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賺7億!一文梳理中國「期貨教父」的傳奇人生

中國有好幾個人都有“期貨教父”的頭銜,問問業內人士,他們最認可的只有一個——田源。

他,1954年生於河南開封,16歲時下鄉插隊,20歲時參軍入伍,21歲入讀武漢大學,研究生畢業後留校任教,29歲調入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工作。

1988年起,田源主持了中國期貨市場的試點準備工作。1992年,田源組建中國國際期貨經紀有限公司擔任董事長,曾任中國期貨業協會首任會長。無論家世還是經歷,都富有傳奇色彩。

有人說,田源對於中國期貨行業而言,他的意義絕不僅僅在於是中國目前最大期貨公司的創始人。更重要的是,田源開闢了這個充滿機遇和挑戰的行業,創建了這個年交易額高達554萬億的資本市場。

不是每一個傳奇都有光明的收場。但所有的傳奇都會有一個不尋常的開始。

而田源的這個開始,是在1983年……

上世紀80年代初的通貨膨脹

1983年,當時在武漢大學教書的田源。在一次經濟研討會後,被國務院價格研究中心的領導相中,調到該中心工作。

多年來,田源曾多次表示,他最大的願望是回大學教書。但當年他並不太願意教書,他更喜歡做研究,學習“新的東西“。

國務院價格研究中心的總幹事,是中國經濟學界的泰斗人物薛暮橋。當時正值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過渡期,經濟發展中的老病和新問題,最直觀的體現就是價格。

薛暮橋曾回憶說,在整個20世紀80年代,對價格體系的改革被視為“整個經濟體制改革成敗的關鍵”。

在研究中心,田源被任命為價格組組長,局級級別,負責與價格改革方案的研究和制定,職位舉足輕重。

當時,因為宏觀經濟調控中過於寬鬆的信貸政策,使得投資和消費需求猛增,工業無序擴張引發通貨膨脹,農副產品價格不斷上漲,甚至引來很多不滿。

糧價的波動,是讓價格研究中心感到棘手的問題之一。由於糧食國家統購體制滯後,國家只能靠每年發放數十億元的補貼,和使用行政手段來平抑價格,結果事倍功半。各地各部門為了爭取國家補貼,甚至阻撓商品的流通。

在國務院工作期間,田源參加了很多辦公會和研討會,還到各地進行調研,對商品以及價格信息流通不暢給經濟發展帶來的負面影響,深有體會。

“那幾年對我以後的生活理念。觀察事物、處理問題的方法都產生了深刻的影響。”田源曾對媒體表示。

美國考察觸發新思路,向李鵬總理彙報

1985年9月召開的“巴山輪會議”,世界銀行參與組織,國內數十位經濟學家“三代同堂”與會,被認為是中國經濟改革史的一個節點。

多年後,田源多次公開表達對那個年代工作激情的嚮往,而同樣作為調研的一次美國之行,則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

1986年,田源參加了一個經濟體制改革考察團赴美,在紐約期貨交易所,他第一次看到了以幻燈片打出的石油期貨行情,瞭解了什麼是期貨。

“期貨就是一個合同。就是說我們倆定一個合同。決定三個月以後賣給你一個東西,把價格定下來。這個就是期貨。”田源曾通俗地介紹期貨的定義。

“管住貨幣,放開物價”正是薛暮橋主事國務院價格研究中心的指導思想。但在流通不暢。交易壁壘林立的情況下,物價往往一放亂。

田源發現,期貨交易在很大程度可以減少這個波動,回國後,他將期貨制度對平抑物價的作用寫入來年的研究課題。

這個課題需要時任國務院總理李鵬的審批,這位被田源認為“很有智慧”的國家領導人,不但批准了田源的課題,而且還給有關方而寫信,要求重視此事。

根據領導指示,田源牽頭成立了期貨市場研究小組,考察美國、日本和香港等地的期貨市場,並協同相關部委,組織實施方案和培訓。

覺得條件具備後,田源小組向上級打報告,請求期貨試點,但卻石沉大海。1990年,在一次國務院會議期間。田源藉機再次向李鵬總理做了彙報。

“莊稼還在地裡就可以賣出去”李鵬表示。期貨可以保護農民的利益。會後批覆了田源的報告。

他,開闢了年交易額高達554萬億的資本市場。

以下內容為數年前田源接受媒體採訪時的內容,小編整理於此,讓我們隨著田源先生當年的口吻,去深入瞭解中國期貨市場的開闢和這位期貨第一人的故事。內容較長,但滿滿的乾貨,請耐心讀完~

主持人:說起您所從事的這個期貨行業啊,我想很多人都覺得耳熟,當你真讓他們說點道道出來還一下說不清楚,能不能先請教您這個專家先從概念上給出我們一個對期貨的認識。

田:就是一個合同。

主持人:合同?

田:對,就是說我們倆第一個合同決定了就是三個月以後我賣給你一個東西,今天我們就把價格定下來,就這麼簡單,這就是期貨。

主持人:那麼所謂的炒期貨和炒股是不是一回事?很像?

田:炒期貨和炒股在操作上來說其實特別像,拿一個手機呀,拿一個電話啦,下了單,買五手銅,買五股深發展一樣的。

主持人:

但是也有人說過,如果說買股票是以一博一的話呢,這期貨就是以一博十,你同意這樣一個說法嗎?

田:以一博二十。

主持人:那在您的這個中國國際期貨投資有限公司它最大的一單生意賺了多少,你能透露一下嗎?

田:賺了7個億。

主持人:7個億?

田:對。

主持人:這期限有多長時間?

田:大概半年吧。

主持人:半年賺了7個億?

田:

對。

主持人:聽您這麼一說真是非常誘人。

田:但也有很多人賠的。

主持人:也有賠的?

田:對。

主持人:那麼這些事情您有關注過嗎?

田:我都瞭解。期貨市場的虧損是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如果你操作失誤的話會出現巨大的虧損,原因是它是槓桿交易,它是就剛才你講的1:10,我說是1:20,就是說你買東西要付5%的錢你就可以買一個百分之百的東西了,這跟買股票買現貨是不一樣的,這也就意味這每一天當價格波動5%的時候,對你投資的錢來說,就是百分之百的虧損和百分之百的回報,所以它如果是每天都在這滾動,它如果是一直往錯誤的方向走,它的確可以在非常短的時間內虧非常多的錢。

主持人:有沒有這樣一個緊急制動的機制?

田:應該說這個機制是隨時存在的?問題是它是不是操作剎車是存在的,它踩不踩這個剎車。主持人:都虧了還不踩嗎?

田:這個時候人往往會找不到北,為什麼呢,他會覺得,明天就會漲回來,我今天要是踩了剎車我砍了倉,我就全部虧了我就沒有機會了。

主持人:從生產者的角度,我覺得有這個期貨市場是個好事情,那我也曾經聽說過,說這個美國的農民他在這個賣它的糧食他在播種之前他可能會去看一眼這個期貨市場的一些品種的一些反映。

田:您說的正是這樣一個情況,我在美國,我90年代在美國留學,主要就是研究期貨,我確實到美國農民家裡去住過,確實看到美國農民家裡當時擺一臺電腦,那個農民那個美國依阿華州的一個農民,依阿華州的一個農民,他就告訴我,就說他這個機器是一個交易所的一個會員放在他這來的,就是給他提供一個報價,他賣貨他不像中國農民賣貨,中國農民賣貨是糧食打下來了,趕快賣出去,換錢回來娶媳婦。

主持人:蓋房子。

田:嗯,蓋房子,娶媳婦,但美國農民不是這樣的,美國農民是很精於計算的 這樣的話呢他一年下來的話,他總能選擇比較好的時候來賣,比這種剛打下糧食一把賣出去,你知道任何東西多的時候都是很便宜的。

主持人:是。

田:所以中國的農民就不會賣東西,總是打下來糧食就趕快賣,賣得特別便宜,地板價,美國的農民就利用期貨市場他賣了一個比較合理的價格。

主持人:到今天我們中國的農民有沒有這方面的意識,有沒有提高?

田:最近中國的農民已經開始了,我們在大連有一個期貨交易所,大連交易所的總裁原來是上海我們上海中期的老總,他到黑龍江去調查,他就發現在當地的市場上,農民賣的這個大豆很便宜,這個交易所的大豆因為是受美國的影響,美國天災啊各方面原因吧,美國漲起來,大連也漲起來了,期貨市場已經漲得比較高了,但是農民不瞭解這個信息 他就給黑龍江省委書記宋法棠寫了一封信,他建議黑龍江省委書記把這個事情在電視上播一下讓農民知道,這個書記接到這封信之後當時就批示,立即黑龍江電視臺直播,就告訴農民就說現在市場價格已經漲一塊四了,你們賣東西。

主持人:農民的利益得到保障。

田:對,所以這樣的話,很快農民就開始把價提起來了,然後農民就按著這個來賣糧食,他說多收入了20個億,對農民起了很好的作用。

主持人:是的。

田:所以後來大連交易所就在這個基礎上要推這個千村萬戶工程,就是八千農民到大連來學習期貨,然後作為種子讓他們去一個帶十個,十個帶一百。

主持人:做期貨一單交易動不動就是幾百萬,那麼投資期貨的門檻對於一般老百姓是不是太高了,您在搖頭是不是老百姓介入並沒有這麼高的門檻?

田:這個,現在我們收客戶的開戶資金大概是一般是十萬塊錢,但是這個市場也經常會發生消滅大戶的情況,就說不是大戶就一定賺錢,這不一定,比如日本在十幾年前日本一個很大的一個綜合商社在倫敦賠了大約賠了二十億美元

主持人:你會建議普通老百姓拿著辛辛苦苦攢下來的血汗錢去投資期貨嗎?

田:別說這麼可憐?我是這樣的,要是說從我個人的觀點,因為我在這行業非常久了,我是這樣,就說我不贊成老百姓拿這個血汗錢去投資期貨,但是也不是絕對的,我是覺得一個人一輩子應該投資一次期貨,這個就是你拿出你的積蓄的10%投資一次期貨,實際上就買一次機會,這個10%可能給你帶來的收入跟那個90%就有這樣一個機會是一樣的,所以當你精神狀態最好的時候你有最好的機會的時候,我覺得人的一生做一次,有可能你這次賺的錢跟你一輩子賺的錢一樣的,所以你要把這個機會放掉實際上也是挺可惜的。

主持人:我覺得您的這個說法是很蠱惑人心的。

田:真是這樣。

主持人:能不能請您給我們的中小投資者一些忠告或者說一些建議,在做期貨的時候?

田:好,我覺得現在實際上到了一箇中小投資者可能要大規模介入這個市場的時代,因為國務院已經決定在上海成立中國第一家金融期貨交易所,叫金融衍生品交易所,這個交易所大約會在兩個月之後掛牌。

我估計,至少年底之前吧,因為已經正式批准了,現在正在籌備期,那麼這樣的話,就是開闢一個新的時代,就是它的第一個產品就是股票指數。所以當這個產品推出之後,這些中小投資者一定會,你不讓他進他也會進來的,因為做股票的話,你要想賺錢的話,你就必須出全款,而做期貨它是出5%的保證金,所以它有很大的誘惑,所以在這個時候我覺得對中小投資者確實是需要提出很多的關鍵性的忠告,就說我們第一的就是這個市場是一個零和市場,這點所有人必須很清楚,股票市場不是零和市場,股指上升了,大家都賺錢都很開心,酒樓裡面大家都吃得很高興,期貨市場不是這樣,期貨市場每天都有一部分人贏,一部分人輸,贏的人贏得錢就是輸的人的錢,所以它是零和 我覺得一定不要拿太多的錢來做,就不要拿你養老的血汗錢,養老的錢留到一邊,那個出去旅遊的錢可以拿來做一做,大不了不出去旅遊,就拿比較少的一些積蓄來做 再一個你要選擇一個比較好的一家公司,這家公司應該對期貨非常深刻的瞭解有很好的服務,他們會告訴你怎麼止損,怎麼去判斷市場,怎麼樣去控制頭寸,所以這些基礎的知識對一個投資者沒有做過股票的,沒有做過期貨的是非常重要的,千萬不要抱著我要賺大錢,要一夜暴富,這個時候帶來的就是一夜暴虧,我的經驗就是這樣。

主持人:你個人第一次接觸到期貨接觸到期貨市場是在什麼時候?

田:1986年,我當時是在國務院的一個政策研究部門負責價格改革的工作。當時的整個體制正在轉軌,就是由計劃經濟轉向市場經濟,計劃經濟轉向市場經濟最重要的一個條件是把價格放開,計劃經濟是固定價格,像你們上海那個時候的自行車鳳凰車150塊錢一輛,這是國家定價,現在你賣一千塊錢沒人管,賣一塊錢沒人管,那個時候所有的價格都是國家制訂的,然後把國家制訂的價格把它放開,逐步到市場上去經過了一個通貨膨脹的過程,這價格放開之後呢,很大的一個問題,也就價格波動很大,價格波動帶來的問題是什麼呢,如果說糧食價格非常低的時候農民就穀賤傷農,糧食價格很高的時候,城裡的消費者就受不了。

在紐約訪問紐約期貨交易所,那是第一次接觸這個期貨,那個,當時的情景我到今天還記得,很大的屏幕,美國人喜歡做這種幻燈啊,當時叫幻燈片,現在都是PPT了,然後給我們畫一個圖,介紹這個石油期貨是怎麼產生的,因為這個是他們發明的,石油期貨,在他們之前是沒有的,它中間切了兩個階段,就是在沒有石油期貨之前,有了石油期貨之後,然後呢,就兩個階段吧,他就給我們這個圖看出來什麼呢?看出來一個規律,就說它沒有期貨的時候這個價格波動很大,但是期貨產生之後這個價格波動反而比較小了,然後他就說了,他們發明了這種石油期貨,然後很多的石油生產商加工商,他們用這種產品保值,另外這個價格波動也變小了,我當時覺得挺好玩,我覺得這個東西挺好的,我覺得這個東西應該引進中國。

我當時是在國務院發展中心價格組,我們每年就要寫一個第二年的研究規劃,就是我第二年請國務院領導關心哪幾個問題,然後我就把這個寫上去了,就是研究這個研究期貨市場,我們當時的總理是很有智慧的,李鵬總理,我們的報告就是他每次都要圈閱,就是這些題目他認為是好的或者是需要的,他就肯定留下來不好的就燒掉,我們的報告,就是我們的研究課題是直屬總理嘛,就給他,讓他去最後去圈閱,總理別的都沒寫,就在我那個題目下邊劃了紅鉛筆劃一道,然後專門寫封信,讓馬洪同志(時任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主任)去組織幾位同志研究國外的期貨制度用於保護中國城市的消費者利益 一般咱們的部門都是誰出主意誰幹活,這個主意是我出的就我幹活,然後我就組織一個研究小組,我就組織了國務院的八個部委成立了一個這個期貨市場研究工作小組,我就這組長,我就擔任組長,然後我們就開始去研究,大約搞了三年多的時間之後,又是經過李鵬總理同意,我們在河南的鄭州試點做這個農產品。

主持人:您是說在河南鄭州搞試點?

田:

對。

主持人:我知道您自己是鄭州人,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家在那兒,所以把這個試點工作放到那去了?

田:有一點原因,但是我覺得更重要原因是跟上海有關係?

主持人:跟上海有什麼關係?

田:我們當時就在全國選了四個省,就是河南省、湖北省、包括武漢市、然後吉林省和四川省,想同時搞四個期貨市場,當時我的想法是搞四個期貨市場,然後我們就在北京開一個座談會,河南這個地方,當時來開會的人,帶隊的人叫楊昌基 這位同志是浦東開發區大概第二任的這個主任吧,他當時是河南省政府的副秘書長,是河南這個小組的頭,我跟他說這件事的時候呢,他是上海人,他給我的反應是出乎我的意外,他高興,他說,田源,這是好東西,我爸爸過去在上海就搞期貨的,這玩藝很賺錢,他說我河南一定要搞這個市場。

主持人:哦,是這樣。

田:他爸爸過去在上海大概是搞期貨交易所的,解放前,所以他就很有理解,當然他後來也調上海工作了,他做過聯通的,大概,中國聯通(第二任)董事長,這位領導同志,是他的眼光,他非常重視,做了很多的研究,其他幾個省都沒做什麼研究,都沒什麼概念。

四川的來了一個四川省商業廳的來了一個人,我們當時希望他在四川能夠去做這個像美國芝加哥一樣它有這種生豬的期貨,這個豬肉波動很大嘛,四川是最大的豬肉產區嘛,其實對他們會很好的,他們來的時候還帶了一個材料,兩頁紙,想搞豬肉的期貨市場,我們也希望他們搞,第一天他就信誓旦旦說我們四川養很多豬,農民怎麼,怎麼的,波動很大呀,說我們要搞這個東西,我們覺得挺好,結果開會第二天一上來他先表態,他說我們不搞了,我們四川沒有條件,我們這個還有很多困難,後來我覺得特奇怪,我就找人去問他,就說你去打聽打聽,瞭解瞭解他為什麼觀點變了,結果他知道呢,那天有一個商業部的管四川生豬調運補貼的處長當天晚上找到他,說我每年給你四川好幾千萬的豬肉補貼,你要敢跟著國務院發展中心搞期貨我取消這個補貼,所以這樣嚇唬他以後就不敢搞了,不敢搞的話,他就歷史性的失去機會了。

那個湖北的也是一個特別有意思的例子,湖北來了兩個人,當時是經濟體制改革說在中心城市跟這個省裡邊他計劃單列,跟省裡有矛盾,它都是屬於中央管所以他就來倆人,先來是一個武漢市的一個糧食局長,他就講我們武漢是九省通衢,東方芝加哥,所以我們希望在我們這兒搞一個大米的期貨市場。

主持人:好啊。

田:好,是吧,他還沒說完,湖北省來了一個管這方面的一個處長,就打斷他的話,說你武漢市有什麼資格搞大米期貨市場,大米是我湖北省生產的,不是你武漢市生產的,同室操戈,其實我本身是武漢大學畢業的,我特希望在武漢搞一個期貨市場,因為他倆在當場吵起來了,他這麼一吵,我們就說算了這次不考慮你們了,你們回去協調吧,你們協調好了再報材料來,當時就把他們否決了,這次否決就決定了武漢到今天成為歷史的遺憾,它永遠沒有這個機會搞了。

主持人:我知道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您個人的人生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啊,你放棄了自己剛才我們說的一個官員的身份正式下海了。

田:我是把這個市場的事搞好,差不多了,已經開始試點了,然後我去美國留學了,我去美國留學還是學期貨,就是我的博士論文還是做期貨,我就想我一定把這個東西搞明白搞透,看看這個東西到底未來是怎麼發展,然後歷史是怎麼走過來的,未來會是什麼樣,我覺得做官也沒什麼問題,一定能做到的,因為我都已經做了很長時間了嘛。

主持人:說當時您是你們那一撥裡面級別做得最高的,您是?

田:是啊,我30歲就做了局長。

主持人:內心那團創業的火被點燃了?

田:對,應該說我這個念頭是在美國芝加哥那時候就定下來了,這樣一個夢想,我要辦一箇中國最大的期貨公司,然後還在芝加哥交易所買席位,我說我要代表中國在這做,跟這些老外們來做交易吧,事實上我就三年就實現了,我回國以後,然後呢,成立這個公司,然後成立完公司之後,我94、95年就進入美國市場,在美國三個交易所買了席位,成為中國第一代在美國買了席位在美國交易所。

1992年10月,新中國第一家期貨公司——中國國際期貨經紀有限公司正式成立,公司註冊資本金5000萬元。已經辭去公職的我出任公司董事長。我們剛成立不久就來了一個印度尼西亞的做期貨公司的老闆來訪問我們公司,他跟我談完之後,我們幾個老總都在一起,談完之後呢?他問我一個問題,他說田先生你做沒做過期貨,我說我研究過期貨,我沒有做過期貨,我的確是這樣,研究期貨市場,研究期貨的歷史,研究做博士論文,但是的的確確沒有下過單。

主持人:你說我一直當裁判。

田:我說我沒有做過,他跟我說一句什麼話,他說田先生你知道不知道,這個期貨是Big-Risk巨大的風險,他說我的經歷我還沒有看到過世界上有一個期貨公司的老闆沒有做過期貨,敢開期貨公司的,我是當時覺得他有點看不起我,覺得你這個人不夠格,我說不對,我說我們做什麼事都做成功了,我說做期貨這個東西沒有什麼肯定能做成,我自己特別自信,實際上他講的話非常非常有道理,我後來由於我自己沒有實際操作過而且一下子做得很大,我下屬的公司,包括操盤的人包括很多人出了巨大的風險,賠了很多很多錢,如果我事先真的是去在一個期貨公司做過期貨,知道這個風險我會避免很多很多問題。就是期貨公司那時候,國家還沒有限制性規定,期貨公司還可以做自營的,所以我們就在上海這方面就是做自營,當時就不知道這個市場的兇險,基本上把我們的股本金都全部虧光,然後還多出好多倍。所以從此我就下一條禁令,就在我們這個系統禁止自營,所有的老總如果自營撤職,所以這條禁令下來之後保證了我們這個公司安全,很多公司都不在了,我們那個時候大概全國有兩千家公司,現在只剩下180家了,當然那兩千家大部分被政府砍掉了,政府後來清理整頓,但是也有很多很有名的公司,都是因為這個沒有控制好風險,就垮掉了。

主持人:中國期貨市場一經創立就發展迅猛。1992年到1995年的三年中,全國期貨業年交易量從3000多億猛增到10萬億。然而,在一片風光的背後,巨大的危機正悄然降臨。可能很多投資者對發生在十多年前中國資本市場上的那一幕驚濤駭浪仍然記憶猶新。1995年,國債期貨市場327違規事件發生,當時號稱證券之王的管金生鋃鐺入獄,中國第一個金融期貨品種宣告夭折。1995年至1997年,膠合板、鄭州綠豆、蘇州紅小豆、海南天然橡膠等商品期貨品種又連續發生投機操縱事件。國家開始對期貨市場大力整頓。但是我知道接下去的三年,97年到99年是國家在對期貨市場進行的大力的一個整治是這樣一個外部環境。

田:對。

主持人:你剛才也談到兩千多家只剩下了180多家。

田:是。

主持人:那在這個大浪淘沙的過程當中,您跟您的中國國際是怎麼過來的?

田:我們那個是非常非常難過的,就是市場不斷不斷的萎縮,國家整頓的很厲害,就是市場15家交易所砍成3家,然後呢,兩千多家交易機構砍成了180家,交易品種從二十多個大概就剩了三,四個,三個吧,三四個,所以真的是大雪下來就大蕭條,然後呢,就裁員,我印象第一件事就裁員,各個公司全部裁員,就是過冬了嘛,我們最多的時候,像我們上海公司的應該是將近四百人,裁到一百人,很多很優秀的人都。

主持人:回家?

田:都離開了。當然他也可以有別的行業,現在有很多人做的很好,我到處都可以遇到我們的人,我覺得一個公司最困難的時候是他面對債主的時候,就說你該還錢了,你沒錢,借張三錢還李四。

主持人:你當時都問誰借過錢了?

田:我當時很多了。

主持人:企業圈那麼多朋友?

田:我跟你講,就是當你真正缺錢的時候,你朋友就很少了,咱們都是在你好的時候一大堆朋友是吧,你不好的時候,我還是有幾個朋友挺好的,就是基本上都是我幾個比較好的同學吧,或者是同學,同事他們辦公司辦工廠辦得很成功的,像泰康人壽的(董事長)陳東昇啊,(物美集團董事長)張文中啊,還有湯志新啊,還有些朋友,就是我這人還是有點面子吧,就是,反正這錢有時候還是能借來。

主持人:這樣一個企業你的生死存亡你是跟它綁在一起,我想問的是中國國際期貨投資有限公司你個人佔多少股份?

田:現在是這樣的,我們呢準確講,現在我個人在裡面還沒有股份。

主持人:我知道好像你的一些朋友曾經因這個問題跟你是打過抱不平的,認為你有歷史上若干次機會能夠讓自己佔有一些股份啊,那您是怎麼看這個問題的?

田:我這人大概是比較傳統一些,因為這個事我想的其實原來不是很多,我這人還是比較希望把事情做起來,就是很容易提升事情的目標,這對個人的財富啊產權這方面呢不是說沒有想過,但是沒有動過太多的腦筋,這是我的一個不足,所以事後很多人問過我,說田源如果你是這公司的老闆你還會不會出那麼多風險?我還無數次想過這個問題,後來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就是當一個人在公司裡面沒有股份,儘管這個公司是你創立的,你是就虧損,你是是努力去解決它但是和自己的錢虧了我想感覺還不一樣,所以這次我們的正在做這個調整,就是大家就是去借錢融資來收購股權,實際上我借了很多錢,我真的借了很多錢,所以現在我自己的壓力就非常大,我會變成這個公司的股東了,毫無疑問,但是借了這麼多錢,我是考慮怎麼還這個錢的問題。

主持人:先把這個錢給還上?

田:對,我現在腦子轉的就是,整體上一下子忽然覺得你還錢的時候,其實我現在覺得老闆最重要的是你要還錢還不是你要分錢。

您跟您的同事們一直在做著的是一個拓荒者的這樣一個行為。

田:對。

主持人:但我知道在您的個人生活當中還真有一段這個拓荒的經歷的對吧?

田:那時我16歲,沒有上高中就初中下鄉了,其實16歲的孩子這麼高吧,知識青年 有一個是叫花園口農場,這也是在抗戰的時候,蔣介石大戰花園口就那地方,那個地方整個都是黃泛區,全是鹽鹼地,蘆葦,就是那種很高的蘆葦,都是荒地,那個蘆葦盤根錯節的,根本不能種莊稼地,就給我們這個地。然後我下鄉的第一天,沒地方住,然後跟我們安排在老鄉家裡,老鄉就跟我們安排到羊圈裡住,我第一天就住在一個那個門這麼高,然後爬進去然後地上鋪的全是草,然後上面鋪個單子,然後那個羊的臊味就撲鼻而來,我們三個知青就住那裡面,就在這裡邊住了半年吧,然後後來就換了另外老鄉一個地方,我們用了一年的時間自己打井,脫坯,燒磚、蓋房子這全是我們自己做的,很原始的那種,一個知識青年,當時三千塊錢安家費,然後我們就拿這個去買一些工具材料開始做,後來一年多時間就把它全部改成稻田,真是滄海變良田,我們就幹這個活,荒地裡鹽鹼灘變成良田,我們這個連一共是150畝地,一人一畝地,150個人,就改造這個,把一個鹽鹼地。

主持人:硬給它改造成莊稼地了。

田:改造成莊稼地 可能現在想想也覺得很苦的,我們蓋完房子以後呢?住在那個,離黃河很近,冬天非常冷,漫天大雪,我們床下邊就放著臉盆,洗了臉以後放那兒,早上起來全都凍成冰,那個雪花從窗戶縫裡飄進來,被子上就一層雪花,就那種,那個風呼呼的進來,就那種生活,十六七歲的時候,所以有時候歷史真有輪迴,我在那兒幹了四年,後來就當兵了,那時候參軍是我們這代人是最神聖的職業了,我當兵以後一年多吧我就從部隊又重新回到這個地方,那後來就換了一撥年輕人,就是我們那波創業的人全走了,來了一撥城裡的孩子,我們走時候給他們留的豬啊、鴨啊、羊啊全都給滿圈的,雞也留很多,結果後來回來聽說他們在這開百雞宴把我們養的雞都殺完了,豬也殺完了,然後這個糧食也吃差不多了,造得差不多以後他們就回城了 然後又過了三年,你想我又去看這地方,它就重新成為一片廢墟,我們蓋那個房子,知青走完了,都回城了,那個地方呢,我們在那住一百多人天天在那勞動吧,那地方都挺興旺的,後來這些人走了以後,老鄉也不願意到這來,因為這是,反正還是不算太好的地方,因為離村很遠嘛,離黃河很近,所以老鄉們就把那個木頭的門框也拆走了,磚也弄走了,所以我們原來蓋那些東西呢,就變成廢墟了,所以我特感慨,我說真是生命中。

主持人:滄海桑田啊?

田:哎,有輪迴,那時候我們在一個特定的時候來這開創一個事業,後來我們走了,這些事業就沒了,非常有意思,我以後也不願意再去那地方了,但是那個時候應該說我們這一代人,就所謂這個上山下鄉知青這些人鑄就了我們的性格和鑄就了我們的忍耐力,就是我們吃過那個苦之後你現在搞企業再苦你都不算什麼,所以我們現在也可以去住五星級,什麼頭等艙啊,住不住都無所謂,因為過去有個非常苦的過去。

主持人:一抹生活的底色已經在那兒了?

田:對,其實非常非常好,就是現在的企業家真正成功的如果沒有經過這種磨鍊的最終他還是有很多過不去的坎,因為做企業還是太多的困難,特別多的困難。

主持人:我採訪過的企業家,就是年齡跟你接近的,很多都有當過兵從過軍的這種經歷。

田:對。這個新兵裡面最好的工作是給領導當秘書,司令,政委啊,你去給他服務,當公務員,當秘書,到那個大院裡面去,寫字樓裡面去,也不叫寫字樓,叫辦公樓,最差的工作,就是去當炊事員,我們就是這樣兩極,我是給我分去當這個公務員,就是為首長服務,已經分完了,我是表現比較好的嘛,結果該去上班了,那天,我們新兵連結束要出發到各個單位去了,就來個領導,領導問我們指導員,說你們這次選誰去餵豬,指導員說選個農村兵,說農村表現怎麼樣,他說表現不怎麼的,那個領導說你這個做錯了,說你應該選一個最好的兵去餵豬,因為現在這個豬肉供應很緊張,給部隊養豬是增加部隊的戰鬥力,所以養豬的人必須表現好的,然後我們指導員找我來商量,他說你已經決定要分到公務班去了,但是現在我們秘書長來了是要選一個表現好的戰士去餵豬,他說我考慮了你是這次表現比較好的,但是不是說非要你去,因為已經決定了,你要不同意了我再選別人,他說你可以考慮考慮這個問題,我就說,我當時覺得我當兵就很不錯了,管它什麼呢,然後我就說反正首長決定吧,你們說讓我去餵豬我就餵豬,反正首長就說,你真這樣想啊,我說真這樣想,他說好,他說餵豬其實也有好處,他說餵豬的人增長快,提幹快。我說行,反正讓我去幹什麼就去幹什麼。

主持人:可以體現吃苦耐勞的品質啊!

田:真的我就去餵豬了,餵豬也是挺苦的,早上三四點鐘起來去磨豆腐啊熬豬食啊,我們三個人餵了一百多頭肥豬。

主持人:相當了不起,但是我覺得更了不起的是可以從武漢大學的一個普通教師一下子進到了國務院?

田:我到國務院之後,因為我姓田,所以很多人都覺得你怎麼跑到國務院來了?是不是跟某個領導有什麼親屬關係,後來我說那個領導是山東人,我是河南人,在無錫召開的一個孫冶方經濟理論研討會,我那時候是小字輩,參加會議很多的大專家大教授,有些政府的官員,我在那就做記錄,大家分成很多組,我就在價格組來做記錄,就研究孫冶方的價值規律啊和這個價格理論思想。

那天8月15會議開完了大家在一塊聚餐,然後南開大學一個教授,一看到我就把我拉到旁邊坐下來,來問我呢,說什麼什麼,反正問點家常,然後最後就問我,說我這個教育部給我了一個課題,修訂《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北方本),說我需要一個助手,你願不願意到南開大學來跟我當助手 我說那好,我說可以,我很願意去,因為天津我覺得比武漢大,因為天津,我是北方人嘛,我願意,天津是大城市嘛,直轄市,我說很願意,可以,沒問題,挺高興的,然後就走出門了,我邊走,然後呢,就有一個人總後邊跟上來,就問我,說田源,說那個谷(書堂)教授是不是挖你,我說你怎麼知道,他說我看像,他說你到我這來,他說咱倆談談,然後就到他房間,那個人是當時國務院價格研究中心的一個領導,他就跟我說,他說我這好,他說我們是給中央領導服務的,是為價格改革服務的,我們是最高級的研究機構,他說你別信他到我這來吧,我說行嗎?他說我們都覺得你小夥子不錯,後來我就說,我已經答應人家了,他說那不要緊的,他不是還沒發通知嗎,我說對呀,後來我就想,到北京當然更好啊,我說這樣,我說你們兩家誰先發商調函我就到誰那去,他說行,結果就回武漢了,回了武漢之後,一個星期之內,國務院價格中心就把商調函發來了。

主持人:從學校裡面一下子就去了國務院。

田:對。我覺得最大的感覺就是一下完全打開一個新的世界,就知道很多全國的事情,知道很多國家要解決的問題,知道很多國家的難題,然後你自己參與在裡邊給領導出主意寫報告做調研,有時候領導看你寫得不錯,批示什麼什麼,覺得這玩意兒特神聖 你真有真知灼見或者有一孔之見被領導看中了,就可能馬上就變成政策,就是那就個時代,實際上我就莫名其妙進了這個圈子,主要問題是寫東西,寫調研報告寫領導講話寫方案。

主持人:直到後期發現期貨市場?

田:對。很有意思,我就是五年以後什麼能賺錢,十年以後什麼能賺錢,我能提前覺得能感覺到,然後我就會願意去做,但是實際上,你五年以後賺錢的事是不應該去做的,因為一定是先列,你覺得一年以後能賺錢的事你去做,最好,但是如果沒有人去開始第一批闖。

主持人:沒有這種理想主義色彩?

田:就後邊有些事情不能發生,所以這裡邊英文裡邊叫First-mover(先驅),就是第一個去移動的人,我大概就是屬於這種人。

結束語:

不管是在黃河灘頭的鹽鹼地,還是到後來的中國的期貨市場,田源和他的同伴們做著拓荒者的事業,我們的社會需要這樣的人,感謝田源先生為中國期貨市場的付出,感謝他為我們投資者創立的自由“天空”。

僅以此文,向田源先生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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