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一直在看《大明王朝1566》——這是豆瓣目前為止評分最高的國產電視劇
也是第一部我想了好幾天都不還知道怎樣開頭,如何著筆的劇。
因為作品本身有太多可以說的地方,劇本、演員、官場、權謀,每一點細細說下來都是萬字長文
想來想去,只有一句:
《大明王朝1566》,這是我看過的最好的電視劇
01
這部戲劇本還在創作的時候,編劇劉和平住在北京的小營。
當時的湖南臺臺長歐陽常林,就經常提著一小玻璃罈子剁辣椒或者腐乳去找“賄賂他”(兩人是湖南同鄉,這些都是湖南特產),說“你們倆(導演張黎和劉和平)合作的戲一定要給我”。
十多年前它在湖南臺首映,歐陽臺長又親自為片尾曲譜詞,全臺對此寄予眾望。
也許現在大家總覺得湖南臺雷劇滿屏,但他們曾經也是真心想讓觀眾看到好作品的吧。
可事與願違,最後播出收視率卻實實在在撲了街,憋了那麼久的一個大招放下來,半點水花都沒激起。
然後,這部劇就這樣沉寂了十年。
直到去年在優酷重映,才又再一次讓一些人,比如我,真正領略到了國劇的巔峰水準。
02
故事的主線是從一場御前議事開始的,明嘉靖年間,皇上長年不上朝,嚴黨把持朝政,官場貪墨橫行,導致國庫落下巨大的虧空。
為了能往國庫裡添銀子,朝廷想出了個“改稻為桑”的法子,也就是在浙江把稻田改成桑田,讓蠶多產生絲,將生絲做成絲綢,再把絲綢賣往西洋賺錢。
這原本也是個“剜肉補瘡”的事情,再加之每一層都想從裡頭抽油水,這國策往下面辦就牽扯了出一連串的事情,東南抗倭、嚴黨倒臺、海瑞上疏......
劇情實在精彩複雜,處處伏筆,絲絲入扣,為了大家的觀劇體驗,我就不詳說,只期待你們看完來和我討論了。
所以今天,我想和大家說的其實本劇貢獻了神級演技的演員、還有真正體現職業精神的劇組。
這兩樣,如今所謂演藝圈最為缺少的東西。
03
倪老師演嚴嵩的時候才47歲,而劇中嚴嵩是80歲,所以他每天要花三個小時來上妝,畫出疲憊的老態來。
更難的是,他必須得讓自己自然的“變老”,於是他給自己設計了很多的小動作。
比方耳背聽不清楚話,提筆的時候手抖,就連抬頭都慢慢悠悠,呆坐的時候就恍若一個痴傻老人,眼裡又透著深沉算計。
王勁松老師回憶說:
“現場有一次看見倪大紅,朝服披掛,頭頂相冠,一臉老邁 ( 當年他 40 多,扮演 80 多的嚴嵩 ) ,換機位調光位了,他仍然長跪不起,沒有人去打擾,大家都安靜地繞著他走。
一個燈杆不小心碰著了他的帽翅,帽子被碰得略歪斜,他竟然一言不發,以一個 80 多歲老年人的狀態,緩緩舉手扶正帽子,復又長跪而下。這一幕使得我今天面對他仍然不減當年敬佩之意!”
所謂戲骨,不外如是。
04
最近一躍成為我新男神的王勁松老師,更是讓我看到了全劇mvp級的演技。
你敢想象嗎?演一個太監,卻實實在在演出了滿身貴氣。
他所飾演的楊金水舉手投足之間皆給人一種矜貴之感,單單是喝茶都能喝出了三種姿態來,可面對自己的乾爹呂芳卻又是滿眼的孺慕與關懷。
而到了後期,楊金水裝瘋的時候,演技更是要上天。
有一場別人試探他是不是真瘋,所以用刑在臉上扎針的戲。
我後來才知道,導演組請來了兩個老中醫,這針是確確實實紮在皮肉上的。
而王勁松老師卻將一個瘋子的表面的呆滯、無動於衷,和裝瘋之人內心的痛苦都表現的出神入化。
最為打動我的是最後呂芳被下放到南京,將楊金水帶走一起給太祖守靈的戲,幾個眼神看得我眼淚狂飆。
到了南京下馬車之後,楊金水還在裝瘋要去吃樹上的樹葉。
呂芳攔下他,告訴他“咱爺倆平安了,你不用再裝了”。
特別是那句“真是苦了你了”,兩個太監之間沒有血緣關係的父親之情,再那一刻顯得那麼動人。
而接下來楊金水的一系列眼神變化,真正詮釋了什麼叫“不動聲色,雷霆萬鈞”,那麼多的委屈、恥辱和憤懣,在抬頭幾個眼神中表現得淋漓盡致。
據說王勁松老師自己卻對這場戲並不滿意,他說“這場戲的人物關係,環境,臺詞,動作,內心活動,情感起伏在我心裡糾結我整整兩年,沒事心裡就轉一遍。兩年以後我有了一個能說服自己的完整的表演方案,我在心裡放下了這場戲,可誰又能給我機會讓我重新演一遍呢?”
我相信他這樣說不是謙虛,甚至我也會一直在想,如果重來一次,他會怎麼演,但每每想到最後,腦子裡浮現的都是他看呂芳的這一眼。
能讓觀眾也一起琢磨卻還念念不忘,這,就是好演員,就是好戲了吧。
05
除去我上面提到的這兩位之外,劇中還有非常多優秀的演員和橋段,換句話說就是“國家隊通通下場飆戲了”,因為篇幅原因此處就先不展開了。
我們接著來聊聊幕後的主創們,第一位要講的是編劇劉和平先生,劇本之嚴謹,臺詞之考究,在加上權謀劇中那一點人性的溫情,讓我徹底跪了。
先給大家看看劇中那些讓人拍案叫絕的臺詞,講政治,講官場,講人性,真的是講透了。
“兩句話你要記住,一句是文官們說的‘做官要三思’,就是思危、思退、思變。
知道了危險就能躲開危險,這就叫思危;
躲到人家都不注意到你的地方,這就叫思退;
退了下來就有了機會,再慢慢看、慢慢想,自己以前哪兒錯了,往後該怎麼做,這就叫思變。”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天下事壞就壞在這裡”
“文官的衣服上繡的是禽,武官的衣服上繡的是獸。穿上這身袍服,你我哪個不是衣冠禽獸”
“歷來造反的都是種田的人,沒聽說商人能鬧翻了天。”
裕王:大明朝誰是賢臣?
嘉靖:沒有誰是真正的賢臣,賢時用之,不賢黜之。
有一場戲,臺詞只有寥寥數語,不精闢,也不深刻,卻感人至深。
胡宗憲(汝貞)長途奔波從浙江感到背北京,連夜來見自己的老師嚴嵩,嚴嵩顫巍巍的摸了摸他的頭,說:
“是汝貞嗎?吃飯了嗎?
沒吃,那現在做也來不及了,去,把晚上剩的熱熱端上來,快快...”
僅此一幕,讓我對編劇佩服的五體投地。
再說說導演張黎,鏡頭語言的表達真的讓我無數次的想把手掌拍爛,這裡只說兩個地方。
海瑞決心上疏死諫之後,嘉靖派人來抓他,官兵帶著鎖鏈衝到了海瑞家中,畫面轉向海瑞的時候,變成黑白色,海瑞坐在堂前,身後是一具棺材。
而棺材裡放的,是海瑞的一身官服。
細細想來,真的驚歎於這一幕的表達力與寓意,實在是神來之筆。
還有一幕,是接近結尾的時候,海瑞上朝見皇上,最後轉身要離去時,皇上頭頂的光暗了下來,而裕王和世子頭頂的燈卻亮。
這是在告訴我們,嘉靖垂垂老矣,未來在裕王和世子的身上。
真正高明的劇集和導演,兩束燈光抵得上萬句旁白。
除了主創之外,《大明王朝》劇組的其他人員同樣是妥妥業界良心。
下面的內容,摘自於王勁松老師的回憶文章《大明王朝創作往事》,因為沒有比身在其中的人更加了解當時的情景了。
“劇組沒有不通讀劇本的人,甚至我們的部門,所有工作人員都對每一場要拍的都一清二楚。
有個笑話,是某臨時演員在現場緊張,可能是沒見過這麼認真的隊伍,結果拍攝時老是忘記臺詞,站在他身邊給他託板的燈光組師傅終於忍不住了,就用湖南話 ( 湖南人不會普通話 ) 給他提詞,提得竟然一字不差。
所以,很多的演員在現場是不拿劇本的,你也看不見劇本上有沒有畫槓槓,因為該畫的都畫在心裡了。”
“拍攝是安靜的,安靜得嚇人。
所有人進入攝影棚都會踮著腳尖走路,因為大家都是這樣,能大聲說話的只有在演戲的演員。有一次,忘記了是誰來攝影棚探班,總覺得不對,找錯了,後來將信將疑地推開了攝影棚的大門,驚呆了,近兩百人的團隊,各個部門在工作著,竟然沒有動靜,沒有聲音。
因為那時候工作是神聖的,大家在維護的其實是職業尊嚴。”
職業尊嚴,不知道如今的娛樂圈,還幾個人講究這個?
不知道如今的我們自己的工作當中,又是否還會在乎?
想想就覺得越發難得了。
說起這部劇有太多想講的話,太多想誇的地方,要結尾了,想了很久,只想提一個人,一個配角。
他叫王用汲,字潤蓮,是海瑞的好友,一派謙謙君子之風。
而海瑞是誰,剛峰啊,懟王啊,著名清官.眼裡容不得沙子.生起起來連皇上都敢罵的大明利劍啊。
和他做朋友是很危險的一件事情。
而在某乎上對王用汲的評價中,有一位叫曾經滄海的用戶的回答完美的表達了我的感受。
“潤蓮兄剛剛出場的時候,我一直以為這個角色是用於反襯海瑞的。畢竟這種溫潤如玉的性格,在殺機四伏的官場,很容易做炮灰(恐嚇海瑞),甚至變節(反襯)。直到看到以下的劇情(摘自劇本):
海瑞再掩飾不住真情,走到王用汲對面的案邊,一把抓住了他磨墨的手,低聲道:“王潤蓮,我家裡還有老母幼女。你答應我的事竟忘了?”
王用汲抬起了頭:“天下還有多少母老子少泣於飢寒!剛峰兄竟忘了?"
瞬間有種熱淚盈眶的衝動。瞬間明白了:從編劇的角度來講,對於海瑞,一個高潔的好友,比起一個作為反襯的小人,高明一百倍一千倍!因為海瑞不會孤獨!正義不會孤獨!”
所以最後我想借此說的是,海瑞是大明朝的一把利劍,《大明王朝》是影視界的一把利劍。
海瑞不會孤獨,正義不會孤獨,堅守也不會孤獨,那麼《大明王朝》也不會孤獨。
我期待著有更多同行的人,來看這部劇。
也期待著下一個十年,
會有一部劇,
能走在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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