐵匠,力氣比較大,但腦子不是特好使——之前遭遇過車禍,撞傷了頭,精神上有點小問題。

兩年前,因為王文敏做媒,江金根才娶了媳婦。

江金根對王文敏心懷感激,趕緊坐上他的小摩托,一起去了臺北東站。

剛一到站,王文敏說壞了,東西忘帶了,得回自己店裡取。

他們打了個車,一起回到了王文敏的小店——康定路51號。

康定路51號總共四層,三樓、四樓住人用,二樓是整形醫院,一樓是王文敏製作、銷售人體模特的地方——七彩藝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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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敏和七彩藝苑的門頭

一進屋,王文敏先把大鐵門鎖死,轉頭看江金根時,臉色完全變了——特陰沉,一點也不急切。

江金根嚇一跳,問鎖門幹嘛。

王文敏說,我把許絹(王文敏的媳婦)、陳國房(王文敏的學徒)都殺了,屍體就在床下,叫你來,是讓你幫我埋屍的,如果你不願意,我不介意再埋一個。

江金根差點嚇尿了,但平時不好用的腦子,在這種絕境之下,卻突然開竅了:如果反抗,萬一打死了王文敏,店內就是三具屍體,警察一定懷疑都是我乾的。萬一王文敏把我也殺了,我tm就更虧大發了。

看江金根搖擺不定,王文敏掏出刀,揪住他的衣領:跟我埋屍,給你5萬,不然就把你也弄死。

看到這兒,你肯定有個疑問——王文敏為啥不自己埋,非得叫個幫手,是手殘還是腦殘?這一會兒再說。

當天晚上,倆人去了好幾個五金店,買了鋼鋸,鋸條,十字鎬,鐵鍬等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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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坑的鐵鍬

回到七彩藝苑,他們把兩具屍體從床底拖到了地下室,忙活了一宿——

——先挖洞,把地下的鋼筋弄斷、扯出,再把兩具屍體硬塞進了洞裡。

埋屍的時候,江金根注意到,王文敏的媳婦許絹,一頭長髮不見了,成了一個大平頭。

他心裡好奇,但沒敢問。

其實這頭卡尺,是王文敏親手剪的——幾天前,他懷疑媳婦在外偷情,一頓暴打後,剪了她的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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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敏和江金根挖的坑

1967年7月24號,他發現錢包裡少了2000塊錢,懷疑是媳婦許絹偷的。

接著,這哥們又在抽屜裡發現瓶香水,馬上懷疑許絹偷人了,香水是隔壁老王送的禮物。

既淫且盜,王文敏一下就受不了了。

他跑進屋,拽出許絹,拿出一根粗繩子把她五花大綁,讓她跪地上,一頓拳打腳踢。

王文敏質問許絹:說,你是不是又偷人了?

如果單看此事,王文敏這人疑心病太重,比較變態——但4年前,許絹確實出軌過一次。

那會兒,王文敏整天忙著創業,許絹被鄰居「明生參藥行」老闆張忠炎下藥迷姦了,但事後許娟沒報警,還徹底和張忠炎搞到一起。

倆人有了姦情後,想上演一出現代版的西門慶潘金蓮。

張忠炎慫恿許絹,讓王文敏喝了一劑“倒陽藥”,喝完後,王文敏就陽痿了。(個人認為,應該不存在啥“倒陽藥”,王文敏可能自身就有性功能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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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度知道對“倒陽”的定義,但百度知道基本不靠譜

一直到1964年7月,張忠炎慫恿許絹,讓她去高雄當個陪酒女,許絹不願意,情急之下,向王文敏坦承自己有外遇了。

王文敏選擇了原諒妻子,倆人提出訴訟,把張忠炎送進了局子。

但從此以後,下面再不能“揭竿而起”的王文敏,上面開始不斷“揭竿而起”——動不動就拿棍子打媳婦。

這次,他懷疑媳婦偷錢又偷人,打得更狠了,許絹被打服了,實在受不了,瞎編說自己在臺中有情夫。

王文敏找臺中的朋友求證後,發現這個“情夫”壓根沒來過臺北,非常火大,又是一頓暴揍。

許絹沒辦法,改口說和上門維修的電工睡覺了。

王文敏信以為真,跑到水電行大鬧,最後發現還是許絹編的——他請水電行的人吃飯道歉,回家後打得更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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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採訪了萬華的居民,家家戶戶都知道王文敏家暴老婆

7月31日晚上,許絹被揍了整整一週後,王文敏邀請妹妹王貞節和妹夫江玉輝來做客。

倆人剛一進屋,就看見三位大漢守著門,臥室裡,一個女人被綁住雙手,趴在地上,正是他們的嫂子許絹。

許絹渾身是傷,衣服也被扯得稀爛,完全不成人形。

突然,江玉輝感覺背後一痛,回頭發現,王文敏正拿著一根木槌,猛敲他的後背。

王貞節一下子懵了:我哥這是要瘋啊,打了媳婦打妹夫。

她趕緊上前勸架,拉著王文敏的手咬了一口,制止了她哥——在王文敏的逼供之下,許絹又說自己是和妹婿江玉輝偷的情。

當事人全在場,幾番辯論下來,王文敏發現,許絹說的還是假話。

妹夫江玉輝氣壞了,被冤枉不說,還tm讓人拿木槌錘了後背,他馬上跑去報警,說自己被大舅哥錘了。

最後,由王文敏他爹出面,賠了5000塊的醫藥費,江玉輝才同意撤出告訴。

丟了2000,又賠了5000,王文敏更不理智了。

有一天,許絹說自己口渴,王文敏就讓學徒陳國房去給她送水喝。

陳國房是個17歲的小夥子,心地特善良。

許絹求陳國房:你救救我,這主要是2000塊錢的問題,我現在身上有一千塊,求求你,再幫我湊個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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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元新臺幣

沒想到,這時候王文敏進屋了,他看見許絹和自己學徒在說悄悄話,一口咬定倆人有姦情。

他把陳國房也綁了起來,一頓爆踹,但陳國房死不承認,他沒辦法,只好把人放了。

8月3號,王文敏貼出「今日休業」的紅紙條,說停業整頓,讓所有學徒都回了家,其中也包括陳國房。

陳國房回了老家,家人看他滿身是傷,問怎麼回事。

陳國房說,老闆懷疑他和老闆娘有私情,把他給打了。

家人勸說,這人這麼暴力,你就別回去了。

陳國房說那不成,我行的端做得正,怕什麼?

當天晚上,他就回去了,想要和老闆解釋清楚。

但他再也沒回來,等家人再見到他時,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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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國房小時候

8月4號,王文敏急匆匆跑到警局,說自己媳婦失蹤了,學徒陳國房也失蹤了,懷疑倆人私奔了。

當天他強行拽江金根入夥,買了鋼鋸、鐵鍬等,開始埋屍——之前講過了。

第二天下午兩點,江金根滿頭大汗地衝進臺北市警局二分局,說七彩藝苑的老闆王文敏,因為懷疑妻子許絹和學徒陳國房偷情,把倆人都殺了,還把屍體埋在了地下室。

局長鄭文傑聽後哈哈大笑,問江金根是不是精神病犯了。

警察的嘲笑,也不是沒道理。

一來,七彩藝苑位於西門町,是當時全臺北最熱鬧的地方,寸土寸金,就算是地下室,也都是鋼筋水泥。

在鬧市區殺了人,不把屍體送出去,反而埋在這裡,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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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年代的西門町

二來,警察也不相信1米63、瘦弱的王文敏,能脅迫一身高體壯的鐵匠幫他埋屍。

那會兒臺灣正是兩蔣戒嚴時代,很多刑事警察,都是軍統或中統特務轉任。

這幫人閒不住,生怕沒事兒,既然有人報案了,也不管假不假,帶著一批警察,在記者的簇擁下,浩浩蕩蕩來到了七彩藝苑。

店裡沒人,警察直接破門而入,大批記者也順勢跟進。

面對大門的玻璃櫥窗內,有六個赤裸的人體模特兒,櫥窗裡的牆上,貼著「留日名師精製」的宣傳紙條;櫥窗對面的牆上,貼著「藝術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的勵志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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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彩藝苑裡的人體模特,我喜歡最右邊那個

一樓沒有血跡,也沒打鬥跡象,大家紛紛湧進了地下室。

此時,有記者查出,江金根有精神分裂症,看著地上全是人體模特兒的斷臂殘肢,大家猜測:是不是江金根受環境刺激,產生幻覺了?

但江金根指著一塊水泥地,堅定地說:屍體就埋在下面。

警察沒辦法,出門找了兩個拉板車的車伕,說有小偷把贓物埋在地下室,請他們去幫忙「挖金」。

兩名車伕咔咔就開始挖地,旁邊一堆記者在那咔咔拍照。

車伕挖的特嗨——挖個地還有人拍照,說不定明兒就上報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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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嚴時代的短命刊物,都不敢讓你們看清楚

挖了大概30釐米深,沒挖出金條,但挖出兩隻手套,有個車伕更嗨了,想著這肯定是小偷埋贓物時留下的,金條肯定就在眼前了。

等挖到快70釐米時,挖到了硬硬的東西,又個車伕順手往下一摸,發現竟然是頭髮,他倆嚇得扔下鐵鍬,轉頭就跑,照也不拍了,工錢也不要了。

當時的警察組長林陳水,趕緊用國語對記者們解釋,他沒存心欺騙兩名車伕,因為在臺語裡,挖金就是挖骨頭的意思——我感覺他就是在扯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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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臺北,人死後七年,家屬去撿骨叫「拾金」,所以警察組長就照這個說法請人來「挖金」

頭髮都出來了,再找工人過來「挖金」,也沒人願意了。

林組長沒辦法,派人去二分局對面的龍山殯儀館,請老闆賣個面子,找了四個工人繼續挖。

由於怕破壞屍體,四個人小心翼翼地挖到夜裡十一點,才挖出具女屍,頭髮被剪成了大平頭。

半小時後,又挖出一具男屍。

經法醫證明,男屍就是王文敏的學徒陳國房,被勒死的,死亡時間是8月4日凌晨3點左右。

女屍是王文敏的妻子許絹,腦震盪後窒息而死,死亡時間為8月4日凌晨5點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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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年代的臺灣法醫證明

整個挖屍過程中,誰也沒想到,王文敏回來過。

他騎著摩托,來到了七彩藝苑門口,一看這麼多人,感覺不對勁,一腳油就跑了。

因為所有人都往裡擠著看熱鬧,沒一個人回頭看見他。

王文敏先去了貴陽街二段195號天德堂藥房,找她妹妹王貞節借錢,但那天是週六,下午銀行關門,沒法取錢。

王貞節把藥房裡的5000元現金給了哥哥,據王貞節後來回憶,當時王文敏上身穿一背心,下身套一灰黑色長褲,神態非常鎮靜。

接著,他騎著摩托,載著妹妹,去了西園路二段196巷41弄6號,要妹妹進去跟女主人劉網說,請劉網幫忙看下店。

劉網一出門,就看到了思念已久的情人——王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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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網和王文敏

倆人把妹妹送回了藥房,就開始亡命天涯。

第一天晚上,他們跑到倆人第一次約會的地方——土地公廟,當晚就在廟裡那什麼了(有性功能障礙不代表沒有性生活)。

接著,由劉網操刀,把王文敏剪成了大平頭,自己則剪成了西瓜式的學生頭。

第二天一早,倆人看報得知,屍體已被挖出,摩托車的顏色、車號也被公佈,於是,倆人就棄了車,打車從臺北去了新竹。

殺妻埋屍案剛爆發時,全臺灣的媒體,最關心三個問題:

➀ 王文敏是怎麼殺害媳婦許絹和學徒陳國房的?

➁ 許絹和陳國房到底有沒有姦情?

➂ 江金根,到底是報案人還是殺人共犯?

可隨著王文敏、劉網私奔消息一出,沒人關注真相了,大家紛紛轉向感情八卦:

➀ 王文敏,一個殺人犯兼性功能障礙患者,為何對女人有如此致命的吸引力?

➁ 劉網,一個5個孩子的媽,為什麼在王文敏臨時通知下,就能帶上所有現金,從此拋夫棄子?是愛情的召喚,還是邪惡的沉淪?

➂ 楊甘泉,劉網的丈夫,身為殿堂級綠帽大王,會原諒自己的妻子,還是要斬斷結髮九年的情絲?

你看,古往今來的媒體都一個德行,只看流量,不看真相——八卦永遠比正事兒受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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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網的5個孩子

王文敏和劉網一路向南,先從臺北跑到了桃園。

劉網在桃園縣中壢市,找到前保姆詹麗雪,又從中壢打車,到了臺北康定路與桂林路口的華南銀行萬華分行,造成自己一直在臺北的假象。

他們讓詹麗雪拿著九千塊的支票,去銀行取錢,沒想到,詹麗雪拿好錢剛要出門,就被警察抓住了。

銀行工作人員發現戶頭主人是王文敏的妹妹王貞節,打電話報了警。

劉網、王文敏一看詹麗雪被抓,趕緊打車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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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南銀行

那個年代的人,還是非常重情重義、信守承諾的。

詹麗雪被抓後,沒有聽警察的話回家,轉頭就去了劉網家,照顧她的5個孩子;

王文敏犯案潛逃,七彩藝苑停業了,但各地商家還跟從前一樣,按時依約付款;

學徒黃金松明明知道,領不到幾百元的薪水了,還把收到的二萬一千元帳款,如數交給了王文敏的父親。

與此同時,這案子越來越扯——

➀ 王文敏痛恨媳婦兒出軌,自己也沒閒著,殺了媳婦兒不說,還帶著別人媳婦兒跑了

➁ 警察堅持不懸賞抓人,相信只要監管好銀行和王劉的家人,抓到人是遲早的事兒

➂ 記者也不追著警察抓逃犯,而追著劉網的丈夫楊甘泉,讓他的見報率還高於王文敏

據楊甘泉對記者描述,他爸是退役將軍,他媽還在大陸,剛來臺時,他家境不錯,還開了一家豆腐工廠。

楊甘泉沒生意頭腦,把豆腐工廠開垮了,後來又在錦西街開了一家「華美美容院」,靠著妻子劉網的美髮技術,帶了二十幾個學徒,死忠粉很多,還開了分店。

但又被楊甘泉做垮了。

現在,整個七口之家,就靠劉網在家編點假髮為生。

很多人都說,劉網的能力特別強,楊甘泉特別廢——要是沒楊甘泉和孩子的拖累,劉網肯定能活得特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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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年代臺灣擺攤的

楊甘泉和劉網結婚九年,生了4個閨女,1個兒子;

他說自從劉網離家後,未斷奶的小女兒整宿整宿地哭鬧,其他幾個,還都得了皮膚病,自己沒能力照顧。

楊甘泉跟劉網孃家人討論了,劉網再不回家,他就把兒女送孤兒院去。

他不僅自己在報紙上哭訴、威脅,還讓兒女給媽媽寫信,刊登在報紙上。

讀小學二年級的女兒親筆寫了「媽媽:妹妹弟弟哭,好想你」,希望能勸媽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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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甘泉和女兒寫的公開信

但這些都沒打動劉網,她心裡只有王文敏。

王文敏和劉網是小學同學,學習成績都非常好,不是你考第一我第二,就是我考第一你第二那種。

除了同為學霸,倆人還都喜歡畫畫,經常切磋畫畫的技藝。

但小學畢業後,他倆就分開了。

多年以後,王文敏搬到了臺北萬華,做人體模特生意,那時候,劉網恰好在做編織假髮,因為假髮需要配模特,因緣巧合之下,倆人又相遇了。

倆人的關係,借用李敖的話就是——如果你想紅杏出牆,我就站在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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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愛看《康熙》嗎?

但要說王文敏有多愛劉網,我是不咋信的。

8月16日,警察攔截到一封王文敏寫給他爸的信。

信的正面是用中文寫的,王文敏請父親同情劉網五個孩子的遭遇,先拿兩千元給劉網的丈夫楊甘泉作為生活費。

可翻到信的背面,在「給錢」那裡,還有四個日文平假名「ないです」,這是日文否定的意思,意思就是「別給」。

王文敏受過一年日文教育,而劉網完全不懂日文,這句話,是王文敏專門寫給他爸的。

這tm絕對不是愛情的體現,8月24日,在王文敏、劉網潛逃將近20天后,臺灣警察終於坐不住,要破費了。

他們懸賞三萬元,全島緝拿王文敏和劉網。

但警方提供的照片,是她剛生完第五胎時照的,和她現在又瘦又美的模樣完全對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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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提供的劉網近照

除此之外,警察還公佈了一個特點,就是王文敏因患不明怪病,夏天必須不停喝青草茶。

於是臺灣民眾天天盯著買青草茶的人,都想賺這三萬塊錢。

可誰都沒想到,在逃亡的27天裡,為了添補生活費用,每天早上八九點鐘,王文敏都會推著腳踏車,沿街叫賣青草茶。

所有人都盯著買家,沒有人注意過賣家——大家都成了睜眼瞎,這是一句四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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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臺灣沒見過這個

懸賞沒用,青草茶作為道具,也沒什麼鳥用,但這期間,「七彩藝苑雙屍案」的報道很多,都不太符合實情,讓王文敏非常生氣。

8月29日當天,他給《聯合報》寫信,說自己是冤枉的:“我並沒有殺死我的妻子許絹,也沒有殺死陳國房。

只要《聯合報》全文刊載網盤的投書,次日鄙人決定與劉網夫人一同向林永鴻先生投案。“

他開出條件:只要《聯合報》願意把他寫的信一五一十刊登出來,在信登報第二天,他就投案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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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聯合報》

30號當天,王文敏的信被全文刊出。

31號,全臺灣的人,都等著王文敏、劉網投案自首。

警察和記者更是卯著勁——警方一直被王文敏搞得很被動,所以在臺北警局周圍布足警力,想要在倆人進警局前,先抓到人,一雪前恥;

記者則一定要拍到倆人進入警局的畫面,證明他倆是自首的,不是被抓住的。

大家等一整天,還是沒等到人。

晚上十一點鐘,所有人都以為王文敏撒了謊——不會來自首了。

就在他們準備收拾東西回家睡覺時,一輛出租車疾馳而至,來到警局門口,一男一女從車裡竄出,迅速進了警局。

一進門,男的就大喊:「我是王文敏,照約定來投案了。」

還沒離開的記者一看,趕緊衝上去拍照,生怕搞不到個大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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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敏和劉網

因為案件影響力大,檢察官偵查速度很快,短短23天,就宣告偵查終結。

王文敏、江金根被依法共同連續殺人罪提起公訴,劉網被依法藏匿人犯罪起訴。

檢察官認為,江金根不只是幫忙埋屍——他還有重大殺人嫌疑。

但法官李相助不這麼看,他認為:許絹、陳國房二人都是王文敏一人單獨殺害。

檢方說那不能——王文敏又瘦又小,殺兩人就已經很不易了,根本無法脅迫強壯的江金根幫他埋屍。

法官說有可能:「當時許絹、陳國房都被綁了,王文敏殺人不難,但陳屍現場是人車往來頻繁、行人眾多的西門町,急速處理不被人發現才是難題,因此,王文敏找到姻親江金根,誘之以利,示之以威,非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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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相助的口述回憶錄,這書寫了很多「七彩藝苑雙屍案」的審案細節,感興趣的可以找來看看

1967年11月22日,李相助做出一審宣判:王文敏連續殺人,死刑;劉網使犯人隱蔽,有期徒刑一年兩個月;江金根無罪。

但這案子沒完,二審的時候,法院認定許絹是王文敏殺的,陳國房是王文敏、江金根一起殺的,於是判王文敏死刑,江金根無期徒刑。

三審、四審時,都和二審結果一致。

到了五審,又變成了江金根無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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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的法官李相助

到了六審,法院又變了……認為許絹是王文敏殺的,陳國房是江金根殺的,判王文敏死刑,江金根無期徒刑。

最後,臺灣最高法院維持了六審的判決。

1976年3月18日,王文敏被判執行槍決;江金根在同年4月16日入監服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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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報紙

王文敏、劉網逃亡期間,很多人揚言等抓到這對姦夫淫婦,把劉網浸豬籠、亂石打死,甚至施以滿清十大酷刑。

可劉網一投案自首後,卻出現很多支持她的言論。

很多女孩同情她的遭遇,或者佩服她的勇氣,因為很多女孩也和劉網一樣,遇到貧窮又不解風情的丈夫,年紀輕輕就被子女牽絆,白天出門賺錢,晚上回來顧家。

在移送看守所前,劉網被問到5個孩子時,哭得泣不成聲,但當記者問劉網:你丈夫歡迎你回家,你願意嗎?

她堅定地搖了搖頭。

劉網最後被判有期徒刑一年兩個月,在監禁期間,人們發現,劉網已懷有3個月身孕。

在獄中懷胎超過七個月時,劉網依法保外生產,但她沒回自己家,而是去了王文敏的弟弟王文喜家待產。

後來,她帶著和王文敏的孩子,消失於茫茫人海。

這段短短只有27天的私奔故事,就在王文敏的槍決聲和他跟劉網孩子的哭啼聲中,結束了。

寫完這個案子後,我一直在思考劉網的事兒,她是個很有思想的姑娘,熱愛藝術,心中充滿愛情和浪漫。

但作為一個社會角色——她承擔著母親和妻子的責任,最後她選擇了愛情,忠於個人意志,卻拋棄了責任。

這種選擇究竟是對是錯,我沒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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