饅頭店的故事(現代故事)

我租的房子附近有一家賣饅頭的店,名曰“高莊饅頭。”

高莊饅頭店老闆是個一看上去就很老實巴交的大爺,大約50歲左右吧,我暫且稱他為高大爺吧。

每天上下班我都要經過高大爺家饅頭店,早上路過的時候,總能看到蒸籠高高的擺了十幾屜,走過旁邊能聞到濃濃的饅頭香味。勤勞的高大爺不知道幾點就開始和麵、做饅頭、燒開水了,“真是勤勞啊。”每次路過我都自言自語道。

高大爺家的饅頭,個大、豐滿、結實,味道醇香,我這可真不是吹,我從沒收過他推廣費,他家女兒漂不漂亮我也不知道。

但就是這麼大這麼實在的饅頭,你能想象到,一個只要5毛錢?5毛錢,掉地上你都懶得撿,5毛錢,丟了你都不心疼,5毛錢,你給乞丐,乞丐還嘲諷你,說你打發叫花子呢?

可是沒錯,就是5毛錢,可以在高大爺家店裡買到1個大白饅頭,在我最窮的時候,我買4塊錢的饅頭能過一個週末。

現在在上海饅頭什麼價?1塊2一個是均價啊,人家饅頭1塊2一個,你賣5毛,人家1塊2的饅頭,不但價格是你的2.4倍,還小、內容虛、鬆鬆垮垮,像我這種英俊青年,一頓沒有3個根本吃不飽!

於是乎,一個困擾我的問題來了,你高大爺在上海,賣這麼實惠的饅頭,能掙錢?你難道是家財萬貫,賣饅頭是業餘愛好,根本不擔心掙不掙錢?又或者區政府知道你這麼造福大眾,給你補貼?免稅?

這個問題一日不解,我白天沒有心思工作,晚上不能靜心睡覺。我下決心一定要搞搞清楚。我琢磨著,先跟高大爺搞好關係,然後委婉詢問,最後得到答案,高大爺長得這麼老實巴交,憑我的智慧和容顏,解決問題應該不難。

這麼決定後,我每天早上路過高大爺的饅頭店,我都買2個饅頭,儘管那個月吃饅頭都快吃吐了,但明顯我跟高大爺的感情拉近了,有事沒事能聊兩句。

日復一日,我還是很有耐性地買饅頭吃饅頭。終於有個下午,我路過高莊饅頭店的時候,看到高大爺在抽菸,機會來了!難得高大爺閒下來了,我趕忙上去搭訕。

“老闆,休息呢?”

“是啊,要2個饅頭?”

“……,對的,先來兩個饅頭吧。”我若不經意的附和著,“老闆啊,現在上海物價水平這麼高,你這賣饅頭掙錢不?我都感覺我一個月工資都快養不活自己了!”

嘿嘿,我這出其不意的發問,高大爺一定措手不及,看來我是勢在必得了!我彷彿可以眺望到我解開了我的困惑後的那股喜悅。我翹首以盼,等待著高大爺的回答。

“哦,湊合著過吧。呵呵。”高大爺慈眉善目的面容下的回答,就這麼簡單。

“這他媽不是我想要的回答啊。”我在心中默唸,但我並沒有亂了陣腳,我接著問:“這湊合著過也不成啊,您這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

“是啊,多少也是能掙一點的。”

“老闆,我不是缺心眼啊,我就是想問問,你看你這旁邊的‘大又挺包子店’裡的饅頭,1塊5一個,你這邊5毛一個,你是準備薄利多銷?”

高大爺聽到這裡,回頭我看了一眼,放下了手中的活,我看他右嘴角輕輕揚起,又深吸了一口煙。

他說:“小夥子啊,不瞞你說,我的確走的是薄利多銷的路線,而且我饅頭賣5毛,留下了很多像你一樣的老顧客。但我這個店,跟別家店比,優勢在於,我店面月租只要800。”

這…,聽完高大爺的話,我簡直就像一口氣吃完一斤饅頭一樣的大吃一驚,我拎著買的2個饅頭,精神恍惚的往回走,腦子裡愈發的混亂,無所適從。

我現在雖然知道了高大爺賣便宜饅頭的原因,可新的問題撲面而來,這房東為什麼租一間800的門面房?不行不行,這個問題必須解決,不然我連饅頭都吃不下了。

怎麼辦?我問自己,看來眼下解決這個問題的方式只有逮到房東,一頓暴打,然後逼他說出800房租的原因了。

但我還是冷靜了下來。

翌日,我以“我有個朋友想在附近開一家足浴店,想租個門面”的藉口,成功地從高大爺手裡搞到了房東的號碼。又以“我想租一間門面開足浴店,想當面聊聊”的藉口,把房東騙到了一家飯店。

房東見到我,趁他開口前,我就趕忙說我是高莊饅頭店老闆的朋友,想跟您吃個飯,聊聊。房東倒也痛快,坐了下來。這個房東很年輕,感覺大不了我幾歲,我先假裝的問他有沒有多餘的門面,七扯八拉什麼的。隨後我們又搞了一箱啤酒,我們兩個都喝的暈暈乎乎,可以看得出,房東也是個不勝酒力的人,接著酒勁,我倆聊的也是越來越high……時機越來越成熟了,我撒了這麼大一張網也該收了,在聊完各自喜歡的女人類型後,我話鋒一轉,有如趙雲使出了一記回馬槍似得問他:“你租給高莊饅頭店的月租為什麼只要800!?”

這個問題一問出,我看到房東的左臉抽搐了一下,雙眉也緊縮了起來,彷彿酒勁都消失了。我心裡咯噔一下,“糟了,恐怕觸到了他的底線了。”

不過,我多慮了。

房東看著我,說:“兄弟,不瞞你說,我有幾個門面,都租了出去,價格都好幾千,有的上萬,但惟獨這間,我只要800,為什麼?!呵呵,”房東笑著咕咚咕咚又幹了一杯酒,說道:“說出來你可能會笑話我,因為他家的饅頭只要5毛錢一個,多年前,他家的饅頭就5毛錢一個,這麼多年了,1分錢沒漲,我很感動,人生總是有幾個讓你感動的事物,就算再壞的人,被感動了,也會做出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我是個房東,也算個小地主吧,老子就他媽的要任性一次,把房子800租給他,饅頭不漲,房租不變!”

房東說完,哈哈大笑,又來跟我乾杯。

嘈雜聲、碰杯聲、歡笑聲交織在一起,我內心卻沉默了,問題是解決了,但與其說我興奮,倒不如說我平靜的出奇。彼時彼刻,我感受到了溫暖。

……

日子平淡的繼續的過著,我還是每天路過饅頭店,我偶爾還是會買2個饅頭。有一天,太陽很大,我戴著墨鏡,快到饅頭店的時候,我看到房東和高大爺兩個人,看來是過來收房租的吧,我慢慢靠近他們倆,準備打個招呼,越來越近,突然聽到房東對高大爺喊了句:“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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