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灣池水，
承載了鄉村裡古老而又漫長的故事。
故事裡，有炊煙，有鳥鳴，
有老人的咳嗽，小孩的啼哭……
而池塘，
依舊靜靜地躺在古老的大地上，
傾聽著村裡人每一絲細語。
去黟縣宏村,第一次看到南湖和月沼時
彷彿似曾相識,那種美令人窒息,讓人想家
“半畝方塘一鑑開,天光雲影共徘徊
問渠哪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
每次讀朱熹的《觀書有感》
都會讓我想起老家
想起老家村口的大塘和小塘
就像宏村人會想起南湖和月沼
詩中的方塘如一面打開的古
倒映著天光雲影流動的歲月
老家的池塘是記憶中泛黃的影像
深藏著鄉村生活的活色生香
老家的兩個池塘也在村口
大塘畝許,在上游
小塘半畝有餘,在下游
一條長不足二十米的埂是進村的路
隔開了大小塘,埂邊條石駁岸
有幾個石埠伸入大塘中
入水口在大塘上游
豐水時,流水入塘,琮琮有聲
大塘水漫,從塘埂上的石圳流入小塘
塘水滿,順著村邊的溝渠流向村東的小河裡
塘有活水,終年清澈
上小學時患百日咳,經月不愈
母親打聽來偏方,說吞食雞膽可治
於是,就天天帶我到池塘邊坐等
母親總是忙碌著
常常是我一個人坐在塘邊的條石上
在無聊的等待中打發寂寞時光。
從春到夏,池塘永遠是忙碌的
塘邊浣衣洗菜的姑嬸們始終有說不完的話和開心的笑
我的心情懨懨地,既傷春,也惱夏
還會漫想,想著學校,想著心事,偶爾也看看池塘
看躲在塘邊樹影裡的鴨子鳧遊戲水
看三五成群的雞在塘邊覓食
從我面前路過的鄉親雖腳步匆匆
但都不會忘記關切地跟我打一聲招呼
問我怎麼不去上學了,或是問我咳嗽好些了沒有
我囁嚅地答著,心思在塘影裡
也在很久沒去的學校裡
那一方池塘映著我年少時愁愁的面容
想來是不大好看的
鄉親們目光柔和,透出關切的樣子
於我是溫暖的撫摸,安慰著我小小的憂愁。
去外地上學是我初次離家遠行
只有學校放寒暑假才能回家
長長的幾個月中
思念就像是一團不會消散的霧
瀰漫著每一段空寂的時光,
揮不去,趕不掉,也避不開
空空塘影的蒼白
填補著那段時光的空寂
連那點淡愁也變得無比美好。
老家的池塘敵不過時間潮汐的沖洗
在城市的蠶食中陸續消失
那一方塘影,漸行漸遠,曾經美好的記憶
也在一片空茫的塘影中開始模糊不清
世事總在變幻,說不準哪天
池塘又會回到老家,也未可知
在老家池塘陸續消失後
我時不時會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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