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o月運營成本超2億,但賺錢無門,不早賣就是下一個小藍車


ofo月運營成本超2億,但賺錢無門,不早賣就是下一個小藍車

文字|吳傲寒

9月的北京入秋後,天氣轉涼,ofo一線運維工人李師傅早已穿上了長袖。幾天來,整個運維點被一股緊張的氛圍籠罩著,有關ofo的負面新聞不斷曝出,運維工人們人心惶惶,“就怕工資發不下來”。

9月10日是ofo的發薪日,李師傅和身邊的同事直到晚上才陸續接到姍姍來遲的工資到賬短信,他們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李師傅對《今晚財訊》(ID:jinwancaiun)說,“我的態度很堅決,只要工資被拖欠,就絕對不幹了。”他去年才從黑龍江來到北京討生活,“誰幹活不是為了養家餬口?”

工資到手後,李師傅決定“再等等看”。他說,“不久要入冬了,回到黑龍江只會更冷。年紀大了,關心的不再是想幹什麼活,而是哪裡有活幹。”

這像極了ofo的現狀。這家依舊年輕的公司,已經深陷即將賣身的傳言。在很多人看來,現在問題已經不在於ofo想不想賣,而是能賣給誰,能賣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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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戴威最終不得不坐上談判桌時,他也許會回想起今年5月中旬的百人動員大會。

那是外界津津樂道的一幕。作為ofo的創始人兼CEO,他在會上明確表明了自己的心志:ofo要保持獨立,自己不想讓步,“如果你們不想戰鬥到底,現在就可以離開公司”。

據36氪報道,就在百人動員大會的前一天,戴威曾與滴滴創始人程維在對方的辦公室裡就ofo的潛在收購方案進行過一場不算愉快的談話。程維告訴戴威,如果ofo被滴滴收購,他本人希望出任ofo的董事長,ofo的創始團隊可以留在滴滴,而戴威則被安排去做單車出海業務。

對此,戴威給出的回答是,ofo絕不會放棄。

當時,距離老對手摩拜單車被美團收購剛剛過去一個月。據《財經》雜誌報道,儘管之前摩拜被收購的大勢已定,但在4月3日股東大會現場,三名摩拜高管胡瑋煒、王曉峰、夏一平投票分別是贊成、反對、反對。

在摩拜,力主獨立發展的王曉峰只握有少數股權。儘管身為摩拜CEO,實質上他只是半路入場的職業經理人,終究沒能左右摩拜被賣身的命運。之後,他選擇了出局。

戴威的話語權顯然比王曉峰更重。據36氪報道,戴威與ofo四個聯合創始人的利益和行動一致,幾人佔據公司董事會9個席位中的5個,並至少擁有一票否決權。

2017年8月,戴威曾接受盒飯財經的採訪。當被問及是否會關注外界的評價時,他在給出了否定的回答後,隨即解釋說,“我覺得最重要的就是堅持自己的想法,堅持自己的判斷。對於一些建議,一定是自己想清楚之後再做決策。如果我們的情緒天天被外部的環境所幹擾,就沒有辦法做出真正有價值的判斷。”

然而,半年之後,戴威的口風開始鬆動。他在一次採訪中表示,人還是要堅持自己最初的選擇的,但是最後人不能太愣,還是要看大的環境。

盈利無望,融資無期,押金問題,債務壓力,資本意志……ofo所處的大環境中的一切因素無不在顯示,ofo將何去何從,恐怕很難為戴威和以他為核心的創始團隊所能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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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是ofo的多事之秋,各種負面新聞被不斷曝出。

1月,騰訊《一線》欄目報道,ofo訂單較峰值跌六成,賬戶現金僅能支撐1個月。同月,ofo股東滴滴出行“復活”小藍車並大力培養“親兒子”青桔單車,從此之後,滴滴App中的單車入口不再歸ofo獨享。

進入3月,ofo通過向阿里質押旗下自行車的形式,換取了17.7億元的救命錢。

不久後,美團全資收購摩拜,哈羅單車背靠阿里完成20億元融資。眼看著前有老對手傍上枝繁葉茂的資本大樹,後有一直奉行“農村包圍城市”的新起之秀勢成燎原,ofo所面臨的早就成了四面楚歌、強敵環伺之境。

5月,有媒體報道ofo在無聲無息地度過4月底的加薪窗口期後突然動手調整員工薪資:此前城市員工每月收入由基本工資+績效工資組成,此次調整取消了原來的績效工資,增加了基本工資,再拆為基本+績效,並根據每個月的績效情況,B以上才能全拿,“相當於整體降薪”。

6月,《財新》雜誌報道稱,到5月中旬,ofo單月成本就高達2.5億元,其中運維成本1.3億元,費用1.2億元,此時,ofo賬面的可用金額已經不超過5億元。新浪科技則根據ofo官方資料計算得知,若按照ofo官方宣稱的2億用戶,每位用戶押金按漲價前的99元以及累計免押金近3000萬人粗略計算,ofo挪用用戶押金或許已超百億元。

同月,虎嗅網發佈《小黃車快黃了》一文,其中爆料ofo總部大規模裁員,供應鏈團隊裁員比例高達60%。

7月,《每日經濟新聞》稱,有ofo智能鎖通信服務商表示,由於ofo超過半年未支付智能鎖通信服務費,該服務商將對其服務的300萬輛單車智能鎖停止服務。

8月31日,上海鳳凰企業(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發佈公告稱,已向法院起訴ofo運營方東峽大通管理諮詢有限公司,要求對方支付貨款6815.11萬元,賠償逾期付款違約損失186.52萬元等。

在國內負面消息頻傳的同時,作為中國第一家出海的共享單車企業,ofo也面臨著海外大撤退的困局。

7月初,ofo宣佈停止在以色列和中東地區的業務運營,表示將轉而深耕新加坡、美國、法國等規模大、增長迅速的重點市場。

7月10日,據澳大利亞當地媒體報道,ofo正在著手關停在澳大利亞的業務。ofo澳洲發言人則表示,將在未來的60天內,逐步結束在澳大利亞的運營。7月15日,德國新聞電視頻道網站稱,ofo將在未來幾周內“負責任地退出”迄今在德國的唯一單車投放地柏林。

7月19日,《華爾街日報》報道,在雄心勃勃進入美國市場不到一年後,中國共享單車巨頭ofo將計劃關閉其多數美國業務。7月27日,ofo在美國的分公司宣佈將收縮在美相關業務。

8月31日,ofo全面退出西雅圖市場,先前投放的單車被聖地亞哥的一個回收中心以3美元/輛的價格收購。隨後,ofo宣佈將在兩個月內減少在澳大利亞兩個城市的業務,並著手關停澳大利亞業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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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ofo內外交困,且已半年多未獲新一輪融資。在資本冷眼旁觀、輿論普遍唱衰、用戶粘度不斷下滑和廢舊單車逐漸淪為街頭垃圾的大環境下,ofo更大的危機在於一方面無法完成自我造血,另一方面巨大的運營成本導致資金鍊越來越緊張。這一局面持續下去,結局大概率是破產倒閉——在共享單車行業中,已有太多先例。

在外界看來,對於ofo而言,賣身其實是最好的選擇,硬扛最終不過是徒勞。

而關於ofo賣身的傳言,也由來已久。今年4月便有媒體報道稱,滴滴高層已經在推進收購ofo的談判。如果一切如滴滴所願,收購消息將在6月前後官宣。

6月底,據36氪報道,有非ofo股東的投資人發朋友圈稱,ofo已經確認賣給滴滴,金額不詳,戴威出局,官方消息會在7月才有。

7月30日,36氪又一次報道稱,ofo和滴滴談判已經接近尾聲,程維對ofo的預期收購價格只有美團收購摩拜的一半——15億美元左右。

8月3日,鳳凰科技報道稱,ofo相關的收購談判已接近尾聲,滴滴與螞蟻金服聯合出資收購,作價14億美元,同時還將承擔ofo 2億美元的債務。

8月22日,據極客公園報道,ofo最終賣身滴滴的協議已經達成,公司作價20億美元左右,ofo的眾多小股東正在陸續收到需要確認簽字的文件。戴威暫時保留董事局職位,而ofo的其他幾位聯合創始人出局。

9月份,市場上有消息稱滴滴正在醞釀於今年第四季度低價接盤ofo。據《每日經濟新聞》援引知情人士的話稱,滴滴收購ofo一度馬上要塵埃落,“只是快要簽字的問題了”,卻因為阿里系和滴滴方面很難達成一致,在8月中旬又出現了反覆。

但是,每當類似消息傳出,ofo總是會第一時間出面否認。

與此同時,ofo再獲融資的消息也開始見諸報端。9月5日,36氪報道稱,ofo將完成E2-2輪融資,融資數額達數億美元,由螞蟻金服領投,滴滴跟投。

短短兩個月內曝出的新聞令人眼花繚亂,這很容易讓人想到摩拜被美團收購前夕的情況。靴子還未落地前,指向多變的消息,最終不過是利益相關方博弈的手段。

一位熟悉共享單車市場的人士對《今晚財訊》(ID:jinwancaixun)表示,“現在ofo極有可能被擺到了談判桌上,各方都在為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

對於這家在風口上被資本催生出的明星企業,短短一年內宛若坐上過山車似的變化,長年奮戰在一線的運維師傅們有著更加直觀的體會。《今晚財訊》(ID:jinwancaixun)記者在北京交通大學附近ofo的一個臨時維修點見到李師傅時,“沒什麼活幹”的他正在樹蔭下乘涼。據李師傅介紹,從前,附近的地鐵站能投放上千輛單車,現在剩下能騎的卻所剩無幾。他對記者連連擺手,“遍地都是壞車,用的人也少了,ofo挺不了多長時間了。”

一名出行行業分析師對《今晚財訊》表示,ofo之所以會對壞車“置之不理”,一方面是因為在野蠻擴張階段,ofo的投放量已經遠超所需。另一方面就是對於共享單車這樣一個重資產項目,沒有充足的資金,根本難以支付高昂的運維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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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fo始終無法摸索出一條成熟的盈利途徑,是其深陷困境的主因。事實上,ofo也嘗試開展了一系列圍繞流量變現的自救行動。從今年5月下旬開始,ofo相繼推出車身廣告和短視頻廣告業務以及金融業務。

目前,ofo平臺接入了玖富萬卡、省唄、小花錢包及拉卡拉-易分期四家借款平臺,借款範圍在1000~10萬元不等。據36氪援引知情人士的消息稱,這項業務每個月會給ofo帶來上千萬元的收入。

不過,也有人並不看好ofo的這種佈局。上述行業分析師對《今晚財訊》(ID:jinwancaixun)分析稱,“ofo的App只是一款工具型應用軟件,用戶的使用習慣在前期已經培養成熟,打開軟件掃碼開鎖後就不用了,上線那麼多的無關功能只是雞肋。”該分析師以滴滴出行做對比,“同樣作為工具型軟件,滴滴就很有自知之明,從沒想過要推出衍生功能,因為用這條路來變現根本行不通。”

至於ofo的車身廣告,該分析師認為以單車作為廣告位很難實現標準化,在各地出臺的單車限投政策前,重新造車投放談何容易。再考慮到ofo單車的品質不好,實際上很難吸引廣告主的投放。

一名瞭解ofo內部廣告業務的知情人士對《今晚財訊》稱,目前ofo上線的短視頻廣告大多是採取“資源互換”的方式敲定的,並不會為ofo帶來多少營收。

在趕上了共享出行這個熱點之後,戴威團隊似乎又要追逐區塊鏈這個新興的風口。

今年5月,ofo宣佈成立區塊鏈研究院,稱將在全球範圍內應用區塊鏈技術賦能大數據、物聯網,連接企業、政府、用戶等方面,解決共享單車投放、調度、停放、維修等運營痛點和城市治理難題。

據36氪報道,區塊鏈業務也是ofo自救的最重要手段之一,或者說,是ofo留給自己的一條退路。有內部人士稱,近期有很多同事被抽調過去做區塊鏈,“他們先從ofo離職,然後加入區塊鏈團隊”。這意味著,區塊鏈業務已經脫離ofo主體,獨立發展。

據悉,ofo於今年4月份在新加坡的App中上線了騎行挖幣活動,用戶可通過騎行ofo小黃車獲取相應的GSE代幣。據《每日經濟新聞》援引知情人士消息稱,不少ofo的城市經理以及城市團隊的人都買了GSENetwork發行的代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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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疑問,在共享單車這樣一個低門檻的行業,ofo之所以能在賽道上一路狂奔,很大程度上要歸因於背後資本的加持。而ofo的爆發期,恰恰要追溯至其在2016年初獲得金沙江合夥人朱嘯虎的A輪融資。

戴威曾表示,“在朱嘯虎投資之前,我們完全是一個在校園內自己進行一些小實驗的創業項目。他們投完以後,我們變成了要做一些事情的創業公司了。”

自此之後,資本不斷加碼,ofo不斷提速。在各地政府敞開懷抱歡迎的情況下,ofo開始以低造價單車大範圍投放的方式來搶佔短途出行市場。

截止到2017年12月,ofo日訂單超過150萬單,成為繼淘寶、天貓、美團、餓了麼、京東、滴滴、易到、口碑後,中國第九家日訂單量過百萬的互聯網平臺。

易觀千帆數據顯示,2018年2月,ofo小黃車的市場佔有份額為50.89%,在共享單車各路梯隊中位列第一。

然而,在哈羅與摩拜相繼宣佈免押金騎行的時候,ofo的做法卻顯得有些“倒行逆施”。先是5月31日,ofo在20城市取消芝麻信用免押金政策,僅滬杭廣深廈五城保留。半個月之後,6月15日,ofo進一步取消了在上海、杭州、廣州、深圳、廈門五個城市的芝麻信用免押,並且宣佈建立自己的信用體系。

一名分析師對《今晚財訊》(ID:jinwancaixun)表示,取消補貼與免押金的行為會在很大程度上戳破用戶對ofo的偽需求,降低用戶黏性。

近期,已有多家媒體報道ofo退押金難,誘導用戶購買紅包年卡等問題。許多用戶紛紛表示要卸載ofo的App,轉用其他共享單車軟件。

資本也是同樣缺乏“忠誠度”。當發現ofo盈利困難、試圖撮合ofo與摩拜合併未果之後,朱嘯虎將所持ofo的股份盡數賣給了阿里巴巴,套現30多億美元離場。他的話“最煩這種創業者,以為自己什麼都懂”,也被外界解讀為是在隔空指責戴威。

經過新一輪的股權重構,阿里與滴滴同時出現在ofo的董事會,兩者手中都握有一票否決權。面對資本要求盈利的壓力,戴威和他的創始團隊真的能夠抗衡麼?

“我們投ofo是在幫滴滴做早期佈局,防護側翼。”朱嘯虎曾如此解釋對ofo的投資。或許,故事從一開始就被寫好了結局,資本從沒想過要讓共享單車獨立發展,而僅僅是作為巨頭的流量入口與擴張工具。

在戴威團隊“獨立發展”的執念下,ofo將阿里與滴滴都得罪了。在阿里扶持哈羅單車,滴滴復活小藍單車以及推出青桔單車後,ofo對於兩家的戰略地位均有所下降。

一位出行行業的資深人士對《今晚財訊》(ID:jinwancaixun)分析稱,以阿里為例,哈羅單車在二三線城市的體量已經形成規模,同時一線城市的共享單車戰場正處於沉寂階段,顯然它不會著急,而是會靜靜等待一個更佳的收購時機。同樣的道理,也適用於擁有小藍與青桔的滴滴。

該人士表示,在融資沒有敲定的情況下,身負巨大運維壓力的ofo若長時間入不敷出,財務數據只會越來越難看,估值相應也會越來越低。無論最終誰會出手馳援,ofo都將會只能被動地看人臉色。

根據艾瑞諮詢公佈的指數,每到9月,ofo的App打開率便會出現下滑,到11月天氣轉寒之後,更會出現斷崖式下跌。

拖得越久,數據越差,ofo就越不值錢。凜冬將至,無論是對於ofo還是戴威,時間恐怕真的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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