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老金開始全國調劑了 延遲退休還會遠嗎?

近日,哈爾濱社保局一張《關於推遲發放養老金的情況說明》迅速在網上流傳開來,一時間,輿論譁然。

其實,黑龍江的養老金告急,並不是一個“黑天鵝”事件。

早在2011年,黑龍江企業職工養老保險基金開始當期收不抵支,成為了當年全國唯一一個當期結餘負增長的省份。

此後更是江河日下,僅僅過了5年,2016年的時候,黑龍江成為全國首個養老金結餘被花光的省份。

2015年,黑龍江企業職工養老保險累計結餘僅剩88億元。2016年,黑龍江企業職工養老保險基金收入890億元,支出1210億元,當期收不抵支320億元,導致2016年累計結餘一下子變成了-232億元。

這不奇怪,因為在這5年間,黑龍江離退休人員增加了64萬人,在崗職工參保僅僅增加了16.5萬人,後者遠遠少於前者增加的數量。

2016年養老金入不敷出的省份不只是黑龍江,還有遼寧河北吉林

內蒙古湖北青海等7個省份。

養老金的可持續問題正從一隅蔓延至祖國的半壁江山,且未有逆轉之勢。

根據人社部每年發佈的社會保險發展年度報告,自2012年以來,雖然全國的企業養老保險基金累計結餘在不斷增加,但可支付月數在不斷減少,收入增速持續低於支出增速。

2012年,企業養老保險基金累計結餘2.3萬億元,到2017年增至4.12萬億元,但可支付月數由2012年的19.7個月下降至2017年的17.3個月。

照這個速度下去,加上老齡化程度不斷加深,年輕人生育壓力加大、生育意願下降,最遲再過30年,全國的養老金結餘會變成負數,到那時,我們80後90後們都是今天的黑龍江人,甚至還不如他們。因為今天的黑龍江養老金缺口部分有中央進行全國調劑,確保按時足額髮放。

6月13日,國務院公佈了《關於建立企業職工基本養老保險基金中央調劑制度的通知》,決定從今年7月1日起實施

基金中央調劑制度。《通知》明確,地方上解比例從3%起步,採取人均定額的方式進行撥付,離退休人員多的省份將獲得更多的調劑金。

因此,從7月1日起,我國的養老保險制度正式進入了“富省”幫“窮省”的時代。

|2017年職工基本養老保險基金總支出38052億元,同比增長19.5%,相比2013年的18470億元增長106%。

人社部的最新數據顯示,2017年企業職工養老保險的參保人數3.53億人,其中在職參保人數2.59億人,領取待遇的退休人員9460萬人,總撫養比是2.73:1,也就是2.73個在職人員撫養一個退休人員。但不同省份之間的差異較大,撫養比最高的廣東超過了8:1;有的省份不到2:1,最低的黑龍江不到1.3:1。

按照《通知》規則,黑龍江省上解少而撥付多,將是中央調劑制度的受益省。

對此,一些網友可能不理解,擔心中央調劑會助長一些地方政府“少交多得”的道德風險,但道德風險可以通過制度來約束,養老金中央調劑制度出臺的原因卻不容忽視:新的經濟形勢下,年輕的就業大軍從北方向南方轉移,從中西部向東部轉移,造成了不同省份之間的撫養比呈現苦樂不均的狀態。

一省培養的年輕人在給另一省老年人貢獻養老金的例子已是新常態,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在這種背景下,養老金實行中央調劑、全國統籌是可以理解的。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理解歸理解,但30年後的擔憂仍然揮之不去,現在可以全國統籌,將來籌無可籌的時候,何以解愁?

欲解此愁,必先溯源。

跟其他制度一樣,我國目前實行的基本養老保險制度也是經歷了數次改革。

1951年,新中國頒佈了《勞動保險條例》,對職工的養老保險做了明確規定:男職工年滿60歲或工齡滿25年 ,女職工年滿50歲或者工齡滿20年, 即可退休養老,養老金為退休前工資的50%-70%。

而這些養老金由企業(全部是國企)從生產收益中籌集,不需要職工個人交一分錢。儘管十年動盪期間相關制度受到了衝擊,但截至70年代末,公費醫療、勞保醫療制度依然覆蓋了75%以上的城鎮職工和離退休人員,享受勞保醫療的人群達到1.14億。這正是老一輩人擠破腦袋想進國企和落戶城鎮的原因。

免費的大鍋飯吃起來痛快,但吃不長久。

隨著養老負擔的加重,1986年7月國務院發佈了《國營企業勞動合同制規定》,要求企業和合同制工人按比例共同繳納養老保險。

個人繳納養老保險的時代由此拉開序幕,但這次漸進式改革僅針對合同制工人。

隨著改革開放的持續推進,“企業辦社會”、揹負沉重養老包袱的國有企業在市場經濟大潮的衝擊下開始節節敗退。

1994年,曾是納稅大戶的國有企業——大連色織布總廠宣告破產,原因之一就是退休人員太多,工廠不堪重負。破產前,該廠的退休職工1503名,而在職職工1258名,每個在職職工要負擔1.2名退休員工。

傳統的養老制度已經到了不得不改的地步,但在如何改的問題上,出現了兩種建議:

  • 一種建議是由“改革中樞”——曾經的國家體改委提出來的,主張學習新加坡,搞個人賬戶,也就是“每個人自己存錢養自己,不管其他人”,這是一種更加市場化的養老制度。

  • 另一種建議是由當時主管社會保險的勞動部提出來的,建議以社會統籌為主,反對個人賬戶,建立統籌賬戶,國家統一調配,向年輕人收錢養老年人。這與建國之初時的體制更接近,偏向計劃經濟。

兩種意見相持不下,中央決定擱置爭議,由各省自行選擇並試行,一段時間後出現了不少問題,中央決定統一企業職工養老保險制度。

國務院7部委組成聯合調研組,下到14個省市深度調研,最終制定了社會統籌與個人帳戶相結合的養老保險制度改革方案:個人賬戶統一繳費比例為工資的11%(個人8%,企業3%,2006年調整到只有個人繳8%),個人賬戶中個人繳費部分可繼承;社會統籌部分由企業上繳,比例為職工工資的20%。

1997年7月16日,國務院將《關於建立統一的企業職工基本養老保險制度的決定》正式下發全國,這標誌著我國的基本養老制度正式建立了起來。

但該制度既有先天不足,又有未來隱患。

先天不足是兩個“空賬”問題:一個是1997年前參加工作的人,並沒有給個人賬戶繳過錢,形成了空賬;另一個是機關事業單位在1997年之後仍然沿襲了“退休養老制度”,與繳納社保的企業形成了“雙軌制”,造成了另一個空賬。

未來隱患是人口老齡化問題,社會統籌部分是用年輕人交的錢來養退休的老年人,但老年人越來越多,平均壽命越來越長,養老金每年都在上調,這種情況何以為繼?

空賬填補問題,主要方式是財政補貼和國企股權劃轉,央行前任行長周小川和現任書記郭樹清,在這方面都曾公開諫言,但因為各種利益的阻礙,加之財政壓力也不小,目前來看成效不大,也難以持久。對於“雙軌制”,隨著2015年啟動的事業單位養老制度改革,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解決。

而人口老齡化、生育意願下降給基本養老保險造成的未來隱患已經迫在眉睫,現在不著手解決,將來就更進退維谷。

解決思路無非是讓養老資金池裡的錢“多進少出”:讓往裡面交錢的人多一些,持續時間長一些,從裡面拿錢的人少一些,晚一些。

至於放開生育、鼓勵生育這樣的舉措是長遠之計,短期很難奏效。而立竿見影的舉措無非兩條:減緩養老金增幅,以及啟動延遲退休。

|目前僅有北京、上海、青海、遼寧、河北、寧夏6個省份宣佈調整養老金方案。

2006年,養老金大幅上調了23.7%,此後八年,養老金一直以每年10%左右的幅度穩步上調,到2015年,養老金增長了三倍。

但從2016年開始,養老金上調幅度開始大幅減緩,降到了6.5%,2017年為5.5%,2018年則進一步降為5%。可預見的是,增幅還會繼續調低。需要共度時艱的時候,零增速甚至負增速也並非不可能。

而延遲退休的雷聲很大,雨點很小。

早在2015年的時候,人社部部長尹蔚民就明確要在2017年推出延遲退休方案並在推出後五年漸進式實施。到了2017年,人社部表示需要深入研究論證。今年1月9日,尹蔚民在人民日報發表署名文章時再次提及,針對人口老齡化加速發展的趨勢,適時研究出臺漸進式延遲退休年齡等應對措施。

然而時至今日,按時間表應該已經出臺的延遲退休方案仍然未見蹤影。非不能為,實則難為。

尹蔚民曾表示,目前我國就業形勢依然嚴峻複雜,就業壓力非常大,特別是近幾年,化解過剩產能職工分流安置的壓力較大,在這樣一個背景下,制定延遲退休政策就需要更加穩慎。

雖然難為,卻不得不為,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且這是每一個採納基本養老保險制度的政府都必然要邁出的一步。

就在今年6月份,當大多數俄羅斯人還沉浸在世界盃揭幕戰的喜悅中時,一紙延遲退休的改革計劃悄然降臨。俄羅斯總理梅德韋傑夫宣佈,計劃在2028年前把男性退休年齡從60歲提高到65歲,在2034年前把女性退休年齡從55歲提高到63歲,預計將在2019年啟動延遲退休改革。

早在2013年12月,英國財政大臣奧斯本在《秋季預算報告》中說,英國人領取退休金年齡將在2030年代中推遲至68歲,這要比原來的推遲退休年齡計劃提前了10年。英國還將在2040年代末將退休年齡進一步推遲至69歲。

他表示,這是英國在控制公共開支上必須面對的困難決定,不推遲退休年齡,國家的養老金制度將崩潰。

資本主義發達國家都扛不住,發展中的我們何以能成為中流砥柱呢?而且我們的延遲退休方案可能更激進,誰讓我們“未富先老”呢?

延遲退休,不僅僅意味著你將延遲數年領取你本應該立即就領取的養老金,還意味著,你在這多出來的幾年裡,需要繼續工作,繼續繳納養老保險。對於養老資金池來說,交錢的人多了,交錢的時間久了,拿錢的人少了,拿錢的時間短了,入不敷出的問題緩解了。

不是所有的改革都是共贏的帕累託改進,總是有一些困難需要一代人甚至幾代人做出犧牲,我們80後90後將不得不面臨這個重任。

本文源自秦朔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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