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7年，37歲的葡萄牙中年大叔麥哲倫率領一個由5艘船256人組成的西班牙遠航船隊開始了環球航行。在這次歷時五年的航行中，麥哲倫發現了“太平洋”、證明了地球是圓的，而且，還無意中“發現”了一片生活著很多土著的島嶼——這就是我們今天熟知的菲律賓群島。

丨麥哲倫航海圖

西班牙人起的名字

那時的菲律賓還不叫菲律賓。菲律賓人的祖先是亞洲大陸的移民，他們在菲律賓群島上安居樂業。14世紀前後，群島中的蘇祿群島上，建立了海上強國蘇祿王國（SaltanahSulu）。

西班牙因為麥哲倫的這次地理發現開始涉足這裡。1542年，西班牙人以王子菲力普之名，將此群島命名為LasFilipinas，成為“菲律賓”名稱的由來。然而取名只是個開始，1565年，西班牙侵佔菲律賓，開始了對菲律賓長達300多年的殖民統治。

丨這裡放置的是菲律賓著名的“麥哲倫十字架”，如今是這個國家的歷史名勝。據說，這是1521 年，應麥哲倫的要求而豎立，透過這尊十字架，我們可以看出菲律賓的殖民背景，以及東西方融合的現代文化

不幸的是，這個為西班牙統治菲律賓300多年立下“頭功”的航海家麥哲倫，永遠地留在了這裡。據說，在到達菲律賓20天后，他死於和菲律賓土著部族的衝突中。麥哲倫遇難的地方，在馬克坦島，現在這裡矗立著一座紀念亭，亭中立有一塊銅碑。碑的正面寫著：“費爾南多·麥哲倫。1521年4月27日，費爾南多·麥哲倫死於此地。他在與馬克坦島酋長拉普拉普的戰士們交戰中受傷身亡……”

這塊碑的背面刻著另一段文字：“拉普拉普。1521年4月27日，拉普拉普和他的戰士們，在這裡打退了西班牙入侵者，殺死了他們的首領——費爾南多·麥哲倫。由此，拉普拉普成為擊退歐洲人侵略的第一位菲律賓人。”

歷史就像這碑文的正反兩面，推動歷史的兩方，“各為其主”但又不可分離。西班牙的入侵，給當地人帶來了痛苦，也帶來了轉機。

中國和菲律賓的交往

其實中國人比麥哲倫更早到達過這裡。愛好“三國”歷史的人都知道，在三國鼎立的魏蜀吳中，稱霸江東吳越之地的吳國還愛好航海。孫權就曾經派朱應、康泰兩個大臣浮海巡撫今天的東南亞。在公元226年，他們揚帆起航，抵達過越南、柬埔寨和南洋群島，他們到達臣延、耽蘭和杜薄——這三個地方如今就屬於菲律賓。

丨聖地亞哥城堡一角

康泰回到故土後，寫了一本遊記——《吳時外國記》(俗稱“扶南傳”，扶南即柬埔寨)。可惜這本書早已亡佚，好在裴松之注《三國志》時曾引述這本書裡的話，因此，我們大略知道他們的行程。

東吳的航海或許只是牛刀初試。到了隋唐時期，中國的航海業空前發展。福建泉州，這個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認定的“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在隋唐時已經是熱鬧非凡的大港口，也就在這個時期，出現了中國—菲律賓之間的較固定的海上貿易航線。

這條航線從泉州出發，繞過海南島，沿越南海岸線抵達越南南部的占城，然後繼續沿海岸線南下，在馬來半島一帶橫渡南海，抵達加里曼丹島的渤泥(文萊)，再從文萊北上，抵達今天菲律賓的蘇祿群島和棉蘭老島一帶。藉著這條海上通道，繁盛的大唐文明傳播四海。

丨菲律賓街頭

唐朝的海上絲綢之路十分繁榮，菲律賓群島是這條絲綢之路上一顆璀璨的珍珠。貿易的互通，人種的交融，文化的交流，菲律賓群島在這個時期逐漸形成了華人的聚集地。

一直到16世紀，西班牙開始殖民菲律賓時，中國的影響都沒有被削弱。比如說，西班牙開闢的從馬尼拉到如今墨西哥阿卡普爾科港之間的航線上往返的“馬尼拉大帆船”，又被稱為“中國船”，因為上面裝載了大量來自中國的絲綢和瓷器，它們越過太平洋來到美洲後，再運往歐洲市場。

鄭和第三次下西洋時，也到了菲律賓群島的蘇祿國。幾年後，蘇祿國的國王帶著家眷來中國旅遊。他們到北京後，被中國宮殿的華美驚得目瞪口呆。明成祖熱情地接待了他們，讓他們享受貴賓級待遇，好吃好喝住了27天，走的時候，還得到金銀珠寶的賞賜。

被乾隆拒絕的“入國申請”

時間到了17世紀，中國改朝換代，而當年對中國仰慕不已的蘇祿國也因為西班牙的入侵而焦頭爛額。這時，他們又想到了中國。他們希望依靠中國，抵禦西班牙人的步步蠶食。於是，清朝雍正四年，蘇祿國國王派遣使者前來“朝貢”，重建了和中國的“藩屬”關係。1753年，蘇祿的“老蘇丹”向清朝乾隆皇帝上書《請奉納版圖表文》，請求將本國編入中國版圖。這是一份正式的“入國申請”，希望中國為被西班牙百般欺凌的他們提供庇護。

丨近年來，菲律賓華人文化尋根的活動頻繁起來。這些活動中，漢字的書法，漢唐文化的意象，常常是菲律賓華人藉以表達對中華文化認同的方式。相信，隨著“一帶一路”倡議的踐行，這樣的文化交流還會增加。圖為菲律賓華人在福建泉州尋根活動上的展覽

遺憾的是，此時的乾隆皇帝對遼闊的南海興趣不大，蘇祿國希望成為“中國固有領土”的請求被乾隆客氣地拒絕。

1851年，西班牙人佔領了蘇祿古都和樂。從唐朝開始建立的蘇祿（菲律賓）和中國間的航路從此也被切斷了。而這一年恰巧也是中國太平天國金田起義的年份，此後的中國自顧不暇，所謂的中菲“藩屬”關係，也只剩下民國時清朝遺老所編“清史稿”中雲山霧罩的幾筆了。

不過海上絲綢之路開始的友誼並沒有就此中斷，2017年，菲律賓亞典耀大學孔子學院的學生數量超過了500人，比以往翻了一番。這是孔子學院自2015年在菲律賓開辦以來人數最多的一年。因為“一帶一路”，更多的菲律賓人也開始“急著”瞭解中國文化。

“菲律賓人”之華人

作為唐代繁榮的“海上絲綢之路”上一個小小的分支，或許菲律賓群島並不起眼，不過這條航線還有另外一層意義——它開闢了一條中國福建沿海居民遷徙至菲律賓的通道。此後幾百年間，熱衷於開拓新生活的中國沿海居民到達菲律賓並留了下來，他們經商、務農，有的甚至做起了海盜。

丨菲律賓的華人慶新年

在這個海岸線離中國島嶼最近距離不足200公里的群島上，華人血統約佔總人口的20%。人類學家做過統計，東南亞地區的華人，與當地族群通婚最多者，首先是泰國，其次就是菲律賓。歷經時代更迭，這些身上流淌著華人血統的“新菲律賓人”大部分同化成純粹的菲律賓人。至今仍具有鮮明華人特徵、且自認為華裔的菲律賓人，有百萬以上，其先祖來自福建閩南者十之八九，當中又以海上絲綢之路起點的泉州為最。

勤勞的特性讓華人在菲律賓百年來的經濟發展史上一直扮演著先鋒的角色。但不難想象，最初來到這片島嶼的華人生活之艱辛。菲律賓的華人社會可稱得上“命運多舛”——西班牙殖民政府統治時期一直對華僑施以苛政。後來設立了“甲必丹”制度，委派一位眾望所歸的華人負責華人事務，相處才開始融洽。華裔作家陳毓賢回憶童年的經歷時說：

“我成長時，華人對政府排華策施有各種對策：認別人做父親、丈夫，娶本地女人當‘人頭’，花錢賄賂更是常事。政府愈排華，華人就愈沒有歸屬感，只恨有鄉歸不得。這情形到1975年馬尼拉和北京建交前夕才改觀……”

丨菲律賓馬尼拉內的中國城

如今在馬尼拉王城區一條不太喧鬧的街道深處，坐落著菲律賓華人博物館（BahayTsinoy）。這是全世界較早的華人民間團體創辦的華人歷史博物館。在這座看上去普通的建築裡，有一個保存珍貴印刷品和照片的畫廊，還有從菲律賓各地收集來的出土瓷器。這裡也存放著一些由早期中國移民帶到菲律賓的珍貴史前古器物。珍貴的文物背後，是菲律賓華裔千年的歷史和生活，以及綿延在這段歷史長河中不尋常的如歌往事。

博物館導言中寫著：在菲律賓生活的每個領域，在菲律賓歷史的每個階段，在其文化和傳統、語言和歌曲，在一切菲律賓的東西中，都跳動著華人的存在。

“菲律賓人”之“菲傭”

和當年中國人南下菲律賓相反，現代有很多的菲律賓人謀求到中國發展，其中，“家政”是一個熱門職業。2017年8月有報道說，中國有望在五座城市引入菲律賓家庭幫傭，其月薪可高達1.3萬元人民幣！

很多人第一次聽到“菲傭”這個名詞，都是在香港電影裡。這些來自菲律賓的家政服務人員，被稱為“世界上最專業的保姆”，享有“國際聲譽”。

“菲傭”真正走向世界始於上世紀70年代。當時的菲律賓面臨嚴重的經濟問題，失業率激增，貧困人口越來越多。時任總統的馬科斯想了一個辦法——通過輸出勞動力來緩解菲律賓的經濟困境。之後幾十年的時間證明，這確實是一個好辦法。

丨正在接受培訓的“菲傭”

菲律賓家政業的精良是有原因的。菲律賓的普通家庭通常子女比較多，承擔家庭勞動和照顧兄弟姊妹，這幾乎是每個菲律賓人的日常生活經驗。而且，菲律賓對於家政教育非常重視，家政是菲律賓中學的必修課程，大學也開設有家政課程。菲律賓的家政課程不僅僅教授基本的家務技能，同時還培養良好的表達與溝通能力，以及如何對他人表達尊重。

除了政府會提供專門培訓，在菲律賓的大街小巷裡也有許多家政培訓機構，除家務技能之外，培訓機構和就業部門還會針對務工人員所申請前往的國家進行基本的語言培訓。這麼專業的一系列制度，難怪“菲傭”會享有這麼高的聲譽。

而且，菲律賓人並不認為從事服務業是低人一等的事情。在他們看來，能為家庭提供經濟支持是重視家庭的一種行為，具有更高的道德價值。把家務活做到極致，就服菲律賓人了。

被忽略的美景

如今的菲律賓共和國是東南亞一個多民族的群島國家，處於西太平洋，有超過7507個大小海島（據說還在不斷髮現新的島嶼）星羅棋佈，被譽為“海上的烏托邦”“西太平洋明珠”。

在全世界遊客都致力於尋找美景的今天，菲律賓並沒有成為“遊客指南”中的暢銷品，這讓它保留了緩慢安靜。

丨巴拉望

作為一個群島國家，漫長的海岸線造就了這裡獨特的熱帶海洋風光，就像那首歌裡寫的“陽光、海浪、沙灘、仙人掌，還有一位老船長”。除此之外，風格各異的建築，豐富多樣的水果和美食，溫暖的海風，也越來越吸引全世界的目光。

著名的旅遊雜誌《漫遊》和《康納仕旅行者》評選世界十大最佳島嶼時，把巴拉望評為了第一名。這個稍顯陌生的名字是菲律賓群島中一塊未開發的處女地——被譽為最後的淨土。

同一段事實，兩個角度，卻能看到兩種歷史。麥哲倫紀念碑前後兩面的不同內容是歷史複雜性的最佳體現，它也提醒著今日君，看待歷史時該多一分審慎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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